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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辯論的魂靈

熊貓書庫    揭棺起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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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開門見山的說。

  伍德要管一群孩子。

  具體來講,這群孩子最小的十四歲,最大的十八歲。

  學校是個小社會,可伍德從來都不是什么社會人。

  ——這群孩子的社會成分和社會屬性是十分復雜的。

  從學生資料來看。

  他們先由膚色和發色,還有各自的主系母語分成了三個陣營。

  第一陣營,白皮膚紅頭發的南方人,家族氏系大多是北約諸國的王子和家臣子嗣。

  第二陣營,畢加南洋海島諸國來的黑皮膚或混血,因為沒有牽扯到西國大戰里,這些白種人眼里的沿海蠻夷的日子十分悠閑,在加拉哈德魔術學院里過得開開心心。

  第三陣營,從大夏與仙臺,從大洋彼岸遠道而來留洋求學的黃種人。

  是不是覺得非常非常復雜?要記住這些很難?

  其實還有更復雜的地方,這些學生里不光有男人,還有女人。男孩和女孩的社會成分與地位又不一樣,求學的最終目的也截然不同。

  對伍德來說,這份客座教授的活,不光是給少秋合理地支付學費,也是他難得清閑的假期。

  在西國大戰打完以后,新的時代來了,新的魔鬼來了。窗外如果是風雷激蕩,屋里一定要宇宙常新。

  兩位校長都問他。

  ——伍德你是想教哪門課,去哪個院?

  伍德的答案就是魔術院,教魔術。

  這可把兩個校長給樂壞了。

  魔術院在加拉哈德是什么地位?

  那是前有咒文,后有科技,不上不下的尷尬位置。是最混沌的地方。

  恰巧魔術又是加拉哈德的招牌,無法舍棄的臃腫毒瘤。

  舉個例子,你家里最能掙錢的人,最經常說的一句話是。

  “我都不知道錢從哪里來的,可能是大風吹來的。”

  你怕不怕?迷不迷茫?痛不痛苦?

  魔術的地位就是這么尷尬。

  咒術院那有一幫民俗老赤腳醫生或靈媒喪葬手藝人支撐,講的是約定俗成的道理,教起學生來也是祖傳的手藝,有諸多禁忌絕對不可觸犯,非常好理解。

  科學院有一個雞賊的老院長,按元素分類排周期表,把煉金和煉丹都搞得明明白白井井有條,學生們上起課來是一項工程,就算是哪天想不開了要覺醒魂威,也能明白給自己吃什么藥,用什么量,要體驗什么極端的情感,才不會把假死變成真死。

  至于魔術院…

  …是一言難盡。

  言歸正傳,伍德選擇魔術院的理由也很簡單,不像之前我介紹學員的成分時那樣復雜。

  搞定了加拉哈德的魔術院,就搞定了西國皇室的未來,乃至整個西國大陸的未來。

  這些小孩子不像哥哥姐姐們要參戰聯姻,不像家族長輩要抄家砍頭。

  他們讀過很多書,大多是人中龍鳳,只是宗族里輪不到他們去掌握權力,承擔權力,他們只能拼上性命來感受恐懼,學這一手不上不下不痛不癢的魔術。

  伍德要上的第一堂課,叫做自我介紹。

  初來乍到時,他已經和魔術院的院長見過面了。就是那個油頭粉面穿金戴銀的小貴族,名字叫巴耶力,是個典型的南方貴族出身。

  這個人我們暫時不提,因為他不重要。

  重要的是,巴耶力院長給伍德教授安排的第一堂課,在第四班。

  第四班,是整個加拉哈德魔術學校里,學生素質和種族成分最復雜的一個班,也是最難溝通的一個班。

  就巴耶力院長自己的想法,是要給伍德這個新人一個下馬威,讓最差勁的學生,去教教這個老師該怎么上課。

  第二天清晨,伍德先生準備好自己的人生簡歷,往教學區的葵花形樓群而去。

  他把衣服整理得干干凈凈一塵不染,特地選了一條看起來俏皮親切的粉色領帶,搭上黑襯衫和黑大衣,把骷髏貓咪的皮帶卡扣露出來,把胡子和眉毛都修剪一番,打扮得比新婚時還要漂亮。

