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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揭穿(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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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綿州,龍安山北,綿州、茂州交界處。

  馬蹄聲自耳邊傳來,侯柏仙雖然聽得真切,卻并不著急,自己身處山腰,雖然距離道路一旁不遠,但自道路往上看,只能看到茂密的樹叢,看不到山上動靜,而在這山腰處,卻能將道路上的情況看得清清楚楚。

  在侯柏仙的身后,是一塊空地,此地正是之前在楊氏山莊之時,山上楊家的那位老伯所說的放置山莊石料之處,侯柏仙記得老伯所說的大致位置,今日駕馬車來到此處,便是料到了自己闖入道觀之后,必然會有追兵前來,所以沒有第一時間逃出山去,而是于此地暫且藏身。

  當然了,這里位于從后山上山的道路之上,崎嶇難行,故而道路不似前山那么寬敞,前山想要趕馬車上山就頗為不易,更不要說后山了,所以那輛自道觀之中奪來的馬車并沒有在這片空地上,而是就停在山下,停在道路當中,就在侯柏仙眼前視野之內。

  朱副尉從后向侯柏仙走來,說道:“侯大哥,我已經喂了老四東西吃了,那條狗還在熟睡,不知大哥你給他喂的藥物到底有多少,若是早早醒了,嚎叫起來,恐怕會壞事。”

  侯柏仙擺擺手,說道:“怕什么,牧兄給我的藥,說尋常人吃了一份,要睡上一整天,剛才它鬧騰完之后,我又給它喂了兩個人的份,恐怕它還得睡好一會兒呢,只要看好了苗老四就行。”

  朱副尉耳邊聽得山下響動,湊上前往山下看去,聽得馬蹄之聲漸進,說道:“侯大哥,他們追上來了。”

  侯柏仙點點頭,聲音也很自然的壓低了,說道:“苗老四的嘴堵好了嗎?”

  朱副尉說道:“侯大哥放心,都弄好了。”

  侯柏仙突然回過頭來,問道:“朱副尉,侯某做這些事,是為了懲處這里欺瞞百姓、謀取私利的惡徒,朱副尉你是這里的差人,明知了我們要與縣太爺他們作對,為何這么死心塌地的跟著我?”

  朱副尉嘆了口氣,說道:“侯大哥,你這個時候問我這個問題,是不是問的晚了點,咱們都干了這些事了,朱某還有回頭的余地嗎?”

  侯柏仙搖頭說道:“我倒不是懷疑你,牧松客說可以相信你,我就相信你了,雖說不知他這么說的理由,但他是我的好兄弟,自然不會騙我。不過我還是想要知道,如此背棄之事,你當真做的來嗎?”

  “我又能如何呢?”朱副尉說道,“一來,你們跟我說清楚了這些年在道觀附近不幸死掉的官差究竟是何死因,二來,我不僅知道了縣太爺他們做的事,你們還大張旗鼓地拉著我喝酒,擺明了告訴縣令我是你們這邊的人了,他們又豈能放過我?不過我也想明白了,反正你們是綿州府的人,跟你們做事也不會吃虧,侯大哥你說對嗎?”

  侯柏仙雖然聽著這話不太對味,有點朱副尉在抱怨的意思,似乎他是被牧松客給拉上船的,但總的來說,還算誠懇,于是說道:“那倒也對,不過你放心,既然我們兄弟幾個許諾了保你平安,一定說到做到。”

  朱副尉點點頭,突然間,他手指山下馬車處說道:“侯大哥,他們追過來了。”

  侯柏仙立刻拉住了他,讓他往后一些,兩人伏在山崖邊,目不轉睛地看著山下動靜。

  山下,曹埠苗老大等人飛騎追趕,眼看轉過山道,卻見那輛被從道觀之中搶走的馬車正停在道路當中,馬車沒有半點動靜,因為拉車的兩匹馬已然不見,只剩車子本身留在這大道正中。

  這一情況讓曹埠頗為驚奇,一抬手,十幾人立刻拉住韁繩,馬匹嘶鳴著停下腳步,一群人看著那輛馬車,心中的疑惑漸生,為何專門從道觀中搶來馬車,卻留在了這半道之上?

