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人其實早就制定好了撤退計劃了,并且開始將這個計劃付諸實施了。首先撤退的是英國平民,當然,在都柏林的所謂的英國平民,大多都是有錢人,很多人在上船離開的時候,隨身還帶著的一個小箱子,里面還裝著愛爾蘭的地契。很多年之后,在英國還總有人拿著這些地契出來,要求愛爾蘭政府尊重私有財產。就好像在另一個時空里,一些美國佬,拿著袁大總統當年借款的借條,向共和國要錢一樣。
這些有錢的英國平民上船離開了之后,接著就是重要物資,各種機械,是的,英國人在都柏林還是有那么一點工業的,比如說面粉廠之類的。在如今,任何一條機器,對于英國都是寶貴的。于是這些工廠中的那些機器也被拆了下來,裝上了船。
除此之外,還有鐵路機車和鐵軌,這些東西雖然也能被用于強化都柏林的防御,但是考慮到它們也都能用于強化英國本土的防御,所以,這些東西也都被搬上了船。至于都柏林的防御,嗯,咱們不是還將枕木留下來了嗎?
在這些東西都撤走了之后,真正最考驗技術的地方就到了,那就是撤出作戰人員。
在前面面臨著敵人的進攻的情況下,要撤出戰斗人員,難度非常大。因為你每撤出一支部隊,他原本所在的位置的防御就會出現削弱,然后拿出地方就可能成為一個弱點,然后在敵軍的壓力下,變成潰決的起點。
所以在從任何一個點上撤出正宗的英國軍隊,而代之以所謂的“治安軍”的部隊的時候,都必須格外小心,必須保證這個點的被放棄,不至于導致整個的防御的全面崩潰。防御的削弱乃至于消失都是不可避免的,但是它們最好能夠像是被溶解掉一樣消失,而不是被壓碎那樣垮掉。
為了讓那些治安軍的家伙有一定的戰斗力,這個時候,這一點非常重要。英國人開始給這些治安軍畫上最后的大餅。他們告訴這些鐵桿愛奸,嗯,這個時候,還在為英國人服務,還沒有叛逃到那邊去將功贖罪的,基本上都是“鐵桿愛奸”了。他們倒也不是真的就那樣的斯德哥爾摩綜合征,那樣的熱愛英國,更多的,還是因為對面的愛爾蘭人不要他們。
他們在此前的一些日子里,犯下了大量的罪行,這些罪行讓他們回不了頭了。如果這個時候,愛爾蘭獨立軍真的愿意給他們一個“重新做人”的機會,那他們真的會毫不猶豫地將英國人賣掉。但是,愛爾蘭人覺得,他們干了這么多壞事,如果就這樣放過了他們,那實在是太不公平了。而愛爾蘭人之所以要拋頭顱,灑熱血的革命,為的不就是那三件事嗎?用拉塞爾會長的說法就是:
“我們革命是為了什么?第一是公平,第二還是公平,第三還TMD是公平!如果我們就這樣放過那些家伙,我們就自己破壞了公平。那么,我們的革命還有什么意義呢?我們的人民,不惜流血犧牲,依舊要追隨我們到底是為什么呢!”
