春花三月萬人憐,謝后不過一粒塵。
一輪弦月掛于夜空之中,散發著微弱的光明。月光透過柳樹的枝葉照射在男子的臉上,仿佛地獄的惡鬼來至人間。
男子的身前,躺著申苑的尸體,申苑的雙眼瞪得又大又圓,那張開的嘴巴再也無法發出聲來,只有滾滾鮮血從嘴中流出。
周圍的索命門徒見到此景,均呆呆地站在原地,仿佛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
我與殷楓、甘恩還有戴德四人躲在村莊的一座庫房之內,之前沖出去幫忙的勇氣瞬間全部消散,只留下一張張驚愕的臉。
索命門中數一數二的上級刺客,竟然在一瞬之間就落敗于對方,甚至丟掉了性命。如不是親眼所見,只怕是連想都不敢想象之事。而現在,申苑冰冷的尸體就在我的視野之中,卻又讓我不得不接受眼前的實事。
男子將假手從申苑胸膛中抽出,甩了甩上面的血,按在了自己那只斷臂之上。
男子:“我說了,我與你們并無冤仇,也不想破壞這村莊的寧靜,回去告訴你們幕后之人,想要我俞慕龍的性命,盡管自己來拿,不要再枉費他人的性命了。”
言罷,俞慕龍轉過身去,向屋內走去。
“俞慕龍?那人竟然是俞慕龍?”甘恩驚呼道。
我看著甘恩問道:“你知道這個人?”
殷楓陰沉著臉:“你入門年頭不多,不知道也是正常。”
正說著,只聽得外面一陣喊殺之聲。幾名索命門人一擁而上,手持兵刃撲向俞慕龍。
俞慕龍停下腳步,輕嘆一聲:“何苦呢。”
只見俞慕龍將鐵杖向身后一遞,宛如背后長眼一般,鐵杖正中其中一人的胸膛,骨裂之聲就是遠在庫房的我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俞慕龍轉過身形,將鐵杖收回手中,側身躲過一名門徒的短刀,接著將鐵杖向下一揮,門徒的頭瞬間被砸開了花。
門徒見俞慕龍鐵杖厲害,慌忙散開陣型,改用長距離進行進攻。一名門徒揮動鎖鏈,奮力向俞慕龍擲去。俞慕龍見狀,竟躲都不躲,反將鐵杖向前一送,鐵杖順著鎖鏈直奔門徒而去,速度之快令人瞠舌。那門徒還未來得及反應,鐵杖以穿透了他的腹部。
這時,數十枚暗鏢然如流星一般向俞慕龍飛去。俞慕龍抬起那只鐵手用力一揮,只聽得幾聲金屬碰撞之聲,暗鏢頓時改變了方向,飛向另一名門徒,只將那名門徒扎得滿身宛如刺猬一般。
剩下的兩名門徒已被俞慕龍的強大所震懾,眼望著周圍伙伴的尸體,眼神之中充滿著驚恐。
俞慕龍并不給他們反應的時間,一個縱身直奔二人,只是一閃之間,便已來到一人身前,俞慕龍抬起鐵手對著那門徒的頭部就是一揮,瞬時一股鮮血飄灑于空中。
最后一名門徒見狀慌忙轉身落荒而逃。俞慕龍卻并沒有追趕,而是彎腰拾起地上的一枚短刀。
俞慕龍轉過頭,看向了倉庫的方向。
我們四人見俞慕龍向這邊看來,紛紛露出了懼容,眾人蹲在窗前,一動也不敢動。
俞慕龍:“那邊看戲的朋友,雖然不知道你們來此的目的,不過還是抱歉,嚇到各位了,今天就這么收場吧,各位早日休息吧。”
言罷,俞慕龍反手一甩,短刀徑直飛向門徒,正中門徒的后心。門徒慘叫一聲,跌倒在地。
俞慕龍拾起鐵杖,向倉庫的方向看了一眼,邁步走回了屋內。
隨著草房的門被關上,我們四人頓時癱倒在地,口中不斷地穿著粗氣。
六名索命門徒,只在一瞬之間,便全部被解決,這個俞慕龍的武功之高,實在令人膽寒。
“這個俞慕龍到底是什么人?如此強大的人物,為何我從來沒有聽過這個名字?”我問道。
殷楓一臉驚魂未定:“因為當年那件事情實在太過于讓江湖人顏面掃地,所以便不再有人提起。”
