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牢之一擊即退,所有的火都是在一天之內放的。等燕軍反應過來,準備了應對方案的時候,劉牢之部的人早已經退回到中牟了。浚儀的百姓們更心疼自己的莊稼,他們一面撲滅火源,一面連夜采集谷穗,本就剩的不多的莊稼很快就被收割走了。
慕容德看著田野里的處處灰煙和割了谷穗的光桿,一肚子氣卻沒地方撒去,只得強自忍下,先想辦法征集糧食。只不過浚儀的百姓們好不容易收集起來的救命糧,怎么可能拿出來給燕軍使用。他們大門緊閉,連燕軍的信使都不肯見。燕軍只要靠近,塢壁上的豪族部曲就會拿弓箭招呼,慕容德總不能派兵一家一家地去搶吧?
“必須要趁著軍中還有些糧食,先集中力量把袁真部打垮,要不然等糧草斷絕,我們就不能不退了。那時候,晉軍的糧草源源不斷地送來,我燕國危矣!”強攻雖然會帶來更大的傷亡,現在卻是唯一的路了,慕容德痛苦地做了決定。
這日,參軍許晦帶著胡彬和王俠之子王荃前來中牟拜訪劉牢之。
同為謝氏舊將,劉牢之對胡彬和王荃自然是熟識的,在中牟親自招待了這幾位。不過聽許晦表明來意,劉牢之卻苦笑道:“幾位都不是外人,牢之也就實言相告了。建威將軍雖稱有司州三郡之地,實則只有河南一郡能提供糧草。若非小子從淮南給司州送些給養,司州連潼關戰事的輜重都難以準備出來。所以以司州目前的實力,我們無力進行兩面作戰。”
許晦皺眉道:“劉參軍此言差異,滎陽境內,現在集結的兵馬不少,足有近萬人。而且建威將軍麾下,成建制的騎兵甚多,與燕軍作戰的經驗也很是豐富。只要滎陽守軍出手,相信貴我雙方,一定能夠把慕容德部趕走的!”
劉牢之盯著許晦看了兩眼,直問道:“許參軍來中牟后,可曾見過這里野外的景象?相比于淮南,這里的田里可沒有多少莊稼啊!我們現在這些軍隊,還需要從河南郡往外輸運糧草,哪有能力支撐對外作戰?”
“你說的不錯!滎陽軍跟燕軍多次交戰,并不落下風。只不過我們缺的是糧草輜重啊!潼關戰事正酣,已經打了半年多了,耗費的糧草輜重無數。前幾天,滎陽軍在石門又和燕軍大戰一場,那一仗打得非常慘烈。現在滎陽守軍的箭袋里,連十支箭都沒有。這種情況,我們實在是沒辦法去和燕軍廝殺。”
許晦皺眉道:“劉參軍,現在大敵當前,貴我雙方應當放下門戶之見,齊心對敵才是啊!豫州軍遠來,所帶的糧草輜重也不多,實在是無法滿足貴軍的要求。”
劉牢之笑道:“我們沒準備向貴軍伸手。有困難我們自己想辦法克服,只不過我們的能力僅限于滎陽境內,出郡作戰,我們耗費不起。何況建威將軍有嚴令,不得出滎陽郡作戰,所以浚儀的事,我們實在是無能為力啊!”
“袁中郎身受大司馬重任,為西路軍主帥,手下精兵強將不下兩萬,對付慕容德萬余人,應該沒什么難處的。我們還是不好瞎摻呼了!”劉牢之補充道。
許晦還是不死心,道:“劉參軍,現在大司馬在枋頭進攻受阻,數萬將士停滯不前,急需要我們打通水道,以運送糧草輜重。這個時候,唯有司州軍府轄下有大量的騎兵…”
劉牢之擺了擺手:“許參軍,司州軍府有大量的騎兵不假,但是這些戰馬,可是有一匹是朝廷或者是豫州軍府撥付的嗎?”
許晦瞪大了眼睛,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沒有!都是建威將軍自籌的!但是不管怎么說,這些戰馬已經服役,就是朝廷的戰力…”
劉牢之冷笑道:“這是建威將軍自籌的不錯,但是這些戰馬,卻大部分是從我劉家的畜牧場里借走的!只要有了損失,就需要建威將軍自掏腰包補上。你們且說說,對如何使用這些戰馬,建威將軍會不慎重嗎?”
司州軍府的帳冊上并沒有很多戰馬。這是因為這些戰馬,要么是從劉家的畜牧場賒購的,要么是用繳獲的戰馬,償還了從劉家采買的輜重。劉義之的馬來之不易,自然不會輕易地為別人去揮霍的。這個時代,將領們大都擁有不少私兵,一旦將領因調動或者免職而離開,這些私兵是要跟隨著將領撤走的,可不存在把私兵充公的情況。
許晦被劉牢之一番話說得漲紅了臉。朝廷給予劉義之的,只有一個名義而已。就連這次劉義之向后方求援,朝廷也只是答應了讓劉家的子弟自救,也難怪劉義之不肯出兵相助。
“哎呀,不對啊,劉義之能在滎陽擺上近萬人,說明他的兵力不缺啊!如果只是要求一些輜重的話…”許晦想到這里,對劉牢之道:“劉參軍,既然司州不缺兵力,唯缺輜重,那豈非更應該趕緊協助我們趕跑慕容德?——只要北上的糧道通了,司州糧草輜重短缺的問題不就解決了嗎?”
劉牢之聽了,臉色慢慢地變了,他盯著許晦的臉,冷聲道:“許參軍,這后方準備的糧草輜重,是從山陽發運還是從壽春發運?”
許晦一怔,訕訕地道:“自然是從山陽發運的。豫州殘破,哪里有那么多的糧草來支撐這么多軍隊?”
劉牢之冷冷地道:“既然是北府為大司馬準備的糧草,許參軍憑什么認為糧道通了,我司州就可以補齊糧草?莫非許參軍有調配糧草的權力,還是認為我們應該設卡攔截?”
這個許晦,為了求取援兵,竟然拿這等空話來打發人。這是明明白白地想要讓司州兵馬去為袁真火中取栗啊!
劉牢之越說越怒,指著許晦大罵道:“豫州軍兩萬多人,奈何不了慕容德萬余人,還在這里搬弄是非,妄圖拖我們下水。打通水道是你們的事,完成不了你們自去找大司馬解決,再敢聒噪,割了你的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