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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夜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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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天清早,馬特便跟著爸爸一起從窩棚里爬了起來,準備離開村子,去地里去給馬鈴薯起壟培土。這是農事最為繁忙的一段時間。如今地里的馬鈴薯已經長出了小小的花蕾,這意味著在地下,馬鈴薯的匍匐莖的頂部開始膨大形成小塊莖了。這個時候如果不及時培土,就會影響到塊莖的生長,從而讓產量下降。

  一群農民來到了村口。這座村子被大約十二三英尺寬,兩人多深的壕溝包圍著,壕溝底部還插著尖尖的木樁子,因為地下水滲出和下雨的原因,壕溝底下還積了有大概半尺來深的水。

  在村口的地方,有一座可以收起來的木板橋架在壕溝上。幾個愛爾蘭治安部隊的警察站在這里,正在檢查出村的人群。

  英國人將附近的幾個村子的人都強制集中到這一個村子里,說是便于管理。但這實際上給當地百姓造成了大量的困難。首先是住處,像一些家本來就是這村子的到還好,而從其他村子被強制遷移過來的人連住處都沒有,只能自己找些樹枝土塊什么的,自己給自己壘一個窩棚。

  第二個麻煩就是從這里出發,到他們耕種的田地,距離很遠,在路上就要消耗非常多的時間。而英國人在這些村莊中又實行宵禁管理,不到天大亮,那些愛爾蘭治安軍的黑狗子(他們穿著黑色的制服,所以有著這么一個稱號)根本就不會讓人出村,但到了下午,一般吃過了午飯,最多喝口水的時間,這些黑狗子就會把橋板收起來。而這個時候還沒回來的人,就進不了村子了。

  然后呢,按照英國人的規矩,如果村民沒能按時回到村子,那他就是可疑分子,就需要加以調查。而一旦遭到調查,即使能證明自己并沒有和叛匪勾結,并且是第一次觸犯宵禁,也會受到鞭打。而如果是第二次,就會被送到采石場之類的地方去服一年的苦役。如果一年的苦役之后,還能回來,而且再犯,那就直接吊死。

  這樣一來,整個村子里幾乎所有人的性命都捏在了那些黑狗子的手里。那些家伙故意將開門的時間推遲,而將關門的時間提早,那些進不了村子的人,就只能向他們行賄求生了。

  馬特家里的地距離村子有差不多四英里(大約6.5公里),哪怕是一路小跑回去,也只能在地里干不到一個小時的活就得往回趕,要不然,就沒法在那些黑狗子收起木板橋之前趕回去。不過前幾天,馬特的父親剛剛去給黑狗子們的隊長胡拉漢送了一筆錢去。

  胡拉漢隊長的貪婪是出了名的,而且心狠手黑,他到了這里之后,在短短一個月內就用各種手段將十個人送上了絞刑架,將二十多人送進了采石場。靠著這樣的手段,他讓所有人都不得不向他低頭上供。

  胡拉漢隊長對馬特的父親送上來的數字不是特別滿意,但是他還是收下了這些錢,只是他又讓馬特的父親簽了一個借條。在此之后,胡拉漢隊長便很慷慨地允許他們每天都可以回去得晚一些。

  當然這晚一些到底是晚多少,胡拉漢隊長也沒有明確地說。他只是說:“我也是愛爾蘭人,怎么會不知道如今正是馬鈴薯結蕾的時候?你們要是種得不好,那欠我的錢,什么時候才能還上?放心吧,如今你們也算是在為我干活了,我還能自己為難自己?”

  胡拉漢隊長的確此后就沒有再在這類問題上找大家的麻煩了,哪怕回來的再晚,只要是“借”了胡拉漢隊長的錢的人,也能進村子來。據說胡拉漢的手下向他提出過這樣不太安全,不如干脆讓那些農民在野地里自己想辦法待過晚上,天亮了再讓他們進來。胡拉漢卻不以為然的道:“如今那些叛匪早就完蛋了。怕個什么?再說了,羅伯特的騎警隊的人有時候晚上也會出來巡邏,萬一這些人讓他們碰到了,不大不小也是個麻煩。”

  和馬特他們家同樣也走了胡拉漢隊長的門路的人也不少。他們便一起出了村子,然后拼命的往自家的地里趕。

  在路上,馬特經過了自己以前居住的村子,那里已經被燒成了一片白地。馬特還記得,他們被強行遷走的時候,村里的一位老人抱著村口的一棵大樹說自己死也不會離開。然后一個英國士兵就用刺刀幫他實現了誓言。到現在村口的那棵樹上面還有一個深深的刺刀印子呢。

  馬特家的田地就在過去的村子旁邊,如今綠油油的馬鈴薯長得正好,已經開始結出小小的花蕾了,再過十來天,這片田地上,就會開滿潔白的花朵了。

  這段時間也是馬鈴薯生長最為關鍵的時間了。如果這段時間打理不好,影響了收成,不要說一家人吃飽飯,但是“借”的胡拉漢隊長的錢,還有上面的安德遜子爵的租子就都交不上了。而這兩個人,任何一個都不是馬特他們一家能夠惹得起的。

