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晉皇帝司馬聃在顯陽殿駕崩,時年十九歲。成帝司馬衍崩逝的時候(342年),已有兩子,長子司馬丕和次子司馬奕,所以本應長子司馬丕即位,但中書令庾冰因害怕司馬丕登基后失去權勢遂以司馬丕年幼為理由反對,改立成帝的同母弟,庾冰的外甥司馬岳為帝。司馬聃無子,皇太后褚蒜子說司馬丕皇室正統,早就該登基為帝,如今沒有人比他更適合當皇帝,于是立司馬丕為皇帝。
司馬丕登基之后,大赦天下,封其弟司馬奕為瑯琊王。瑯琊王是晉元帝司馬睿登基前的封號,具有特殊意義,若無皇太子,瑯琊王則可以視為晉國的皇儲。
六月中,劉牢之回到京口。
“王右軍病了?”帶來這個消息的是高素,他剛從會稽買糖回來,就得來了這個消息。劉牢之聽說王羲之五月的時候,還向司馬丕上過《賀表》,這時候聽說他病得很厲害,不免有些意外。其實劉牢之不知道的是,王羲之的賀表中特意提到了“臣抱疾遐外,不獲隨例,瞻望宸極,屏營一隅。”在普天同慶的日子,在給皇帝上賀表的時候,專門寫上自己“抱疾遐外”,可見,病情到了非一般的程度。
“是啊,病得很厲害。聽說他一個月之內夭折了兩個孫女,對他打擊尤大,現在正盛夏日子,已經吃不下去飯了!”高素唏噓道。
“一個月之內夭折了兩個?是誰的閨女?”劉牢之問道。
高素想了想,不太確定地道:“一個好像是王子重的幼女,才四歲;還有一個是王子敬的女兒,換做玉潤的,還不滿周歲!”
“王子敬的女兒?”劉牢之想了想,突然大聲說道:“是郗道茂的女兒?”
高素點了點頭:“王子敬去年成婚,娶得就是高平郗氏家的閨女,他們原是舅家表親。”
劉牢之點了點頭,他是因為突然想起這個王獻之后來是跟郗氏離了婚的,聽到是他家的閨女,這才有些驚訝。
“這么說起來,王右軍命不久矣!這寒食散真是害人不淺!”劉牢之嘆道。瑯琊王氏是信奉道家的世家,經常服食寒食散。五石散性大熱,服后要吃冷飯、洗冷水浴,在寒冷處休息,因此俗稱寒食散。此散在漢代是用以治病的,后經天師道提倡,作為健身藥,紛紛服用。
高素奇怪地問道:“世人皆道寒食散乃是神仙藥物,怎么在大哥口中竟如此不堪?”
劉牢之嗤笑道:“寒食散是否有害,愚兄也不能武斷。兄弟若是有閑,多了解了解服食人的壽數,自然就清楚了!”
高素聽劉牢之雖說不能武斷,但是神態之中顯然便是認定寒食散有毒,把自己認識的服寒食散的人在心里默念了一遍,確實是如劉牢之所說,沒有高壽的人,大都是因病而終,不由得心中悚然。
“謝家現在怎么樣?”
“謝家畢竟是大族,現在一切正常。這次去買糖,因糖價跌的厲害,謝家的管事給了不少優惠。對了,聽說朝廷要起復謝萬呢!”高素有一搭沒一搭的說道。
“起復謝萬?”劉牢之重復著,看來司馬昱一伙還是沒有舍棄這位名士啊,只不過他謝萬恐怕沒那個福份了吧?
“是啊!”高素笑道,“聽謝家的管事講,朝廷要起復謝萬為散騎常侍呢!”
劉牢之笑道:“謝家現在沒有身居高位的人,謝家的管事這是怕咱們不把謝家當回事才故意透漏的吧?”
高素點了點頭,笑道:“應該是有這點小心思的。他也不想想,若不是我們兩家顧念舊情,現在市面上的紅糖可是多的是呢,干嘛非要大老遠的去買他們家的!”
劉牢之笑道:“就是,過不了幾天,新的紅糖可就要下來了,我可是聽說,今年的種植量比去年還要多!”
高素笑著點了點頭:“還是大哥看得明白。謝家急于出手,給的價錢還是不錯的。不過謝家也著實沒虧,他收到的白糖,很快就被會稽當地的豪族買走了!”
看松果過來續完茶水,高素打趣道:“大哥,你那對雙胞胎美嬌娘呢,怎么沒帶到京口來?”
劉牢之嘆道:“把她們帶到這里來,安置在哪里?還是留在蕪湖好。自從虞真走了之后,幼稚園里就缺老師,正好把她們兩個安置到進去了。她們從小就生活在蕪湖,對那里的環境也不陌生!”
