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太和元年四月中,慕容恪督軍南下,北方戰事正酣,司州的河南、滎陽兩郡以及兗州各郡時常都會有戰報傳來,多是戰事不利的消息,讓朝廷上下不安。這日,朝廷就接到了洛陽方面的戰報,一時間朝廷上下議論紛紛。于是皇帝司馬奕召集眾臣,在殿中集議。
這份由建威將軍,河內太守,領滎陽太守,成皋縣男劉義之和冠軍長史,揚武將軍沈勁聯名上奏的戰報寫的很簡單,主要內容不過兩點:一是冠軍將軍陳佑在小平津與燕軍作戰時,力戰身亡。現在洛陽守軍在冠軍長史沈勁的率領下,在小平津與燕軍進行著激烈的戰斗,急需糧草和兵力支援。沈勁和劉義之請朝廷別派大將前往主持洛陽的防務;二是劉義之在卷縣大破燕將孫興,殺五千余人,俘虜四千余人。目前劉義之部正在積極部署,抗擊慕容恪的入侵,準備誓死保衛滎陽。
洛陽是晉國舊都,祖宗陵寢所在。臉面所系,自然不容有失,朝中諸公也是火急火燎地想要救援洛陽,只是朝廷手里無兵,豫州軍府,自顧不暇。想要救援洛陽,除了依靠地方軍府,還能依靠的,便只有權臣桓溫。
太宰司馬曦道:“洛陽戰事若求諸大司馬,他也不過是從荊州別派一子弟領兵,都督豫州淮北諸郡。梁州司馬勛叛亂,荊州兵馬自顧不暇,能否有余力收復許昌尚在兩可之間。然遠水不就近渴,許昌不復,洛陽危機不除。建威將軍劉義之,忠勇果敢,盡心王事,可使其都督司州軍事!”
尚書仆射王彪之聞言嚇了一大跳,忙道:“劉道忠不過將門之子,年紀又輕,縱有些功績,豈能忝列方鎮?”王彪之雖稱剛正不阿,富有謀略,畢竟是高門代表,自然不愿意將門中人位列方鎮。
司馬曦斜眼看著王彪之,笑道:“昔日王司州壯志未酬,仆射不如從王氏族中選一子弟,替王司州完成未竟之事。”
王司州說的是王胡之,與王彪之同是出自瑯玡王氏。當年王胡之代替謝尚為司州都督,招攬了沈勁等人準備收復河洛,奈何還未出行,便因病而亡,成為一時憾事。
洛陽四戰之地,又殘破的厲害,王氏子弟中并沒有杰出的軍事人才,王彪之自然不肯派子弟前去。當下只說道:“可別遣大將,主持洛陽軍事。”
兗州遭受攻擊,北中郎將庾希焦頭爛額。領軍將軍庾龢可不希望此時因為后方扯淡導致洛陽出現危局,那樣的話北府面臨的壓力更大。他上前奏道:“陛下,眼下許昌陷落,洛陽危急。揚武將軍沈勁兵少將寡,冠軍將軍舊部痛失諸將,難以安心作戰。此時有能力穩住洛陽的,唯有建威將軍劉義之。朝廷不能救援洛陽,難道連一個名義都不肯給予嗎?若朝廷如此吝嗇,前方將士豈肯拼命作戰?”
司馬奕自即位以來,內外政事決于權臣桓溫,自然是早就不爽了。只是他也知道,若朝廷作出任命劉義之為司州都督的決定來,桓溫十有八九是要阻撓的。他一時未有定計,向司徒司馬昱問道:“會稽王意下如何?”
司馬昱雖然也想有人能制衡桓溫,只是他中意帶人都是擅長清談的高門名士,對將門出身的劉義之自然也不看好。只不過司州殘破的厲害,只剩下兩郡實土,便是交給劉義之也沒什么。
“回陛下,領軍將軍所言有理。現在朝廷對洛陽已經鞭長莫及莫及,不能及時應對敵情,只能委一大將,專務此事。劉義之驍勇善戰,自到洛陽之后已經剿滅燕軍數萬人,正是擔此重任的不二人選!”
司馬曦見司馬昱也贊同自己的意見,很是高興,這時候接口道:“陛下,劉義之以少勝多,全殲孫興部一萬人,不重賞不足以酬功!”
打了大勝仗自然是要酬功德,只不過劉義之年紀輕輕就居高位,可不是什么好事。王彪之忙接口道:“如此大勝,重賞也是應該的。只不過劉義之近年來已經多次升遷,以臣愚見,莫如升其爵位。”
司馬曦本來想給個重號將軍讓劉義之開府,哪知道這王彪之竟然先把路堵住了,他正要據理力爭,就見到司馬昱向他施了個眼色,只好閉口不言。
司馬奕見眾人無甚異議,便準了王彪之所奏。
這爵位和將軍號一樣,都是虛的,朝廷雖給予封邑卻并不治國事,所以朝廷給起來也痛快,很快便議定了,劉義之從成皋縣男升為成皋縣伯。
護軍將軍江虨出列道:“陛下,朝廷以劉義之為司州都督,實際上卻是不能為洛陽送去一兵一卒,也不能運去糧草。如此一來,劉義之就需要從當地自籌糧草了。劉義之本是河內,滎陽二郡太守,從這些百姓手里征糧征兵,是分內之事。只是洛陽守軍若想從河南郡諸縣籌糧,可多有不便。”
從河南郡籌糧,需要委任河南太守,但是劉義之已經身兼兩地太守,再兼同州的郡縣于理不合,只能委任其為司州刺史。都督軍事者掛刺史銜本是慣例,王彪之卻想劉義之在洛陽一家獨大,忙插嘴道:“陛下,護軍將軍此言甚是。莫如任命揚武將軍沈勁為河南太守,以便守軍籌糧!”
這沈勁是瑯玡王家故吏沈充之子,又曾經為王胡之舉薦,自然是王彪之的“自己人”,用來牽制劉義之正合適。雖然沈勁將在劉義之麾下行走,這種牽制非常有限,不過殿中主人卻都樂見其成。
司馬昱贊道:“王仆射所言甚是!河南太守一職虛懸已久,沈勁正是合適的人選!”
司馬奕見眾人都無異議,便道:“善,便依仆射所議,以揚武將軍沈勁為河南太守!”
“冠軍將軍陳佑,忠勇可嘉,苦守舊都經年,多立戰功。今一旦為國捐軀,不可不給予哀榮。著有司議定后事,以安天下臣民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