  他想,這應該是個老師的模樣,是女同學看了兩眼一亮,男同學看了要咬唇抓狂的風范。

  于是伍德一言不發,用假肢鐵臂夾著教案,戴上一副黑框眼鏡假作文縐縐的氣質,走到樓宇的走廊間。來往的學生們都緊緊盯著他。

  盯著他性感的喉結,盯著他結實的胸大肌,盯著那幾顆差些崩開的紐扣,盯著飽滿的衫衣,差一些就能看見側擺旁的翹臀。

  從第三班的窗口探出幾個嘰嘰喳喳的熱情姑娘。

  她們等這位教授走遠了才敢開始議論。

  “那是伍德·普拉克…”

  “是他!就是他!就是他沒錯了!”

  “矜持點兒!你給我矜持一點兒!”

  “只要哥哥長得好,一聲叫喚我就倒!”

  “我感覺臉在燒…他真年輕,一點都看不出來是二十多歲有孩子的人了。”

  “噓,好好鬼混,別談戀愛。”

  “我想為他成為一個沒有感情沒有靈魂的酒精容器…他和他的祖國一樣,和列儂一樣,是一杯醇香的葡萄酒。啊…我要死了…”

  “呸!你可稍一邊兒去,你都不知道愛了多少個啦!換男友和換衣服似的。”

  “你這說法不對,我的心碎成了很多片,交給了許多人,都是真愛。”

  “喂?教務處的電話嗎?這里有雞。”

  伍德教授是走遠了,可他的耳朵并不聾,而且在性感炸彈的加持下聽覺異常敏銳。

  他聽見這些姑娘對著一個老爺們兒品頭論足的話時,內心有幾分詫異。

  不過他仔細想想,也是正常的。

  來加拉哈德魔術學校的女生,大多是富家小姐還有給少爺們準備的伴讀,出身是旁氏血脈,在家中沒有地位,沒有話語權,最大的夢想應該也是混吃等死不上不下。

  ——比窮苦人家的孩子,過的舒服太多,比起宗家的大戶,又沒那么多壓力。自然開始荒淫奢侈,尋歡作樂。

  沒等他想太多,推開第四班的大門。

  他便看見教室里光怪陸離的一幕。

  前座的三個米特蘭學生在劃拳賭酒。

  中位的男女各自有伴,兩個大夏來的黃種人小哥踩在窗緣,對著窗外的月桂花吟詩吃肉。四對情侶搭伴接吻,有女人坐在男人的腿上,也有男人坐在女人的腿上。完全沒感覺到老師已經進門。

  教室最后那點地方,堆著不少生活垃圾,又有一張廢棄很久,帶著厚實灰塵的實驗桌。

  最末尾的幾個座位旁,一個染成金發的黑種人小子,正按著另一個黑種人同伴的腦袋,往大黑板上撞,都撞出血來了。旁邊的同種同胞在拍手叫好。

  人與人的情感并不互通,伍德只覺得他們吵鬧。

  他走進教室,準備合上門。

  一旁瑟瑟發抖的助教終于是忍不住了,大聲叫喚一句。

  “肅靜!!!——”

  然而沒有用。

  這位助教懊惱又沮喪,從講臺旁的小課桌站起,憤憤然的表情,與伍德教授擦肩而過,感覺自己是個十足的失敗者,終于是離開了。

  伍德沒有挽留——

  ——因為他要對付其他東西。

  比如大門上的一桶酒,從他合上門扉時,這桶大麥烈酒就像是陷阱一樣,直直朝著他的腦袋淋了下來。

  他的左臂有斷骨之傷,是用不上了。

  右臂穩穩接住鐵桶,往一排一座的幾個米特蘭小家伙面前一放。

  他吩咐著:“不夠喝,這里管夠。”

  在幾個小朋友驚異的眼神下,原本劃拳的動作也跟著僵住,從眼神中透出他們做賊心虛的意味來。

  伍德接著往講臺走,喧鬧的大教室里,同學們終于發現了這位帥哥身上的教授掛牌。

  緊接著,他踩上講臺,狠狠一跺腳,把石階上的銹釘子都震飛,射在暗黃發黑的墻壁上。把教案放上滿是食物油脂的骯臟講桌。將里邊留給老師的,精心準備好的,暗藏在桌面圖釘,一根根拔了出來。

