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綽點了點頭,跟劉牢之聊起北方的戰事來。
劉建等人還在淮北堅守,朱綽也不能責怪他們在后方按兵不動,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守護范圍,何況就連豫州刺史袁真也沒能派兵相救。聽自己的兩位哥哥講,若不是燕軍發動了夜襲,他們也要突圍而走了。
“聽說阿全糾結汝南豪族子弟,組建了抗燕聯軍,讓燕軍很是頭疼!”
劉牢之“大吃一驚”,問道:“阿衡這是從哪里聽來的?小弟哪有這么大的本事!那抗燕聯軍家父手下的劉愿將軍主持的,小弟不過是跟著看個熱鬧而已。汝南子弟怎么肯把身家性命交到一個不知名的少年人身上!”
朱綽卻是聽兩位兄長說得,見劉牢之不承認,他也不辯解。
高素卻是沒聽劉牢之說起過,這個時候連忙問起來。
劉牢之便把汝南抗燕聯軍的一些事簡要地說了說,結尾又道:“聯軍本來是要去接應兩位朱將軍的,哪知道晚了一步,被燕軍夜間偷襲懸瓠,功虧一簣!”
朱綽嘆道:“城內守軍被日夜圍攻,早已經疲憊不堪了。燕軍從西門和北門兩處地方偷襲,西門的好不容易遏制住了,北門卻失守了。——那里不是主攻方向,本來就沒有多少兵,這才被燕軍偷襲得手!”
高素卻很欣賞這個組織當地豪族私軍的做法,他興奮地道:“建立聯軍這個計策好啊!用區區兩千兵馬為主力,吸引大量當地百姓參與,極大地緩解了我軍兵力不足的問題!”
劉牢之卻是知道這其中的難處,沒有前期宋相的鋪墊,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刀不架在脖子上,哪有愿意跟著你拼命的?這些汝南百姓也是被燕軍欺辱的狠了,才會選擇起身反抗的。”說道這里,他想起豐宮詐降的事,接著說道,“這些地方豪族之間聯絡有親,容易抱團,不是那么容易與我們同心的!”
高素皺眉道:“這卻是怎么講?”
劉牢之苦笑著把豐宮詐降的事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
“若不是燕軍大隊隨后包圍了那處塢壁,這些汝南子弟也不能體會到豐宮詐降帶來的危害。強自處理豐宮,只會讓這些人心中疑懼,與我們離心離德!”
朱綽嘆道:“阿全智謀無雙啊!我兩位兄長如果能想到發動當地的百姓抵御燕軍,也不當有如此大敗!”
劉牢之暗道:“你那兄長在汝南,也算不得什么討喜的角色,否則聯軍中有那么多汝南豪族子弟,怎么就沒有一個愿意殺到懸瓠城下的?”
這樣的話當然不能宣之于口,劉牢之斟酌著說道:“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而已,當不得大用。這不懸瓠城一失,這些人便嚷嚷著要解散隊伍,各自回家。他們被鮮卑人嚇怕了,再也不愿意與燕軍作對了呢!”
朱綽、高素默然。這些百姓自然是不愿意跟馬上就要占據這里的強者作對,否則很可能身死族滅。亂世中求存,不是那么容易的,這次若非劉牢之出面組織,只怕這些人家只能接受頭頂上更換一個統治者。
“我聽說,前段時間燕軍在汝南、南頓等地大肆掠奪人口。難道這些人家就甘心被擄到北方苦寒之地去?”朱綽沉默半晌,突然問道。
劉牢之嘆道:“不愿意又能如何,胳膊擰不過大腿。除了幾家在抗燕聯軍中跟我們相熟的,跑到了南面的新息縣暫時躲避著,其余的都被燕軍擄走了!這一去,山高路遠,還不知道路上要折損多少人呢!”
中國人安土重遷,不是沒有道理的。這兵荒馬亂的時候,長距離的遷徙不但使成本高昂的問題,最主要的是很多老弱婦孺,在搬遷的途中受不了餐風露宿的辛苦,容易挺不過去。
高素聽劉牢之睜著眼睛說瞎話,心里暗暗好笑。
現在淮北的軍事實力,全是豫州的舊將。袁真、朱斌等人縱然是聽到了某些風聲,也不過是道聽途說而已。他們的防御力量只是布置在壽春附近,對安豐郡和汝南郡的事,鞭長莫及,就連消息也無法確認。
朱綽聽劉牢之一推二五六,雖然心里不甚相信,卻也無法指責他,一時間沉吟不語。
當初朱斌兄弟兩個突圍出來的時候,劉牢之曾經讓劉強提醒過他,可以把汝南的百姓搬遷到淮南去。那個時候朱家兄弟兩個急于脫身,根本就不想管汝南百姓的死活,直接從新蔡帶一批干糧乘船回到了壽春。劉牢之為了搬遷汝南的百姓,不但多次與燕軍交戰,而且派船隊沒日沒夜地往安豐郡運送,可以說投入了很大的本錢。所以不過朱氏兄弟怎么想,劉牢之都不會把這些百姓交到他們的手里。
劉牢之笑道:“看目前的形勢,袁中郎是不打算往淮北增兵了。等新蔡的糧食耗盡,那邊的兵馬也就不得不撤回來了!不過經過他們這么一拖延,燕軍縱然心有不甘,想要入侵淮南,至少也是明年開春之后的事了。這么長的時間,足夠軍府組建新的防線了。”
高衡、王俠等豫州舊將雖然沒有參加懸瓠之戰,甚至沒能和燕軍接上手,對整個戰局卻也還是起了很大的作用。沒有豫州舊將擋在前面,壽春還不知道要怎么如臨大敵呢!有了這半年的時間,豫州軍府好歹能喘口氣,從容布置防務。
高素皺眉道:“燕軍再托大,也不會再淮北剛入手就派兵南下。一兩萬人想要突破淮水防線,那就太自大了!”
朱綽點了點頭,看著劉牢之道:“淮北易手,河南和滎陽卻還在朝廷手里。這兩個地方不拿下來,燕軍斷然不敢全力南下!明年,洛陽守軍恐怕要面臨一場苦戰!”
劉牢之卻并不擔心。劉義之在洛陽屯田又成,至少軍糧是可以自給的。針對洛陽的防務建設,那是從劉義之進駐成皋就開始的,燕軍想要輕松拿下洛陽,絕無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