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伯搖頭,嘆息不止。
跳轉了立場,知道了更多后,飛廉感覺自己心態逐漸的不一樣了。
換作之前,面對如今的火師,還有炎帝,他雖然是有些忌憚,但這份忌憚更多是因為這種人物的“心狠手辣”,節操說丟就丟,那樣擅長突破下限,因而不愿意去招惹。
可是,這并非是持久的。
不要臉嘛!
誰不會呢?
只要大家都勇于實踐,敢于模仿著去突破自己的底線,勇創新低,未嘗沒有一戰之力。
但如今,風伯長了見識,感覺認知到了炎帝的上限,那是真正出類拔萃、超越尋常神圣的一面。
那也是真正危險的特質!
將自己擺在最危險的立場,貫徹始終,僅僅是為了一個理想信念…對別人狠,對自己狠,又還不為自己圖啥…
風伯感覺自己的牙有些酸,又莫名有些放松。
——還好。
——大家是同一個陣營的,互為隊友。
已知炎帝是女媧的大忠臣,能力那么強,心智又那么堅定…
穩了!穩了!這把穩了!
好隊友,就是靠譜。
風伯心底下著結論。
畢竟根據他這些年的探查,炎帝…可是很可靠的,并沒有什么大奸似忠的痕跡,是女媧的忠實擁躉。
這么給力的好隊友,讓風伯覺得…這一定是他時來運轉了!
‘自從我挺尸歸來,運氣好像的確是不錯…’
風伯心底琢磨著,‘不過,炎帝也要能挺過這一關先。’
想到這里,飛廉又出聲,“再怎么說,強弱的對比也是很明顯的…有缺的火師,本身就比不上天庭的主力,何況東皇還使出了陰招。”
“現在,天庭占據了絕對的主動權,甚至都威脅到了火師的中樞!”
“只要太一不犯錯,這樣放血下去,人族高層的指揮官將不斷被消磨,戰死于此間…哪怕是掩護了你們九黎的獨立成長,但實際的損失也太大了。”
“對人族的大局…不妥啊。”
風伯嘆息道。
“除非有援軍,能從外破局…可這不現實啊?”
“龍師群龍無首,大不如前。”
“鳥師…依照女媧陛下的說法,嫌疑重重,他們想來,我們也不敢輕易讓他們過來。”
“畢竟誰能知道,他們是過來幫忙的?還是來捅刀的?”
“人族曾經的兩大支柱,都出了問題…此時,已近乎絕境了!”
風伯皺緊眉頭。
“外援斷絕,又不讓你九黎一系參戰,難道要等太一自己犯下重大指揮錯誤?這也不現實啊!”
“哪有將所有的希望,都寄望在敵人犯錯身上的?”
飛廉狐疑,“就沒什么靠譜的后手嗎?”
“你沒問過嗎?”
“我問過。”出乎預料的,蚩尤卻這么說道,“在當出決定分兵,分裂出我九黎一系的時候,我便擔憂過火師的虛弱問題,就此詢問過炎帝陛下。”
“我說,我擔心天庭的全力征伐,破滅了火師,毀掉了人族的這一方凈土。”
“炎帝也回復了我…只是他回復的有些模糊。”
“他告訴我,讓我不需要為此擔心…”蚩尤頓了頓,“他說,人族走到如今,根本就不弱小,需要恐懼的,是敵人才對。”
“上一個時代的主角是妖族,這一個時代的主角,毋庸置疑是人族。”
“他們是媧皇陛下傾盡心血的造物,絞盡心思被安排上了盤古精血的快遞,羲皇陛下的精神流傳,東華帝君的智慧結晶,還有一位位賢明的主君…”
“從上到下,流淌的人道希望的光芒,代表了人道的曙光,理應扛起時代的大旗。”
“人族,從來不弱于任何族群。”
“曾經,本還有最后一道障礙,是天庭方面能炫耀的資本…那種東西,叫做底蘊,叫做積累。”
“人族寒窗萬年,的確是難以無視妖族的數百上千代的努力。”
“掌握了更多話語權的妖神團體,一定程度上偏斜了人道公平判決的規則,固化了打破極限、超越極限的階層障礙,似乎若天塹,難以跨越。”
“這些障礙,這些天塹,久而久之的宣傳下來,似乎人族總是矮上一頭,比不上對面,哪怕經過再怎樣努力的追趕,依舊顯得勢弱。”
“可如今…”
“時代變了!”