  “你們好。”

  性感炸彈的火焰在熊熊燃燒,他背脊上的光焰咄咄逼人。

  他脫下外套,露出一副好身段,讓臺下東方西方的小妹妹們看看型男的樣子。

  情侶們只在幾秒內就開始反目成仇,這人形媚藥奪走了大部分女同學的目光。可是伍德教授的眼神卻冷得讓人遍體生寒。

  伍德拿起粉筆,在前置黑板上寫下魔術兩個大字。

  “我來上第一堂課,課程是魔術。”

  緊接著,寫下自己的名字。

  華約在西國大陸的實際掌控者,北約的眼中釘肉中刺。

  “伍德(Word),是文字,語言,發聲,許諾,保證。而普拉克(Pluck),是膽識,意志,勇氣,勇敢的,褪去,拔除,摘下。”

  伍德用米特蘭的西語,重新解讀了名字的含義,然后又用最原始的語言,用暴力和極南海島的土著們講道理。

  他說:“如果語言解決不了問題,我還有其他手法。”

  性感炸彈的羊蹄夾著粉筆,像一把滿月硬弓,狠狠將粉筆投擲出去。

  它打在尾墻的大黑板上,留下一道觸目驚心的裂縫。

  還在執行校園霸凌的黑種人放過了手里的獵物,因為這記粉筆就像是子彈一樣,差點把他的腦袋給打碎。他嚇得屁滾尿流,眼看著從粉筆中迸出的煙霧和連鎖而來的粉塵爆炸,它們涌出來的火焰吞吐著猩紅長舌,猙獰可怖。

  它們像是活死人肉白骨的仙丹一樣,將受害者的身心都洗了一遍。

  伍德將腰上的槍,放在臺面上,把子彈一顆顆擺出來,一顆顆塞進去。

  “我了解你們的情況,之前的老師已經把他的遭遇都哭訴給我聽了。”

  臺下的同學們聞聲都是嬉笑打鬧,像是凱旋歸來功績加身的小將軍一樣,為趕走一個教師而歡呼。

  伍德接著說:“他哭得很傷心,說句難聽的話,不尊重女人的話,哭得像個剛滿十八歲得不到生日蛋糕的小姑娘。”

  有幾個同學想上來和伍德教授擊掌慶祝。伍德也跟著和他們打成一片。

  伍德又說:“我知道你們崇拜強者。比如這把槍,你們都明白它可以奪人性命對嗎?”

  說完,緊接著把槍口對準臺下的學生。

  槍口所指,學生們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們沒想過這個老師能帶著槍來教課,更沒想到槍里有子彈,是他們親眼看見的,而且萬萬不會想到。老師敢朝著他們開槍。

  槍口掃去,劃拳喝酒的都危襟正坐,男男女女躲到各自的椅子下。反而欺凌的與被欺凌的要打成一片,抱作一團。

  “對了!就是這個效果!”伍德把轉輪手槍往臺上一放,“我要的就是這個!我的話不管用,它管用!對嗎?你們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馬上有同學開始質疑,有個不長眼的金發小崽子舉起手,嬉笑著,試探著伍德教授。

  “可是老師!我賭你不敢開槍…我賭你絕對不敢!你不想活了嗎?在這兒念書的都是一等一的王室血脈,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伍德又舉起槍,對著這個小娃娃扣下扳機。

  砰——

  巨大的子彈動能打得小朋友癱軟在地,硬尖彈的穿透效果拔群,差些把他的腸子給扯出來。

  教室里陷入一片死寂。

  性感炸彈像是拎雞崽一樣,把這破落戶用拳頭捶打一番,把身上的傷口,都用時光壽命的債給治好。

  “我不光會開槍。”伍德解釋道:“我還會好好教育你們,這個世界并不是強者生存,反而是適者生存。”

  他又指著手邊這個活生生的逆反例子。

  “以前是那個愛哭喪的老師適應不了你們,所以他無法在這里生存,現在是你們要來適應我。明白這個道理嗎?”

