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么?”一眾汝南子弟被劉牢之一番話說得更沒了主意。
劉牢之沒有強令他們留下,也沒有打感情牌,就大大方方地告訴了他們眼下的處境,讓他們自己做出選擇。那些本來打定心思要回去做燕國順民的人,這個時候也不禁猶豫了。
“大家并肩戰斗這么長時間了,同袍之誼還是有的。就即便誰要離開,我們也絕不會因此為難。——當然了,日后如果戰場上相逢,各位其主,那就各安天命吧。今日大家好好想想,做個決定出來,明日告訴我們。不過,丑話說在前面,如果誰決定留下,卻懷著和豐家一樣的心思,心存歹意,就別怪我不念今日情面!”
劉牢之說罷,留下了一眾目瞪口呆的小頭目們,自己去了。
劉愿看著面露迷茫的眾人,嘆了口氣,對陳爽道:“你好好開導開導他們吧。你是見識過郎君治理農莊的本事的,這些人家不管是留在汝南還是被遷徙到幽燕,都不如依托劉家,在淮南找個地方重新立業。”
說罷,也跟著劉牢之走了。
這一個月來,陳爽被劉牢之從一個小隊長提拔到這些汝南子弟的首領,現在統領了三千余人,正是志得意滿的時候,哪里知道竟然會遇到這樣的事情。若是這些人全部散去,陳爽只好回去做一個小隊長了。因此陳爽心里很著急,開始用心勸解起這些小頭目來。
陳爽在洛陽見過劉義之治理地方,那里的百姓雖然也不富裕,卻沒有凍餓之苦。官府出面組織百姓們開辟了大量的農田,并興建水利設施,把個洛水谷底整的好生興旺。至于陳爽南下之后,隨劉牢之到過京口和江北,那里取得的建設成就比起洛陽要強的多,百姓們的生活條件也要好得多。
陳爽這一番現身說法,聽得眾人將信將疑。依附別人家,什么時候可以活的這么逍遙了。他們這些塢壁,大多數是幾個大家族聯合在一起,其他屬民都是依附于這幾大家族的。這些塢壁中的屬民,并沒有什么權利,可能連溫飽都難以實現。
看到眾人將信將疑的表情,陳爽冷笑一聲:“你們見到的這兩千兵馬,都是劉家的部曲。你們見到的那支船隊,只是劉家四支船隊中的一支。你們覺得這么多人追隨劉家,都是賤骨頭嗎?”
葛喬皺起了眉頭,問道:“將軍。劉家這么有實力,在汝南出這么大力招募我們對抗燕國,卻是為了什么?”
“我哪里知道是為什么!”陳爽暗罵一聲,天知道劉家兄弟為什么這么熱衷于占領土地和人口!
“劉家世代將門,幾代人深受國恩,豈能不思報效朝廷?為了保住江南的基業,晉國必然要守住淮水。為了守住淮水,晉軍又會努力地守住淮北。諸位的家族和身家性命都在這里,就應該清楚,淮北淪為戰場是南北兩國爭斗的必然,但是誰也不會把其當作根基之地。”
“他媽的!這兩國之間爭斗,卻把我們夾雜在中間難以做人!”人群中不知道是誰罵了一句。
這句話倒是引起了眾人的共鳴。最近這些年,淮北地方就沒有消停過,隔三差五的就要打一仗,這里的塢壁用不了幾年就會換一批主人,說起來讓人心酸。只不過心酸歸心酸,陳爽說的對,只要他們的家族留在這里,這種夾板氣就一定要受著。像豐家一樣,這些人家一旦踏錯一步,就是身死族滅的下場。
“汝南這地方土地肥沃不假,但是這里易攻難守,百姓們在這里根本就無法安心生產。反觀淮南,有大量的土地沒有人耕種,正可以安置你們這些人家。你們可以回去跟家中的長輩好好商量商量,為了子孫能過上安穩日子,應該選一個更好的地方安居!”
看眾人面露難色,陳爽身為豪族子弟,自然知道家族搬遷的難處。
“你們不用擔心這些搬不走的東西。劉家組織搬遷,除了金銀細軟,只需要攜帶牲畜和馬車就行了。——實在困難的話,只要人過去就行,劉家也能妥善安置!不用擔心劉家會吞并你們,就怕你們自己求著要進劉家呢!”
陳爽的這番話一說,眾人反而愈發不信了。有誰會掏出大把的錢,來為別人搬家,想想就不可能嘛!
聽著下面議論紛紛,說起來俱是不信,陳爽笑道:“就知道你們不信!不過沒關系,常言道‘眼見為實’,你們可以選幾個代表,隨著船隊的人一起到淮南去看看那里的情況。等你們看清楚了,再做決定也不遲!”
眾人暗暗點頭,卻都沒有說話,只有葛喬陪笑道:“將軍如此自信,我等還有什么不信的。只不過茲事體大,為了勸服家中的長輩,也確實需要有人親眼去看一番才是!”
陳爽點了點頭,毫不介意:“事關家族前程,豈能不謹慎?你們放心,且推舉出代表來,我去稟明郎君,讓他安排船只往淮南去!”
有了更好的去處,眾人倒不著急回去了。不大一會兒功夫,葛喬等幾個人便被推舉為代表,將往淮南一行。陳爽安撫好了眾人,自去見劉牢之稟報此事。
劉牢之聽了陳爽的匯報,很是高興,拍了拍他的肩膀,夸贊道:“很好!你辦事肯用心思。如果能把他們都招募回去,給你記一大功!你且去找船隊的人,去安排船只帶他們去蓼縣、松滋和壽春三地好好看看!這三地安置百姓的模式并不相同,讓他們親眼看看,也有個比較!”
陳爽愕然,指著自己問道:“郎君,你讓我自去與船隊商議,是不是不太妥當?”
劉牢之笑道:“怎么,擔心船隊的人不聽調遣?你現在掌管的力量不小,怎么這么沒有底氣!不要緊,我派個侍從跟你一起去好了!”
陳爽拱手稱謝。他在劉家時日尚短,根基太淺,還真擔心船隊的人不肯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