戴德:“到底是什么事啊?我也不知道,你給我講講。”
甘恩:“這事我也聽說過。說到此事,至今仍有無數武林人士感到不恥。一切,都要從十年之前,武林之中來了一位奇人說起…”
嘉靖丁未年丙午月(公元1547年6月),大名府地界,來了一位不速之客。此人名叫坂本宏橋,光從名字便可得知此人非中土人士。在當時,雖然大明國實施了海禁的政策,不過依舊有不少海外之士往來于國土之間,加之當時沿海一帶寇患四起,在大名的國土上能夠看到東洋人,卻也并不稀奇。
這位坂本宏橋乃是一位武癡,據說他只身一人挑戰東洋大小三十六家武館,無一敗績。聽聞大明國乃是武學發祥之地,便不遠萬里慕名而來。據說在來大明國的路上還遇到了風暴,險些命喪大海之中。
因為風暴的原因,坂本宏橋的船只偏離了航線,只得停靠于天津港,于是便來至了大名府。
可到了大明國之后,這個坂本宏橋卻認為中土的武學并沒有傳說中的那么強大,便心生輕蔑之心。坂本宏橋于中土四處發起挑戰,而其武功之高,卻也著實讓人驚艷。只大名府內,大小二四家門派中的高手,竟無一人是其對手。
坂本宏橋的強大與狂妄,引起了整個武林的關注,不少門派專程派門中高手前來挑戰,卻均敗于坂本宏橋之手。“中土武學不過是花拳繡腿,不堪一擊。”的狂言,瞬間成為了民間談論的話題。
為了挽住中土武學的顏面,中原五宗掌門人齊聚大名府,共商對策。
所謂中原五宗,即少林、峨眉、昆侖、武當、蓮花五派。
眾掌門人經過商議,最終決議由五宗之中武學修為最高的少林達摩院長老空寂禪師挑戰坂本宏橋。不想決戰那日,空寂最終還是敗給了坂本宏橋,并身受重傷,等送至醫館之時,已然斃命。
空寂的落敗令整個武林大驚失色,中土的武學神話只怕就要斷送在坂本宏橋之手。無奈之下,五宗掌門只好決定尋求武林之外的人士來幫忙。
而這個人,正是俞慕龍。這俞慕龍本與所謂武林毫無瓜葛,乃是參將俞大猷手下軍士教頭。
一日,俞大猷路經嵩山,順道拜訪了天下武學之最少林寺。少林主持熱情的接待了俞大猷參訪,并專門為其展示了少林三十六路達摩棍術。然而俞大猷看過之后,卻滿不以為然,揚言:“這花里胡哨的都是些什么雜耍玩意,真是辱沒華夏武功的名聲。”并派俞慕龍與少林武僧切磋。
少林先后派出三十余名僧人,施展寺中七十二門絕學,卻均敗在了俞慕龍的手下,礙于顏面的少林最終竟派上十八名武僧一同上陣,卻還是敗給了俞慕龍,于是全寺拜服。
那一日,有個叫圓空的和尚仰慕俞慕龍的武攻,便于夜間登門拜訪,二人甚是投機,成為了生死之交。每月十五,二人均會相約于湖中小舟之上吃酒賞月,共討美景人生。
為保中原武學之顏面,五宗派遣圓空特意前往軍中相邀俞慕龍,俞慕龍本不想趟這渾水,奈何圓空情真意切,只得答應迎戰坂本宏橋。
那一場大戰足足打了三日三夜,只戰得天鳴海嘯,山崩地裂。雙方之間的戰斗沒有任何多余的動作,只是不斷地攻擊與躲避。然而正是這種簡單實用的招式,卻打的整個武林毫無招架之力。
最終,俞慕龍戰勝了坂本宏橋。坂本宏橋見到中原還有如此高人,心滿意足,竟于山中切腹自殺。
當夜慶功之宴上,俞慕龍多喝了幾杯,當眾嘲笑中原各門各派不過花拳繡腿,真用于實戰之上,可謂是毫無用武之地。
然而這一句話,卻深深刺中了五宗的痛處。俞慕龍并非武林人士,如果此事傳出,中原武林將有何面目存在于世。
那一日,正是十五。于是乎,五宗密謀派遣圓空將俞慕龍邀于運河之上的小舟賞月,當小舟行至河中之時,卻突然放火。
“可憐那俞慕龍與圓空二人,雙雙葬身于火海之中。”甘恩嘴上說著,不由得長嘆一聲。