  手上的小雞仔拼命地點著頭。

  同學們也跟著點頭,原本趴在桌下的男男女女都坐回了位置上,不茍言笑,連呼吸的權利都被剝奪一樣。

  “老師…”有個女生舉起手。“這不人權…不自由…”

  伍德把手里的可回收垃圾扔回座位上。

  “你說得很對!很有建設性,我很開心,終于有個智力正常的人愿意來和我辯論,而不是搞一些惡作劇來惡心我了。女同學,你叫什么名字?”

  女生顫顫巍巍地說:“我叫…我叫譚雅…我不怕你的槍!更不會怕子彈的!你不能用槍械來剝奪我發聲的權利!”

  “很好!譚雅女士。”伍德搓著手,鋼鐵和肉肢發出咯吱咯吱的怪聲,他一字一頓地就“人權”與“自由”做出了辯駁。“你說的人權是什么人權?”

  譚雅咽了口唾沫,看著身邊的同學。

  她終于有了膽量,喊出聲來:“是生而平等的權利!你不能站在成年人的角度來要求我們呀!我們還小…”

  伍德陰陽怪氣地答。

  “你不能要求我這個殘疾人和你一樣用左手尋找快樂呀!”

  “嘶…”譚雅漲紅了臉。

  伍德的言辭犀利,徹底撕破了臉皮,他內心有把無名火。

  “你要生而平等?那你在夜里白得發光!憑什么他們——”

  指向地位最低的黑人,指著那群與生活垃圾為伍的低等貴族。

  “——他們就得坐在最后,和垃圾為伍,憑什么在夜里我只看得見他們的眼睛和牙?!這平等嗎?!你是聽誰說的?誰告訴你生而平等的?”

  譚雅女士低下頭:“我聽我父親說的…”

  伍德:“你的父親是老師嗎?他和乞丐,和農民說過平等嗎?”

  譚雅:“并不是…”

  伍德:“下一個話題,你要自由?”

  譚雅:“是的…”

  伍德:“我尊敬自由主義,就像我尊敬宗教信仰和偶像崇拜一樣。”

  譚雅似乎還聽不明白伍德教授的言外之意,滿懷欣喜地問著。

  “教授也這么認為嗎?太好了…”

  “不,你別瞎開心了。”伍德敲著桌:“我說,我尊敬自由主義,就像尊敬宗教信仰一樣。

  你要搞迷信,那是你的事。

  你要生涯自由,不如及時退學海闊天空。

  你有生殖自由,想和誰生孩子就和誰生孩子。

  你有人身自由,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違法犯罪是你的自由。你進了監牢失去人身自由。也可以說你的精神是自由的。

  你可以自由的生,隨機的死——我尊敬你的選擇。”

  “你在狡辯…老師!”譚雅覺得哪里不對,但是她說不出來,也找不到反駁的有力證詞。

  “我有我狡辯的自由,你大可以辯論的魂靈來擊敗我。”伍德給譚雅鼓掌:“像你這種有文化有知識的孩子我是最喜歡的,如果我遇上蒙昧無知的孩子,我還得教她找個廁所去拉屎,免得惡心別人,我會告訴她這是人之常情,不用羞愧——

  ——你倒好,在街上拉屎時可以用自由找個借口,這也算你的排泄自由。”

  譚雅悶悶不樂地坐了回去,這個十七歲小姑娘心里有了根刺,可是看伍德教授那番強而有力的言語和殘缺的肢體動作時,卻讓她心曠神怡。

  伍德又問:“還有哪個小天才有什么天才想法?關于你們的尊貴,你們的特權,你們的出身,關于我和你們的溝通方式,如果有異議可以提出來。”

  不少人剛想舉起手。

  伍德再次舉起槍。

  臺下的手都收了回去。

  伍德把槍放下。

  “我想你們對我的魔術已經有了第一印象!接下來,開始點名!”

  這一天里。

  魔法院多了個傳說。

  女同學們最喜歡八卦,她們講伍德·普拉克教授的事。

  “他不和女學生亂搞男女關系,不收錢賣證書,不喜歡喝酒。來教室只是上課,安靜地坐在那里,偶爾喝一杯咖啡,濃茶也是淺嘗輒止,在課間休息時抽煙,絕不把尼古丁帶到教室里來,像個性感的,迷人的,俏皮可愛的,幽默風趣的,憂郁的難以形容的——

  ——連環變態殺人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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