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金鏞城。
劉義之部正在整編,大戰結束之后,劉義之部前前后后一共俘虜燕兵一千三百多名,已經跟劉義之本部兵馬的數量持平了,這是一種很不尋常的現象,所以劉義之仿效新城故事,從俘虜中又挑選了三百名精壯的漢子,這一次沒有外敵的威脅,挑選的時候不再避諱胡人,經過這一個月來的訓練,這些新兵也已經能適應劉義之部的規程了。
劉義之把部隊分成四個部分,劉統領二百親軍不變,從劉洪部撥出二百步卒分給劉固,作為劉固組建第二騎兵幢的班底,新訓練的四百俘虜兵全部打散,分到劉固和劉洪部;丁程的騎兵幢,直接補充了那百名從各處塢壁招募的子弟兵。
擴編之后的劉義之部一共有一千七百兵馬,已然是洛陽駐軍中最大的一股勢力。冠軍將軍陳祐對此隱隱有些不安。不過他無計可施,劉義之的兵馬皆是他自己招募來的,不是通過軍府配送的,而且他是經過朝廷允許自募兵馬的,說到底這就是一支私兵。
沈勁羨慕地看著劉義之部整編完畢的兵馬。一千二百名騎兵,如此規模的騎兵以往那是只有軍府都督才能夠拿得出來啊。他沈勁部一千余人,也不過一百名騎兵,那還是他散盡家財才置辦出來的。
來到洛陽之后,沈勁部一千余人在劉洪的指揮下,進行了系統的訓練。時日雖短,陣列之間已經有些精兵的樣子了。但是跟劉義之部相比,就要相形見絀了,那股藐視一切的自信,是戰場上拼殺出來的,可不是光訓練就能有的。
沈勁搖了搖頭。劉義之部訓練的非常刻苦,對軍旅中的各種行為,從吃飯、穿衣到疊被、擺放物品都作了明確地規定,讓他的那些懶散部下叫苦不迭。
為了適應高強度的訓練,劉義之部的士卒都是每天吃三頓飯的,而且經常能吃上葷菜,像是干魚、咸鴨蛋和肉干等等,每每讓沈勁的部曲們眼饞不已。相比之下,自己的部隊每日吃三頓飯,已經被陳祐多次反對了。鄧遐走的時候雖然留下了部分糧草,洛陽卻又迎來了沈勁的一千多人,這糧食總是不夠吃的啊。
劉義之部的糧草是自己帶來的,裝備也是,這個讓人很嫉妒。這次破燕繳獲最多的就是劉義之部,他襲擊燕軍大營,繳獲的武器裝備和金銀財寶無數,因為是只有自己參戰,劉義之并沒有給陳祐分很多,因為劉義之把剩余的俘虜訓練成了輔兵,也需要大量的武器裝備。
八月底,豫州軍府的封賞終于下來了。
陳祐守城有功,損失五百余,殺敵兩千余,賞賜了一些錢帛,記功在案。劉義之部殺敵主將呂護,俘虜敵將傅堪,殺敵二千余,俘虜三百余,自己損失三十余,是大功,除了賞賜錢帛,還升了職。劉義之現在是鷹揚將軍,成皋、鞏縣二縣縣令,駐守成皋。劉洪以殺呂護之功,封虎威將軍,為步兵幢主。
鷹揚將軍雖然只是一個五品雜號將軍,卻代表著劉義之可以獨領一軍,而且可以設置長史和參軍等僚佐了。說起來,以劉義之的功績,這個賞賜并不算優厚,不過劉義之并不在乎,他更看重手上的實力。
沈勁惋惜地道:“跟道忠相聚不過一個月,馬上就又要分開,勁還想著多請教些戰陣之法呢!”沈勁自幼坎坷,沒少吃苦頭,個人武藝那是沒什么說的,然而戰陣之法,卻非能無師自通的,劉義之這么多年在軍中耳濡目染的,這方面確實是比沈勁強得多。
劉義之暗道:“你若真想習陣列之法,自有冠軍將軍陳有。他戍邊多年,豈不比我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子更加精通。常言道,禮下于人必有所求,我且不動聲色,看你到底想干什么?”當下只說戰陣之法,自己不如陳冠軍遠矣。
沈勁見他如此,也不介意,話題轉到武器盔甲上來。他大贊起劉義之部的武器精良、鎧甲堅固來。
劉義之笑瞇瞇地看著他:“長史是想采購武器鎧甲?不瞞長史,義之這些東西也是通過家里采買的,只要長史肯花錢,這些武器鎧甲并不難買到!”說著他低聲對自己的各種武器鎧甲報了個價格。
沈勁一陣苦笑,他那里有那么多錢花在這上面!為了招募這千余士卒,自己已經掏空了沈家歷年的積蓄。他能置辦的起刀槍劍矢等武器,是因為這些武器地方武庫盡有,以沈家在地方的影響力,他低價買一批武器自然是沒什么問題的。但是鎧甲,那多是地方都督軍府旗下的武器作坊所作,袁真剛剛履職,自己的部曲還配不全鎧甲呢,哪里還有多余的給他!沈勁也是沒有辦法,他聽陳祐說起過,劉義之部多次破燕軍騎兵,還攻破過燕軍的大營,繳獲了不少燕軍的盔甲,但是卻從未見劉義之把它們分發給麾下的士卒,沈勁這才打起劉義之的主意。
沈勁無法,只好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劉義之聽了,心下釋然:“不瞞長史,這些鎧甲我確實看不上眼,并不準備用來裝備我軍的騎兵。但是我的麾下還有不少輔助兵啊,將來攻城、守城說不得也要派他們出場呢,有了這些鎧甲,對他們總是個保護!”