  苗老大看看曹埠,雖然他是身后這群人之中領頭的,但曹埠是縣令派來的人,在縣城里地位也比自己高一些,此刻正是下令的時候,自然該是曹埠來開口,日后做錯了事,也自然是曹埠擔責。

  曹埠見一行人都看著自己,于是手一揮,示意包圍馬車,他心中也滿是不解,害怕侯柏仙使詐,更是完全不明白為何他們會丟下馬車,仔細想想,對手是從縣城里過來的侯柏仙和朱副尉,但除他們二人之外,還綁走了苗老四和山上那只大黑狗,他們是從山側小道進入道觀的,那條小道曹埠親自看過了,絕無騎馬上山的可能,所以此二人乃是步行前進的,這么一來,現在馬車沒了拉車的兩匹馬,那便是兩人各騎一馬走了,可苗老四和大黑犬又丟在哪了?

  一行人將馬車圍在中間,各自手持兵刃,害怕有人藏身在馬車車廂之中,曹埠對苗老大點點頭,苗老大策馬上前,以手中長槍挑起車簾,探頭一看,回頭對曹埠說道:“車內沒人,但狗在車里。”

  曹埠更加納悶了,既然專門動手偷了那條狗,為何卻又丟在了道路當中?雖然還沒相通,但曹埠還是先開口問道:“那條狗怎么樣?是死了嗎?”

  苗老大下了馬,進了車廂之中查看一番,隨后探頭出來說道:“沒有,不知他們使了什么手段,這條狗在睡覺。”

  曹埠有些撓頭了,苗老大回到自己馬上,說道:“曹校尉,咱們怎么做?你覺得他們到哪去了?”

  曹埠搖搖頭,說道:“不好說,丟掉了馬車,多半是嫌馬車走得慢,怕被我們追上,但我沒想明白他們為何把這條狗留在了車里。”

  苗老大說道:“或許是怕這條狗醒了之后,會暴露目標?畢竟這條狗在山上的時候,就只聽老四的話,若是胡鬧起來,那條狗塊頭那么大,我們三四個人都不一定能控制得住,他們可能也害怕這個情況吧。”

  曹埠想了想,覺得苗老大說的也有道理,但其中也有缺陷,他說道:“你說的沒錯,但是我沒想明白,既然害怕這條狗會壞事,為何當初要把這條狗給偷走呢?”

  苗老大搖搖頭,說道:“這我便不明白了,不過曹埠,咱們現在恐怕沒工夫在這里站著思考這件事了,剛才朱七也來了,說老常待會兒會帶人到道觀里來,咱們要是任由他們把老四帶走了,回去可就不好交代了。”

  曹埠點點頭,說道:“你說得對,老四肯定是被他們帶走了,兩人騎馬,帶一人并不難,問題是他們要帶老四去哪?”

  苗老大手指地上馬蹄印,說道:“看樣子,他們順路往北邊去了。”

  曹埠眉頭一皺,頓時覺得不妙,說道:“老苗,你覺得老四有可能把咱們和那邊通氣的地方告訴他們嗎?”

  苗老大雖然相信自己的親兄弟,但此刻也只是搖頭,說道:“這我可說不好,我倒是不怕他們逼老四開口,我怕他們早就知道了這邊的事,現在在利用老四,你想想看,若是他們不提前知道這邊的事,為何就這么直接往后山來了。”

  曹埠心中暗想,雖然剛才朱七過來告知了縣里已經談妥了,但那里面的條件,無外乎是賄賂他們一筆錢,若是這邊他們做的事真的被人揭穿,恐怕這里就不是簡單的用錢就能打發的了了,畢竟以祭鬼為名偷賣一些糧食賺錢,也就是審一個貪贓枉法,但若是被人知道了那邊買走糧食的是什么,恐怕就要誅滅九族了,這件事若是被人查清楚了,還沒等州府那邊抓人,恐怕自己就先被干掉了。

  于是他立刻下令道:“咱們追過去,他們兩人騎兩馬,還要帶一個老四,肯定沒有我們快,早早追上,截殺也好,勸告也好,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他們知道那一邊的事。”

  苗老大也清楚其中要緊之處,但還是手指馬車說道:“這個怎么辦?”

  曹埠手點兩人,說道:“你們兩個,留下來,把馬套上去,把馬車送回到道觀,若是常師爺帶人來了,就把這里的情況先給他們說一聲,我們去堵截住那兩個人。”

  被點到的兩人看向苗老大,苗老大也認同曹埠的看法,畢竟那條大黑狗正是那邊的人所贈,隨便仍在這里也不合適,于是點點頭,兩人立刻下馬,牽著自己的馬向馬車而去,雖然這兩匹馬并不常拉車,但這里距離道觀也不算遠,湊活一下趕過去也夠了。

  曹埠見兩人行動起來,自己調轉馬頭向前,說道:“走吧,天色有點晚了,咱們快一點吧,駕!”

