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值夜的晉卒站在城墻垛口下,遠遠地望了燕軍大營一眼,便又把頭靠在了城墻上,緩緩閉上了眼睛。戰斗了一天,早就想躺著睡一覺了。這個時候,他身邊的一個士卒悄悄地捅了捅他:“唐三兒,我怎么聽到有什么動靜?”
“嗯”,唐三不耐煩地道:“胡子,你別自己嚇唬自己。這大半夜的會有什么動靜?城墻下面不過是些尸體,有些人沒有死透也是有的。”
“胡子”嚇了一跳:“不能是‘他們’發出這么大的聲響吧?”
唐三兒迷迷糊糊地道:“你伸頭看一眼不就行了嗎?”
那怎么成?雖然砍人的時候大家都不懼,可是大晚上的伸脖子看死人堆,心里還是有些發怵的,何況現在恍惚聽到下面有些動靜。
“胡子”到底也沒敢伸頭往外看,飛梯上的燕卒麻何屏著呼吸,靜靜的等著,等著城墻上的竊竊私語停了下來,再也沒有聲息,這才繼續往上攀爬。等到了垛口的時候,麻何仔細地聽了聽,確實沒有發現有什么動靜,這才慢慢地爬上了城墻。他輕輕地扶著垛口滑了下去,看到了剛才說話的兩個晉卒,躡手躡腳地上前捂住了一個人的嘴,手里的刀劃過了他的脖子。不等另一個人清醒,連忙放開了手,又連忙把手伸向了另一個人的嘴,就聽到先前一人“嗬嗬”連聲,就是叫不出聲音來。
輕松地殺掉兩個人,麻何又開始警惕地打量著城墻上的晉兵。事情有些棘手,這些晉兵就這么和衣歪在城墻上,也許是白天的作戰太累了,他們一時沒有清醒過來。
越來越多的燕卒開始爬上城墻,他們有的殺掉了身邊的晉卒,有的像麻何一樣警戒著,為后面的隊友做好保障。不大一會兒工夫,城墻上影影綽綽地便上來來一百多個人,開始在城墻上殺起這些熟睡中的守城士兵了。
門樓中,朱憲從夢中驚醒,一下子坐了起來,他夢見有燕軍偷城了。他凝耳細聽,果然是有些動靜。他連忙起身,拍醒了身邊的幾個護衛,抓起大刀便開門出去,果然見到影影綽綽的不少人在行兇。
“敵襲!”朱憲大聲呼喝著,帶著幾個護衛便沖了上去。
混亂中城頭上的晉軍醒了過來,黑燈瞎火的,就看見一群人在到處殺人。有頭腦不清醒的還以為在做夢,有的反應快的已經抓起身邊的長槍殺了過去,一時間城頭上混亂無比。
“點起火把,列陣用長槍突擊!”朱憲紅著眼睛,大聲命令道。
攻上城墻的人,為了方便攜帶,使用的都是橫刀,而守城的士兵則更喜歡使用長兵器。一時間晉軍開始結成陣勢,向著城頭的燕軍殺了過去。城頭上的燕兵眼見事情敗露,且戰且退,有機靈的人拋下橫刀,撿拾起地上的長槍,與晉軍對刺了起來。遠處,早有準備的燕軍沖出來一隊人馬,到了城下沿著飛梯開始攀援了起來。
“殺——”
城墻上的晉軍到底還有人數優勢,知道破城就意味著覆沒,一個個地奮不顧身,把前來偷襲的燕軍殺的節節敗退。
“程浩,你帶一百人把前來偷襲的燕軍滅掉!其余人等,隨我守城,殺散敵人援軍!”眼見地燕軍援軍已經開始在城墻上露頭,朱憲不得不開始分兵作戰。
程浩大聲應了,帶著本部百余人向殘存的五六十個燕兵沖了過去。
西城墻上的喊殺聲,終于把睡夢中的朱斌吵醒了,他連忙召集起部屬,向城墻上增援而去。一路上聽到喊殺聲震天,朱斌心中大急,策馬向著西城墻奔去。
在城墻上的守軍數量畢竟要遠遠多過燕兵,沒多少功夫,登上城頭的燕兵便被屠戮殆盡,其余的增援士兵一時難以突破晉軍的防守,計劃好的偷襲慢慢地變成了激烈地夜戰。隨著朱斌等人的加入,城頭上的燕兵終于被清空了。
只不過朱憲剛剛松了一口氣,就看見城外一只燕軍火龍快速地奔向北城門,猛然間醒悟過來,一陣不祥的念頭劃過心間:莫非燕軍夜襲竟然選擇了兩個城門,否則大股燕軍為何會拼命地往北面跑去?想到這里,他對朱斌大聲喊道:“老二,快,快去增援北門!”
朱斌一時竟然沒有反應過來,被朱憲催了幾遍,這才上馬帶著本部向北門殺去。
等朱斌帶著數百騎兵趕到了北門的時候,才發現這處城門早已失守,源源不斷的騎兵正從城門洞子里沖了進來。朱斌眼見得事情已經不可為,當機立斷,帶著這數百騎兵往西城門而去。懸瓠城已經守不住了,朱斌需要回合大哥朱憲以及守城的主力從西門突圍出去,至于其他兩個城門的士兵,就要看他們是不是機靈了。
西城門上,朱憲正在和攻城的燕軍斗得難分難解,突然看到朱斌帶著騎兵狼狽地跑了回來,并向他打起了撤退的手勢。
朱斌跑到了西城門下,對著城門洞的士兵喊道:“開門,殺出去!”
隨著城門大開,朱斌沒有急于逃走,而是向正準備依附攻城燕軍殺了過去。那些燕兵正準備攀爬飛梯,那里想到城內的晉軍會殺出來,一時間被晉軍騎兵殺了一個措手不及,四散奔逃起來。朱斌部的步卒則趁機從城門里沖了出來。
城墻上,朱憲帶領著本部士卒們正在拼命廝殺,突然間壓力驟減,再也沒有燕軍沖上來,這才發現朱斌已經殺散了城下的燕兵。喊殺聲從北城門附近傳來,越來越近,朱憲連忙招呼著手下的士卒,大聲呼喝道:“撤——”
于是,剛才還兇悍防守的晉軍,急急忙忙地從城墻上跑了下來,跟著朱斌部從西城門跑了出去。這一面城墻前面的護城河早已經被填平,眾人趟著滿地的尸首,扔下了伙伴,繞過燕軍大營的方向跑了。至于軍營里面的重傷員,已經是完全顧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