高素笑道:“看來大哥是真心喜歡她們,能為她們著想。聽說大哥已經跟東海竺氏家的女兒訂了親,就不怕嫂夫人知道嗎?”
劉牢之笑道:“這兩年我家買進的奴仆數以千計,豈是她一個未過門的女人能過問的?”說起來,這個竺氏女,劉牢之也僅僅是知道她叫做竺雪,年紀比自己還小一歲,至于長什么樣子,什么脾氣秉性,那是一無所知,當然不可能太顧及到她。
高素笑了笑,沒有再提這事,想起自己與何靖一起出的京口,便提起了他。
“阿羽回來之后,拿著舅舅寫的信,在何家的那些親戚故舊之中到處走動,想要在江淮之間四處賣魚鹽呢!”看到了劉牢之立下的產業之大,何靖心里非常著急,回到京口之后便稟明母親,四處聯絡起來。雖然這次何靖沒有經驗,收了些品相差的銅錢,到底是賺了些錢的,他現在一心想學著劉牢之,也要立一番事業。
高素點了點頭,笑道:“大哥這個路子是對的。江淮之間人少地多,土地和水利的開發卻要強過江南,在那里置業也不會惹得江南士族不滿。我高家這兩年的農莊,也好生興旺,也正要興建養殖場呢!”
劉牢之笑道:“好,好!我劉家開辦畜牧場的經驗,從來不保密,你們隨時可以派人去學。需要的種牛種馬,我們也可以提供一些!”劉家的畜牧場大牲畜數量已經不少,只不過劉牢之最主要的目的是戰馬,淮河以南的這些地方,很難培養出好的戰馬,最主要的還是要靠從北方想辦法搞到。除了戰馬,各種拉車的挽馬和牛,也是軍隊后勤保障的利器,自然是越多越好。
高素大喜,忙拱手謝過。他剛從會稽回來,好多事情還需要處理,便急著告辭回去了。
送走了高素,劉衡和林飛又來了。
劉衡在京口搞得不錯,五月的時候,朝廷撥付的兩百頃土地和二百口奴仆已經到位,劉衡急急的從各處調撥了人手,種上了些晚稻和豆子之類的,這才慢慢規劃這兩百口人的田莊位置。現在劉家農莊的設立和管理都有詳細的規程,照本宣科的做起來也不難。劉牢之已經明確指定,這出農莊的收入將用于南山書院的運營。
“南山書院蓋得怎么樣了?”南山書院是劉牢之籌措的大型私人高等學府,準備吸引這個時代最頂尖的人才進來研究學習。隨著年齡的增長,劉牢之也需要更加廣闊的學習平臺,來接觸這個時代的優秀人才。
劉衡笑道:“講堂主體和圖書館已經建好了,只是還需要增添些裝飾,其余的地方還沒有開始動工。”
劉牢點了點頭。劉家這段時間在京口的幾個地方同時動工,人手嚴重不足,劉衡能做成這樣已經不錯了。
“現在正是農閑時分,撥出錢糧,從各處招募人手,盡快把老師和學生的宿舍先蓋起來,至于書院里面的景致,可以慢慢添置。”劉牢之吩咐道。
劉衡躬身稱諾。
“到建康的大道,現在修的怎么樣了?”
劉衡笑道:“王司馬從各縣派了不少役夫,咱們提供石料、水泥和役夫的飯菜,這兩個月來一共修了十里路,現在還在修著呢!”
劉牢之笑道:“好吧,你跟那邊管事的說,干到七月底就停工,讓役夫們能夠及時的回家收割莊稼!”以目前的進度,干到七月底,也就是不到二十里,大約是晉陵郡境內道路的一半多一點,這么一條三丈寬的水泥混凝土的道路,就當是為自己家的產品做廣告吧!至于以后這路還修不修,就要看晉陵太守的態度了。
劉衡點頭稱是,見劉牢之再沒有什么吩咐,便先告退下去了。
林飛跟劉牢之匯報了近日部曲訓練的情況,只能說是按部就班,沒什么突發的事情。
“朱家兄弟怎么樣了,還在這里嗎?”劉牢之突然問道。
林飛笑道:“還在這里呢!原先山寨里的褚強幾個人也是山間的獵戶,對朱氏兄弟的訓鷹之術很感興趣,這些日子一直在一起切磋。朱氏兄弟多次向小的說明,想要加入劉家的部曲。”
將門的部曲私兵并不完全都是自家的佃客,還有一些良家也選擇加入到將門的部曲作為晉身之階。這些良家身份的部曲,和接收他們的主人有明確的主仆關系,但是這種主仆關系,并不世襲。比方說,劉建軍中有一些良家部曲兵,若是劉建去世,這些人就可以選擇離去而不是由劉牢之繼承這些部曲的管理權。
劉牢之笑道:“那就收下吧,讓他們明日前來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