  坐騎應聲而動,苗老大也大喝一聲,策馬而出,一行人沿著道路,一路向茂州邊界方向趕去。

  山腰上,侯柏仙見曹埠等人向前趕去,兩人駕馬車向道觀方向返回,立刻跳了起來,說道:“果然如我所料,快,咱們該行動了。”

  朱副尉跟他一同起身,向空地后側捆著苗老四的地方走去,一邊走一邊說道:“侯大哥,我一直以為你只是有一身的力氣,做事也是一時沖動,偷了那條狗,沒想到你還真有些想法。”

  侯柏仙扎好身上衣服,已然準備施展輕功下山而去,聽到朱副尉這句話,他回過頭來,說道:“什么?你是這么看我侯某的嗎?”

  朱副尉看他的樣子不像是在開玩笑,突然覺得有點詫異,說道:“或許只是朱某愚鈍眼拙,看不懂侯大哥,但是恐怕有不少人都會和朱某想的一樣吧。”

  侯柏仙搖搖頭,說道:“算了,以后我問問顧兄弟吧,他肯定不是這么看我的。你快點吧,帶著苗老四到山下路邊等我。”

  朱副尉應道:“好,我這就去。”說話間,再回頭看侯柏仙,卻見侯柏仙已然施展輕功,向山下而去。

  朱副尉搖搖頭,朝捆著苗老四的地方而去,邊走邊想著剛才侯柏仙的一系列動作,或許的確是自己小看了這個外表魯莽的人吧。

  原來在上山躲避之前,侯柏仙從苗老四嘴里只問出了他們交易的時間,具體地點苗老四自稱自己常年在山谷口養狗,完全不知道馬車交割的具體地點,見他不肯說,侯柏仙也并不逼迫,而是先找到了這個可以藏身的空地,讓朱副尉先把苗老四帶過去,自己則留在道路當中,從馬車上解下了拉車的兩匹馬。

  隨后,他從馬車當中弄出了那條狗,按照之前牧松客說的話,取來清水,照著狗頭一潑,隨后一陣搓揉之下,總算是弄醒了這條大黑狗。黑犬一睜開眼睛,見到眼前不是常年照看自己的苗老四,于是立刻大聲嚎叫起來,胡亂撕咬著,卻被侯柏仙從背后死死摁住。

  侯柏仙雖然不會被這條狗嚇到,但拉車的兩匹馬可就不一樣了,見如此兇蠻之物,兩匹馬立刻受了驚,它們身上的韁繩已然卸下,狗一鬧,兩匹馬立刻狂奔起來。驚馬難阻,兩匹馬常年拉車,對這條道路也算是熟悉,當即沿路朝著北面而去,沒多久便不見了動靜。

  侯柏仙當然沒打算這樣找到那個交易的地點,而是只需要馬匹朝前面去就夠了,于是他從腰袋之中取出混好了藥食物,強塞進了黑狗口中,折騰了一會兒,狗又沉沉睡了過去,他把狗往車里一放,這就算是布置好了,只需要等后面的人追上來就夠了。

  他的想法很簡單,追兵肯定知道交易的地點,只要做出了馬匹朝北趕去的痕跡,他們必然會向那個方向追逐過去,而黑狗扔在車里,他們肯定也不會就這么把這只裝神弄鬼用的狗扔掉,必然會將狗送回道觀里去,追人重要,送狗不重要,所以送狗回道觀的人必然不多,奪回來也并不難。到時候就變成了追兵在前面趕路,自己駕馬車在后追逐的局面了。

  朱副尉搖了搖頭,拉起被捆在地上的苗老四,心中感嘆:“不愧是張太守派來的人,還真是深藏不露,平日里一派魯莽樣貌,好酒粗言,沒想到卻有如此心思。”

  當然,他并不知道,在牧松客最初的計劃之中,侯柏仙只需要在道觀之中故弄玄虛,藥倒眾人,再藏身起來就夠了,到時候查明證據這種事,還是要等牧松客到了再借題發揮才好。眼下侯柏仙這番動作,若是被牧松客知道了,以他現在的處境,恐怕不會贊嘆侯柏仙粗中有細,而是會破口大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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