戴德:“如此說來,無論俞慕龍還是那坂本宏橋,倒都是正直之士,反倒是那些自詡名門正派的武林人士,竟做得出如此下賤之事。”
我冷笑了一聲,無論身份的高低與貴賤,總是有那么一些人,披著仁義道德的外衣,卻在暗中不斷地做著齷齪之事。反倒是那些真正的義士,卻往往得不到好報。
殷楓在窗邊不斷地向草房處張望,確保俞慕龍真的不會來找我們麻煩。
殷楓:“現在看來,那俞慕龍并沒有死于當日那場大火,只是負了重傷,躲在了此處。而現在這人又重新出現在人們的視野之中,只怕之后比會引來一連串的報復。”
“不過那俞慕龍也說了,他與我們索命門之間并無糾葛,我想以他的本事,如果想要殺掉我們,應當是易如反掌才是。現在他回到屋中不理睬我們,應是打算放我們離去。”我說道。
甘恩點了點頭:“既然如此,我建議我們最好現在趕緊離去,將剛才的事情報告給門主,省得夜長夢多。”
殷楓依舊看著窗外:“只怕現在咱們就是想走,也沒那么容易了。”
正說著,只聽得一陣陣鐵蹄之聲。三十余名錦衣衛人騎著快馬飛馳而來,為首之人,正是紹庭。
我不由得皺緊了眉頭:“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眼下這個麻煩,只怕要比那俞慕龍更甚。”
戴德:“現在該怎么辦?跑嗎?”
“跑只怕是跑不掉了,不過那幫錦衣衛應當不知道我們在這里,現在要做的就是暗中觀察,等著錦衣衛與俞慕龍兩邊相互殘殺,我們也好趁機溜走。”殷楓快速的做著計劃。
我與甘恩、戴德分別點了點頭,以示同意。
紹庭帶著手下錦衣衛仔細的觀察著地上申苑與門徒們的尸體,隨即將眼光轉向了草房。
紹庭帶人將草房團團圍住,接著大手一揮,眾錦衣衛破門而入。
然而接下來草房之中卻沒有絲毫的動靜,不大一會的功夫,紹庭帶著人氣沖沖地走了出來。
紹庭:“兇手不可能跑遠,給我一家一家的搜!”
錦衣衛立馬散開挨家挨戶的敲打著門扉。
我不由得愣住了:“殷楓你不是一直在看著草房嗎?怎么會人就不見了?”
殷楓也是一臉的納悶:“我也不知道。”
戴德:“不會是你走了眼吧?”
殷楓:“這不可能,我的眼睛一刻都沒有離開草房!”
“先不要爭吵,還是趕緊想想咱們該怎么逃出去吧。”甘恩勸到。
殷楓:“事到如今,我也沒有辦法了。”
這時,一個聲音從我們身后傳出:“你們也想逃離這里嗎?”
我們聽到聲音紛紛大吃一驚,慌忙掏出兵刃回過頭去,只見于慕龍手拄鐵拐正站在我們身后。
能毫無聲息的來至我們身后,此人的武功實在高的可怕。
“你,你想殺了我們嗎?”戴德的聲音明顯有些顫抖,舉著短刀的手不停地哆嗦著。
俞慕龍見我們拿著兵刃,并沒有理睬,而是轉過了身去。
“既然不殺我們,你又為何要來到此處?”我問道。
俞慕龍:“我對你們幾個人實在沒什么興趣,那邊有些我不愿見到之人,我怕會給我找麻煩。后來又想到似乎這個屋里還有其他不愿找麻煩的人。既然咱們目的是一樣的,那不如一起來的方便。想要逃走就趕緊跟上,再晚的話,只怕是要被發現了。”
說著,俞慕龍拄著鐵拐,一瘸一拐的向倉庫深處走去。
我回過頭,只見錦衣衛人馬上就要來到我們的倉庫門前。
俞慕龍將一個木桶輕輕地一撥,一條暗道赫然呈現在我們眼前。
俞慕龍:“放心,里面沒什么危險,都來吧。”
我與殷楓、甘恩還有戴德相互對視了一眼,還是隨著俞慕龍走入了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