所以,那些“鐵桿愛奸”的確是沒有回頭之路的。
英國人便告訴他們,只要他們繼續保持對大英帝國的忠誠,大英帝國在撤退的時候,可以帶著他們一起撤退。
那些“鐵桿愛奸”其實并不是特別相信英國人的說法,但是他們沒有其他的路,別說愛爾蘭人不愿意放過他們,就算愛爾蘭人說對他們既往不咎,他們也不見得敢相信,畢竟干的壞事太多了就是這樣。
所以,他們除了相信英國人,其實也沒有其他的辦法了。甚至于他們還要想辦法幫著英國人騙住他們手下的那些“愛奸兵”。
一般來說,在處理“愛奸”的事情的時候,愛爾蘭人總是傾向于抓大放小的。也就是說,嚴懲那些有血債的大愛奸,對那些當兵的“小愛奸”還是以治病救人的態度給出路的。
所以,這些“治安軍”的士兵,很可能在面對沖過來的獨立軍的時候,采用這樣的策略:
當獨立軍距離還遠的時候,將槍口抬高一厘米;而在獨立軍沖上來了的時候,直接舉手投降。
要是這樣的話,那英國人的撤退就會變得非常的困難。
不過對此,英國人有的就是辦法。首先第一個辦法就是造謠。
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造謠也是一樣。英國人在這方面也是相當值得學習的。早在此前的相持階段,英國人為了阻止“治安部隊”腳踩兩條船,就已經在采用“綜合造謠”的手段了。
所謂的“綜合造謠”,指的是采用各種栽贓陷害之類的手段來“造謠”。比如說,冒充“治安軍”跑到根據地里搞三光,然后再冒充“獨立軍”殺光某支治安軍。
如今,這類手段自然也少不了。英國人給那些“治安軍”的士兵們看“獨立軍”整排整排地槍斃“治安軍”士兵的照片,告訴他們,“獨立軍”對他們恨之入骨,絕不會放過他們。
不過,造謠這個東西,自古以來,雖然有效,但也都是有極限的,而且極限并不高。而且對面的愛爾蘭人也不是啥都不知道的鐵憨憨,他們也會辟謠的。
雖然依據熱力學第二定律,以制造混亂,增加無序性為目的的謠言,在傳播上天然的就比為了提升有序性而進行的辟謠有優勢。因此后世就有了造謠張張嘴,辟謠跑斷腿的說法。
但是如果一個人,或者一股力量,堅持不懈的造謠,甚至將自己的穩定和發展都建立在造謠之上。那情況就發生變化了。在這種情況下,他們的造謠行動,就不再是為了制造混亂,制造無序性了,反而變成了他們試圖用造謠這樣的辦法,來制造符合他們需要的有序性了。這個時候,偉大的熱力學第二定律便站到了他們的對立面。他們的舉動就必然是非常的低效的了。
就好像在后世的赤兔國,以前一些人,以及一些外國媒體,只要一造謠,就能讓赤兔國政府非常的被動,但是隨著那些家伙越來越依賴于造謠這種手段,造謠的效果卻越來越差了。不但在赤兔國,出現了“做人不能太CNN”的說法,就是在他們本國,建國同志,也給他們取了一個非常合適的名字:“FakeNews”。
如今,英國人也面臨這樣的問題。
對面的愛爾蘭人架起大喇叭,向著對面的“治安軍”的士兵們展開宣傳,告訴他們,只要放下武器,就還是愛爾蘭合法公民;若是能帶槍來歸,就算是參加革命。革命不分遲早,早參加革命當然好,但是現在醒悟過來了,愿意加入革命,大家也一樣歡迎。如果能抓住最后的機會,為革命立下功勞,那一樣是革命的功臣。
除了用大喇叭大喊之外,他們還用迫擊炮、擲彈筒將宣傳單打到“治安軍”的陣地上,號召“治安軍”的士兵們趕緊抓住最后的機會,成為革命的功臣。
至于要如何成為“革命的功臣”,愛爾蘭人在大喇叭和宣傳單上直截了當地告訴那些“治安軍”的士兵們:“活捉,活著殺死死不改悔的賣國賊,破壞侵略者的重要設施,刺探重要情報,這些都是成為革命功臣的方法。”
為了證明宣傳的可靠性,他們還讓那些在此前投降過去了的家伙,天天在大喇叭里面朝這邊喊話:
“治安軍的兄弟們呀,我是原來第十二大隊第七小隊的小隊長羅伊呀,好多兄弟都知道我,認得我的呀。兄弟們,我跟你們說呀,獨立軍的人,那都是說話算數的好漢呀。我們和獨立軍打了這么多年的交道了,獨立軍啥時候說話不算話了?