沈勁聽了,神色黯然。
劉義之見了,心下不忍,畢竟都是洛陽守軍,還指望著以后能夠守望相助呢!于是他斟酌著說道:“長史的難處,義之也看得見,不是義之不通情理,這些鎧甲都是將士們拿命拼回來的,長史想就這么拿回去,是不是不大妥當?”
沈勁聽劉義之松了口,心里大喜,忙道:“這個勁如何不知?這次軍府會有一批錢帛賞賜下來,到時候可以償付給道忠;不足之處,便算是借的!”
劉義之點了點頭:“如此甚好!長史一旦有所繳獲,還望能及時還給我們!”
沈勁道:“這個自然。道忠肯借,已經足感盛情!”兩支弱旅守洛陽,不過是依城而守,哪里能夠有所繳獲,似這次這般大捷,沈勁是想都不敢想的,所以沈勁答應起來沒有任何猶豫。
“既然如此,我們就借一些,不知道長史準備借多少套?”
沈勁麾下不過一百騎兵,忙道:“一百套,一百套足矣!”
劉義之定定地看著沈勁,笑道:“長史麾下不過一百騎兵,便想全部著甲,陳將軍麾下的騎兵也有近二百,我可是聽說,他們的鎧甲也缺得很呢!”劉義之的意思很明顯,沈勁一百騎兵若是全部穿上鎧甲,陳祐豈能坐視,自然是也會來找劉義之,說不得將來要鬧到袁真面前,到時候袁真拿不出鎧甲來,還不是要攤派到劉義之頭上?
看著沈勁語塞的樣子,劉義之道:“義之便借給你你們一百二十套鎧甲,有錢帛分配下來之后,先付一半的錢。至于這些鎧甲你們兩部怎么分配,義之便不管了!”
沈勁大喜,忙一個勁地道謝。解決了鎧甲的問題,沈勁心里放下了一大塊石頭,和劉義之閑談起來。
“長史,我們身居洛陽殘破之地,想要靠著朝廷時時接濟那是不現實的,必然是要自力更生。洛陽這個地方,兩河交匯,水土肥美,作為一國都城或許會有缺糧之憂,養活個幾萬人卻是不成問題的,只不過咱們現在缺人手罷了。”
“河南郡現在各縣都很少有人口,大都是集中在各處塢壁里面。住在塢壁里面固然容易防守,卻也使得他們不會耕種離塢壁過遠的地方,所以現在在這塊膏腴之地上,到處是空閑的土地!我們何不在這些地方實施軍屯,以供大軍所需。”
沈勁搖了搖頭,嘆道:“道忠想當然了。洛陽地方幾乎每年都有戰事,即便種出了莊稼,難免說會不會為他人作嫁。一旦落入敵人手里,反而成了資敵了!”
劉義之不以為然,駁道:“我們不能未戰先怯,老想著固守金鏞城。要知道,這天下沒有攻不破的城池,死守城池,早晚必失。洛陽地方,后漢時便設了八關,我們要把這八關重新加固起來,如此便能保證洛陽谷底的安全,我們才能從容地調兵遣將,抵御外敵!”
沈勁搖了搖頭:“即便是道忠擴軍之后,我們也不過只有不到四千五百兵馬,光靠這些人馬,如何守得住著洛陽八關?”
劉義之沉聲道:“事在人為!我們都不去想,不去做,自然只能等著敵人欺上門來,那個時候,我們能怪哪個?我到成皋之后,先把這些做起來,若是沒有成效,自然一切休提,若是沒有成效,長史跟著做就好。”
沈勁驚訝地看著劉義之,不知道他哪來的這么大的信心。想到他最近的戰績,又覺得他不是胡吹一氣,他猶豫不決,只好拱手道:“便依道忠之言!”
劉義之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次日一早,劉義之辭別陳祐、沈勁,率本部兵馬分批趕往成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