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豐郡,松滋。
作為安豐郡的郡治,這里有一個大兵營,劉建麾下的兩千士卒和林飛、劉成之所率的劉家部曲,平時就駐扎在這里。劉牢之一直認為,上陣廝殺是年輕人的事情,所以再三勸說父親,把部曲中年滿四十五歲而不為將校的老卒,全部復員,從新遷來的合肥兵戶家屬之中,補充了一些年輕力壯者。至于淘汰下來的老兵,也有地方安置,因為劉家在安豐也組建了部曲隊伍,這些老兵正好可以作為基層的軍官。
劉家在安豐郡的部曲隊伍分為兩支,一支是從合肥新遷來的三百兵戶子弟組建的,這支部曲主要用來保護農莊。另一支則是從劉義之送來的胡人俘虜中抽調的,共有兩百名。這支胡人部曲,主要是用來以胡制胡,平時監督胡人俘虜勞作,偶爾也可以與山中的蠻人作戰。為了讓這些人安心,劉牢之承諾不需要他們與燕國作戰。
其實這個時候的士卒大都地位低下,根本沒有什么國家的概念。能掙扎著求活就不錯了,哪個還管殺得是什么人!便算是自己人打起來,那也是毫不留情的。
劉成之和林飛正在按照劉氏的練兵方法訓練士卒。這段日子,劉建麾下的老兵們吃足了苦頭,每日里一睜眼就開始訓練,比起上戰場還要累。好在這兩人也知道這些老兵的行為大多已經成形,不容易改變,訓練的強度遠沒有新兵那么大。
八月里日頭正烈,秋老虎正在肆虐,校場上的士兵們一個個汗流浹背。
樹蔭下,劉準心有余悸地看著自己的兒子,對身邊的劉愿道:“這小子自從跟了小郎君之后,竟有這么一股子狠勁,這么大熱的天氣里,光站著不動都難受,這小子卻在領著步卒們訓練刺擊,也不怕人熱暈過去!”
劉愿卻道:“這有什么!那些士卒只不過穿著單衣,你兒子和林統領,卻是穿著盔甲的!這鎧甲再輕,也有五六十斤重,這兩人竟然渾若無事。他們能多次把燕軍殺得人頭滾滾,并是幸致!”
自從入駐安豐郡后,劉建麾下這些老將們也眼饞劉牢之軍中的鎧甲。這些鎧甲因為是整塊鐵板沖壓而成,不但堅固非常,而且比起魚鱗甲要輕得多。劉牢之還在軍中的弓箭手中,推廣重量更輕的藤甲,頗受士卒們的歡迎。
這些藤甲本來是為船上的水手們準備的,水上作戰需要靈活的身手,笨重的鎧甲并不適合,當然最主要的是,劉家沒有那么多的鐵來裝備數千名水手。弓箭手們因為不需要沖陣,所以一般的軍隊之中都不會為他們配置鎧甲。藤甲質量輕,也非常堅固,弓箭手配備了之后,還可以配備腰刀,在需要近戰的時候上前廝殺。
劉準道:“聽說小郎君練兵就是這樣,在軍中一絲不茍,決不可以亂了規矩。他練出來的這些兵一個個也都這么刻板!若是豫州的兵馬都這么練起來,足以橫掃天下了…”
劉愿失笑道:“你想多了!都這么練兵誰受得了!這些大頭兵現在每天吃三頓飯,天天有葷菜吃,一個月的伙食費頂得上咱們原來半年的!整個豫州軍府里,數萬兵馬,這么練兵用不了幾個月就支撐不住了!”
劉準哈哈大笑:“說的是!就連征虜將軍也覺得小郎君這么練兵實在是敗家呢!”
高強度的訓練,需要耗費的糧食也是成幾倍的增加的,安豐郡這邊的糧食還不能自給,從壽春那里拉過來了不少糧食。不但是糧食,劉家還為士兵們配備的肉食,也是一筆不小的開銷。劉建知道了這些天糧食的消耗量之后也是心疼不已!
劉愿嘆道:“幸虧小郎君能賺錢!兩千兵馬里,就有一千騎兵,這在以前那是想都不敢想的!”
劉準點頭稱是,又嘆道:“半數騎兵你就覺得不得了了!阿成這小子領著五百步兵,竟然也是人人騎馬,美其名曰‘騎馬步兵’,你說可不可氣?”
劉愿睜大了眼睛:“阿成領的竟然是步兵?我這一直以為是騎兵呢!”
劉準道:“是步兵不假。他們使用重型兵器,在馬上難以揮舞,在地上殺傷力更強些。不過,他們也都是接受過騎兵訓練的,隨騎兵沖陣也是沒有問題的!所以你莫要看他們是步兵,待遇比起一般的騎兵來還要高呢!”
這可是實實在在的老爺兵了。
兩人說話的功夫,劉成之和林飛也結束了訓練。畢竟是酷暑天氣,練得時間太長了并沒什么好處。營地里已經飄來了飯香味,士卒們排著隊,井然有序地往營地里走去。士卒們的生活很規律,也很死板,若不是每天的日頭不一樣,可以認為是日復一日的重復著一天的情景。訓練吃飯睡覺訓練…周而復始,從不間斷。
“聽說過幾天,宣威將軍何子廣要帶著部曲前來,任征虜將軍司馬。”劉準小聲道。
劉愿點了點頭:“自謝萬石之后,謝家失去了方鎮之位,謝氏舊將們過得并不如意。此次淮北戰局糜爛,袁中郎不得已才想著啟用謝氏舊將。不止是何子廣,聽說高文遠擬任南頓太守,王子恒擬任新蔡內史,胡宗遠擬任西陽太守。”
劉準失笑道:“袁中郎這次倒是舍得了,拿出這么多的官位來安置這些人。只不過這些地方,久不置長吏,怕是沒什么油水的!”
劉愿笑道:“這些人那里又是真心想要幫著袁中郎的。袁中郎不真心對人,這些謝氏舊將自然也是另有打算的。——怕不是也想要到淮北渾水摸魚的吧?”
兩人哈哈大笑。當年劉牢之趁著謝萬北伐失利,到淮北去遷徙人口,收攏潰兵,這才有了劉家現在這么大的家業。就連劉建身邊的小妾盧素所在的盧家,也是劉牢之那時候從淮北“搬遷”回來的。這些日子聽說,盧素已經有了身孕,所以他們這些劉家的老人,也是要時不時地要把當年的事拿出來說笑一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