大家也知道,上個月,我和幾個兄弟一起。帶著‘鐵桿愛奸’奧利凱的人頭,去投奔了解放,如今,我們大家就都成了解放戰士,在家鄉分了田地,我還當上了軍官。兄弟們,獨立軍說話算話,可仁義了。大家都趕緊過來吧…”
這個宣傳的可信度是毋庸置疑的,第十二大隊的大隊長奧利凱上個月丟了腦袋的事情,相當轟動,治安軍中就沒有人不知道這件事情的。
自打有著這個宣傳之后,嗯,賈維斯大隊長如今是看到任何不是英國人的人,都覺得他像是想要朝著自己開一槍,然后砍掉自己的腦袋跑到對面去領功勞的。要說奧凱利大隊長是賈維斯大隊長的死對頭,兩個人曾經為了收保護費的事情弄到要動槍了。就在一個多月前,賈維斯大隊長還曾經很不客氣地對奧利凱大隊長說:“別以為人獨立軍給你安了個‘鐵桿愛奸’的名號,你就可以抖了。和老子比,你算根毛?你連毛都不算!你也配叫‘鐵桿愛奸’?你配嗎?你配個!老子才是真真正正的‘鐵桿愛奸’!”
奧利凱大隊長是賈維斯大隊長的死對頭,只要奧利凱大隊長倒了霉,賈維斯大隊長就會格外的高興。但是這一次奧利凱大隊長的腦袋失竊之后,賈維斯大隊長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甚至還產生了一種“兔死狐悲”的蒼涼。
因為擔心遇到專門盜竊腦袋的扒手,賈維斯大隊長,如今睡覺都要睜開一只眼。以前賈維斯隊長睡覺的時候從來不敢把左輪手槍放在旁邊,為的是害怕走火,打死了自己。但是現在,賈維斯隊長在睡覺的時候,會在枕頭下面壓上一把子彈已經上膛了的左輪,在被窩里面還放上一把第一發是空的的左輪。
不過,英國人努力地造謠,多多少少還是有一點效果的。再加上,英國人又把所謂的“治安軍”拆散開來,加上一定的英軍的監視,勉強還算是能用。
除了這一套之外,就是利誘了,英國人表示,所有的“治安軍”都可以被撤回到英國本土,因為他們都是“合格的英國人”。
當然,空口這樣說,沒幾個人會相信的。所以,英國人還真的撤了一船的“治安軍”離開。而且英國人還很有選擇得并沒有撤走最為“鐵桿”的“治安軍”。他們撤走的,只是一支表現其實相對一般的隊伍。
為什么將這樣的一支隊伍撤走呢?諾福克公爵這樣解釋道:
“為什么不撤走表現最好的‘治安軍’?這還不明白?即使是表現最好的‘治安軍’也就是勉強能用罷了。如今正是要用他們時候,我們還指望著他們給我們頂缸呢,怎么能把他們送走?而我們將這樣的一支表現一般的隊伍送走,那些愛爾蘭人看了,會怎么想?他們會覺得,如果這樣的隊伍都能得到撤退的機會,那他們當然更能撤退了。也許并不是所有人都會有這樣的想法,但是只要一部分人產生出這樣的僥幸心理,我們就可以利用它,讓他們一直為我們作戰。”
“可關鍵是,那些‘治安軍’的軍官,會怎么想。”當時,一個軍官這樣說道。
“他們都會像我們期待的那樣想的。處在絕境中的人,總會自己說服自己,讓自己相信那個對他們來說最好的,讓他們能覺得最舒服的猜想,而不是最合理,最可能的猜想的。”諾福克公爵這樣回答道。
就像諾福克公爵推測的一樣,他的這個舉動的確起到了不錯的效果,一些“鐵桿愛奸”,幾乎是不假思索地便采取了他所期待的思考方向,這段時間里,那些“鐵桿愛奸”們的積極性都大大地提高了,他們都相信,既然表現得還不如他們的,都能得到撤退的機會,那他們,退一萬步說,至少是他們自己——不包括他們的手下,總還是應該有撤退的機會的吧。船那么大,而且愛爾蘭海又一樣風平浪靜,船只超載一點也沒啥大事,在裝完了英國士兵,英國軍馬,英國軍犬之后,順便再多裝幾條會說英語的軍犬應該總還是裝得下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