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牢之給竺瑤寫信的時候,督護竺瑤和寧遠將軍桓石虔已經到了汝南的新息縣。
竺瑤對攻破壽春很是熱心,尤其是劉牢之明確表態,會協助他一起攻擊壽春城后。劉牢之允諾,會為竺瑤的大軍提供糧草和攻城器械,讓竺瑤覺得自己這個女婿沒白找。因此,竺瑤回到荊州之后,幾乎是沒怎么準備,就帶著五千大軍輕裝出發了。
新息縣過去是汝南郡的郡治,算是很繁華的地方。不過劉牢之收復淮北之后,為了更好的控制汝南,把郡治遷到了懸瓠城。懸瓠城扼控汝水,水北方軍隊經汝水南下的必經之地,地理位置更加重要些。
汝南郡是人口大郡,在淮北的諸郡之中,人口最多。劉牢之曾經率“汝南抗燕聯軍”在此地作戰很長時間,安豐郡的移民里面,就有不少人家是從汝南郡搬遷過去的。扈昌北上的時候,從這些汝南大族中選了不少年輕人為“書吏”,幫著招募百姓,興建農莊。汝南和汝陰離安豐郡更近,自天暖之后,從安豐郡往汝南運送農具、耕牛等物資的船只,就一直沒有停過。
竺瑤等人一進汝南郡,立馬就感受到了這種變化。
竺瑤不是第一次率軍進入淮北,對淮北的殘破印象深刻。如今這淮北的地方雖然還是原來的樣子,但是百姓們聚集在一起,開墾“荒地”,修建水渠,與原來只敢在塢壁附近種地是明顯不同的。竺瑤覺得好奇,就派人招來當地管事的詢問。
不一會兒,士兵領過來個四十來歲,面色黝黑的中年漢子。那漢子向竺瑤和桓石虔行了禮,自報姓姚名睢,乃是汝南郡主簿扈昌任命的新息農莊管事。
竺瑤不解地問道:“一個郡主簿,怎么任命起農莊的管事來了?”
姚睢笑道:“回將軍的話,汝南郡新復,鷹揚將軍便委任了各郡的主簿,以行太守事。這主簿雖然是佐吏,實際上行使的卻是郡守的職責。”
竺瑤聽了,不禁一怔。自來淮北這些地方,歷來是由武將兼任各郡的太守。一則是因為此地處在抗胡的前線,戰事頻繁,武將兼太守更利于作戰;二則,這邊的百姓多是聚塢而居,即便是立了太守,也基本上無民可治。想不到,劉牢之反其道行之,雖然沒有立太守,卻以主簿行太守事。”
竺瑤還沒有說話,旁邊的桓石虔卻嗤笑一聲:“督護,你這個女婿忒小氣了。既是讓人管了整個郡,便是委一個‘太守’又能如何?”
姚睢聽說眼前之人竟然是劉牢之的丈人,一下子拘謹了起來,不敢隨意說話了。
竺瑤也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便問姚睢。
姚睢答道:“這些郡主簿本是安豐郡各縣的縣令,更升任縣令時間不長,不宜額外加恩!”
竺瑤搖了搖頭,若想治理好這等殘破之地,需要付出極大的心血。便是由縣令升為太守也沒什么大不了的。阿全這般施政,有些太死板了。
竺瑤還未說話,桓石虔卻已經搖了搖頭:“劉家門戶不高,難以征辟到足夠的人才,只能用這些寒門出身的人來治理地方,真是可悲!”
姚睢聽了,心里有些不舒服,卻也不與他爭辯。
劉家用人,卻是喜歡用寒門的讀書人。如扈昌這些人都是寒門出身的書傭,這除了是因為劉牢之想要打破目前的官場結構外,也有確實有劉家無法征辟士族人才的原因。但是這對姚睢這些人來說,可是好事啊。姚睢是出身汝南的寒門地主子弟,現在雖然只是一個農莊的主管,但是設縣以后,肯定可以在縣衙里面有一個編制的。日后循例升遷,未必不能做到一郡太守。
竺瑤聽桓石虔這么說,心里也不大痛快。他不愿意與桓石虔爭論,便只做沒聽見,繼續問道:“你這這個農莊,是劉家的農莊,還是官府的農莊?”
姚睢恭敬地道:“回將軍的話,這農莊乃是由官府設立的。不過官府現在沒有錢,農莊采買農具、耕牛以及糧食的錢,都是從劉家的錢莊借貸的。將來農莊盈利之后,是要歸還的。”
“這小子倒是公私分明!”竺瑤笑道,“這汝南郡今年設了多少農莊,若是每個農莊都撥付這么多的財物,可不是一個小數目!”
姚睢搖了搖頭:“將軍恕罪,這個可就不是小的能知道的了!”
現在汝南郡的各縣基本都設置了農莊,不過有些是官府自設的,有些則是把塢壁改制為農莊。全郡農莊的具體數量,當然不是一個農莊管事能知道的。
竺瑤擺了擺手,讓姚睢退下了。
姚睢退下之后,連忙寫了一封信,讓他的隨從立刻動身,騎馬送到懸瓠駐軍處。這些農莊的管事,也兼職為當地駐軍收集情報。像軍隊進入這樣的大事,姚睢自然是要立即匯報的。
“真是大手筆啊!”竺瑤暗暗嘆息道。他去過安豐郡,見識過那里的情形確實與晉國其他地方不同。汝南郡若真能像安豐郡那樣去治理,沒準幾年的時間就可以恢復生機。不過據劉建說來,劉家在安豐郡投入的本錢,還沒能收回來。整個淮北這么大地方,若都像汝南這樣推廣農莊,那需要的錢,想想就讓人覺得可怕。當官拿權為得還不就是賺錢?劉家拿這么多的錢出來“補貼”百姓,到底圖得是什么啊!
桓石虔撇了撇嘴,根本就不當一回事。桓家雖然號稱高門,卻與其他高門家族不一樣。自桓溫就任荊州刺史以來,桓家就是靠著事功在一步步登頂的,所以桓家的人更加看重事功和權勢。桓豁一個未拜官的人,桓溫直接任命為都督沔中七郡,新野、義城二郡太守。劉家兄弟在淮北這么瞎折騰,即便是把“北豫州”治理的再好又有什么用處?一旦有把柄落在桓家的手里,想要撤換掉,還不是大司馬一句話的事?就像現在要去剿滅的袁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