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浚儀之戰,劉牢之率滎陽軍陣斬三千余人,俘虜兩千余人,著實令人驚訝。這劉牢之…怎么如此能戰?”桓溫想了半天,突然說了這么一句話。
對于劉牢之,郗超卻是知道一些的。他想了想,說道:“這個劉牢之,字道堅,出身彭城劉氏。其父征虜將軍劉建,乃是謝氏豫州軍府的舊將,現在為安豐郡太守。劉牢之出身將門,自幼好武,還用軍陣之法,訓練了一批部曲子弟,立志報國。自從劉義之領兵北上洛陽,劉道堅多次帶領部曲與燕軍作戰。當年劉義之北進河內、東拒慕容忠,都有這小子的身影。懸瓠之戰時,這小子領部曲,糾集了一批汝南子弟,和燕軍打得難解難分,令慕容評和李洪無法南下淮南。說起來,這小子年紀雖然不大,卻也算是久與戰陣了!”
“怪不得,這劉道堅,竟然已經是個久經戰陣的少年英雄了。燕軍多騎兵,要想多次擊敗他們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劉義之兄弟是如何做到的?”桓溫問道。
郗超掌握軍中的情報,對此倒也深知:“想要克制騎兵,最好的辦法當然是用騎兵。所以劉道堅的部曲,人人弓馬嫻熟,劉道忠的軍中,也有數量不少的騎兵!他們兄弟兩個的作戰方式,就是依托步兵防守的城池,出其不意地攻擊敵軍的騎兵!他們自知騎術不及鮮卑人,便決不長途奔襲,以免為敵所趁!”
桓溫點了點頭,隨即又問道:“景興,你且說說,這劉義之兄弟,怎么就能擁有這么多的騎兵?”
“劉家有牧場,從十幾年前就開始圈養牛馬,每年可以提供不少馬匹。咱們北伐軍中,有不少挽馬就是從劉家的牧場征調來的。不但如此,劉道忠從河內、滎陽的戰事里,都繳獲了不少戰馬,這也算是以戰養戰吧!”郗超道。
桓溫悚然而驚:“這么說,劉牢之此次浚儀大捷,肯定也繳獲了不少戰馬?”
郗超點了點頭,道:“以騎兵沖擊步兵軍陣,戰馬的損失會很大。但是以騎兵沖擊騎兵,這戰馬往往能保存下來。劉牢之從滎陽到浚儀作戰,路途不遠,不會損傷很多戰馬的。”
要知道這個時候一場曠日持久、地域廣大的戰事,對戰馬的損耗是很大的。這也是晉國現在騎兵編制不大的一個重要原因。你建了騎兵,一場大戰下來,發現馬少了一半,這沒了馬的騎兵,還叫騎兵嗎?
劉義之能保持的住騎兵的規模,除了與敵軍作戰繳獲不少戰馬,還有兩個重要的途徑:一個是靠從秦、燕兩國走私馬匹,一個是牧場可以源源不斷地補充。如此多管齊下,他才能保住現在的騎兵規模。
桓溫嘆了口氣。缺馬的問題一直是晉軍北伐的一個制約條件,想不到這么困難的問題,卻被劉家兄弟輕易給解決了。
“桓公可是想要增加軍中的馬匹?”郗超看到桓溫的模樣,如何不知他心中所想。
“此次北伐,軍中缺乏戰馬的窘境凸顯了出來。一旦敵人與我們游戰,我軍步卒實在是疲于應對啊!”桓溫嘆道。
戰事剛開始的時候,燕軍仗著自己騎兵眾多,不大把晉軍放在眼里,大都是選擇與晉軍陣戰。晉軍用步兵方陣、戰車阻擋對方的騎兵,用弓弩射殺敵人,再有騎兵游弋在步兵方陣周圍,隨時對燕兵突殺,所以戰無不勝。
自從慕容垂統帥前線的軍隊以后,燕軍的打法就完全變了。他們不在堅持堂堂正正的陣戰,偷襲、埋伏、誘戰、下毒…無所不用其極,就是不肯與晉軍做大規模的會戰,這讓遠道而來的晉軍吃足了苦頭。
郗超道:“江南濕熱,想要在江南大規模養馬可不容易。我軍多為江南士卒,本來就不善乘馬,再者江南作戰,騎兵也難以發揮啊!”
桓溫點了點頭,有些黯然。江南的兵北伐,有很多制約,除了戰馬的因素,還有氣候的因素。這次他急著撤兵,也有天氣轉涼而士兵們缺乏冬衣的關系。
郗超勸道:“桓公莫要憂心。來日局勢穩定之后,先遣賢人治理江淮,待時機成熟,必可攻破燕國!”
這次北伐失敗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因為糧草不繼。如果江淮間經營的好,從這里發運糧草北上,自然是事半功倍。只不過桓溫急于求成,不等江淮安穩,就想直接滅掉燕國。事實上即便是燕國從鄴城逃回龍城,以晉軍的實力,也很難控制這么大的一片區域。待桓溫大軍一走,這些地方要么被燕國奪回,要么被秦國兼并。這其實也說明桓溫的本意不是滅掉燕國,收復故土,他要得只是一場大勝,一場足夠讓他取代司馬氏的勝利。
郗超嘴上這么說,其實心里也很明白,這場北伐耗光了晉國數年的積蓄,短時間內晉國根本就沒有能力重新北伐。而桓溫今年已經五十八歲了,他沒有那么多的時間和精力,來籌備下一次北伐了。
桓溫不置可否,問道:“景興,你說說看,我們能否調滎陽軍來護送大軍南行?”
郗超笑道:“調動軍隊是大司馬的權力,想來劉義之是不會拒絕的。只不過數千騎兵人吃馬喂的,消耗的糧草可不是一個小數目,以我軍現在的情況,只怕是難以應付!”
桓溫點了點頭。劉義之現在遠在弘農,想要讓他調遣騎兵護送大軍,需要耗費很多時間。等他們準備完畢,說不定自己這些人都已經回到國內了。不過有這么一群人在旁邊卻不用,這并不符合桓溫的作風。
“先前委任劉義之為西路軍副總指揮,讓他協助袁貴誠剿滅慕容德部。現在既然袁真辦不成此事,那就只能著落在這位副總指揮身上了。派人到滎陽去,告訴劉牢之,讓他出兵剿滅慕容德部!”桓溫凜然道。
這個倒沒什么難度,軍中有合適的人選,所以郗超很痛快地答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