  農民們便在田間勞作了起來。既然胡拉漢隊長允許大家回去得晚一些,大家便干脆多干了一陣子。一直干到夕陽染紅了天邊,大家才收拾起東西往回趕。

  等大家到了村口的時候,太陽已經落下去了,月亮也已經升了起來,一群農夫扛著各種農具,走到了村子門口。若是后世的某些有點布爾喬亞脾氣的人看到了這幅圖景,說不得就要裝作雅興大發的來句“晨興理荒穢,帶月荷鋤歸”了。

  不過這會兒,大家誰都沒有這樣的悠閑的心境,都只等著胡拉漢隊長那邊給自己把板橋鋪上來好進到村子里面去。

  一根比早晨的時候窄很多的,只能容一個人通過的木板遞了過來,架在了壕溝上,幾個愛爾蘭治安部隊的黑狗子都拿著刀槍,舉著火把站在那里:

  “一個一個的過來,過來了先把農具放下,舉起手讓我們搜身。”

  村民們便一個一個的從這道狹窄的橋板上走過去,把農具放地上,然后舉起手讓那些黑狗子搜身。黑狗子們每搜查完了一個,才允許下一個人過來。

  這樣過了一會兒,眼看就要輪到馬特的父親了,但是一個人卻突然一下子插到了馬特父親的前面,走上了板橋。

  “這誰呀!”馬特輕聲地道。

  這人扛著一把鋤頭,頭上的帽檐微微地垂下來,遮住了一部分臉。他穩穩地走了過去,彎下腰,將鋤頭放在地上,然后舉起了手,好讓黑狗子上來搜身。

  兩個黑狗子走了過來,其中一個便伸手去摘他的帽子。但就在這時候,那個人高舉的兩手突然往下一沉,手腕一抖,原本空空的手中不知道什么時候竟然多出了兩把刀子。他順勢將刀子向前一刺,便分別刺進了走過來的那兩個黑狗子的的咽喉。

  旁邊的兩個背著步槍的黑狗子頓時慌了手腳,趕緊將步槍拿到手里,想要開槍。但這時候這人已經從那兩個中了刀的黑狗子的喉嚨上拔出了刀,他的手一揮,那兩把刀便飛了出去,準確的插進了兩個正準備舉槍瞄準的黑狗子的眼窩。

  動手的人便是維爾福。他剛剛干掉這四個愛爾蘭警察,心中卻突然冒出一種極為危險的感覺,這種感覺不止一次在戰場上救過他的命,他也顧不得多的,便矮身就地一滾。幾乎與此同時,從黑暗處傳來了兩聲槍響,兩顆子彈打在了他剛才站立的地方——胡拉漢并不是真的完全毫無準備,他還是準備了兩個暗哨的。只是維爾福的動作實在是太快了,以至于他們到這時候,才勉強反應過來。

  就在就地一滾的那一瞬間,維爾福已經從背后抽出了兩把左輪,他朝著剛才火光亮起的地方連開了幾槍,便聽到一聲悶哼和身體倒在地上的聲音,以及黑暗中,有人丟掉了步槍,撒腿就跑的聲音。那個人還喊道:“游擊隊打進來了!游擊隊打進來了!”

  這時候,更多的人從那段橋上沖了過來,他們舉著槍,沖進了村子,馬特看到,自己的父親也在其中。

  “跟我走,我知道這里面的路!我知道他們在哪里!”馬特的父親喊道。

  維爾福便跟著馬特的父親,和其他的一些戰士們一起沖了進去。

  此后的戰斗幾乎是一邊倒的。當游擊隊的戰士們喊出了“繳槍不殺”的口號之后,幾乎所有的愛爾蘭警察都選擇了繳槍投降。只是胡拉漢卻不知道哪里去了。他在聽到槍聲后,便立刻點燃了備好的烽火,然后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烽火既然被點燃了,游擊隊就要考慮英國人的援軍的問題了。估計一下距離,如果英國人在發現烽火之后立刻出來,大概兩個小時左右就能到達這里。當然,英國人敢不敢在這樣的夜晚出來還不一定。如果他們敢出來,那維爾福倒是真的給他們準備了一份驚喜。

  不過即便如此,他們也要考慮撤退的事情了。游擊隊的人把村民們都召集了起來,告訴他們,他們是反英游擊隊,是來保衛愛爾蘭人的。還告訴他們,英國人過來之后,可能會對村民們進行報復,但是村民們可以選擇放棄這個村子,跟隨他們,到英國人不敢輕易去的“自由的土地”上去。最后,那些被遷移過來的村民大多選擇了跟隨游擊隊,而那些原本就是本村人的村民則大多選擇了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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