“屬于神圣的雪山…崩塌了!”
“雪崩之下,所有人都在勇闖天涯…曾經看起來不可跨越的底蘊積累所化的高山,不復存在,什么千秋萬代,都如過眼云煙,都被拉到了同一條起跑線上!”
蚩尤平靜的轉述著一位人皇昔日的說辭,“冰雪的時代已經過去,屬于火的紀元悄然到來。”
“火師,在時代的荒野中,早已播下了星星之火,只等有朝一日,見到燎原的時刻。”
“人族本就不弱于妖族…尤其是在經歷過恐龍肆虐,以及魔道橫行這量劫,都打掉了天庭最強大的兩張牌。”
“縱然只有火師一部,又何懼天庭的主力?火師的背后,可是站著整個人族!”
“哪怕龍師無主,哪怕鳥師詭譎,哪怕九黎蟄伏…但只要星火燎原,昔日的火種燃燒綻放,發揮作用,剩余的那無數散沙匯聚而來,天庭再強勢,卻也絕滅不了火師!”
“不需要什么所謂的主力,不需要什么鳥師大軍、龍師戰陣…”
“只需要…無數人族的子民,能清醒的認識到這樣的道理,跨越心靈上過往沉積的陰影障礙!”
蚩尤靜靜的說道。
風伯的神情很奇怪——他張了張嘴,又閉上了嘴巴,一開一合的,仿佛在上演一出無聲的啞劇。
“就這?”半晌后,飛廉吭吭哧哧的詢問。
“對…他就說了這。”蚩尤點頭。
“這實在是太…太那個什么了…”風伯沒好意思說出口,畢竟非議一位頂尖的太易大能,不知道人家是否有感應的神通,擔心秋后算賬。
“其實呢,我也覺得有點兒戲…”蚩尤沉吟了一聲,“不過,炎帝一路走來,上演了多少的奇跡?”
“他的修行是傳奇,他的品行是傳說,哪怕是風聞謠言呢…都是充斥了與我等所不同的色彩。”
“可再是離經叛道,也沒人能否認他的成功,不是嗎?”
“所以,我們便看著好了…”
“希望這一次,他能再一次延續傳奇…”
蚩尤摩挲著身旁的戰刀,逐漸閉上了雙眼。
不過,眼睛雖然閉上了,但是他的一身戰意殺氣卻無限高漲起來了,在契合著這個動蕩的時代,既似是與之融合唯一,又似乎在以之做為磨刀石。
沉淀心靈,打磨意志,堅定不移的前行,莫名的演化出一種逆大勢而行、決死爭鋒以破局的道韻。
這個時代的局是什么?
一路走來,蚩尤見到了妖的霸權,又見到了魔的猖獗,他似乎在每次規則的變幻中,都處在弱勢的一方,需要被動的應對,在別人的規則中走棋。
他不想再這樣了。
終有一日,他要揮出手中刀,殺出一片朗朗乾坤!
風伯感應著這樣的道韻氣機,逐漸有了幾分動容,側目以對。
‘成長的真快…’
‘以這等修行成就,放在當初天庭里競爭妖帥席位的時候,他若參加,多半能抗衡最弱小的妖帥了吧?’
‘而他還在高速的前行…很難想象,等他走到巔峰,最頂尖的序列里,會不會有他的一席之地?’
風伯胡思亂想著。
直到遠方突然的變故,驚動了他的思緒,讓他驟然回首看去,雙眼睜大,瞳孔收縮。
火師的防線在不斷收縮。
中樞被突襲,外圍被天庭以多打少…東皇很有幾把刷子,始終牢牢的把握著主動權,不犯下大的指揮失誤,不輕敵,不冒進。
不能鯨吞,便行蠶食,掌控著浩瀚軍勢,擺弄著蒼茫天河,一時間奪盡了天時地利人和的大勢,牢牢壓制了火師,讓這人族的中央總部像是暴風雨中顛簸的小舟,仿佛隨時都有傾覆的可能。
炎帝盡力了…任誰都無法否認,在面對這樣的天災、人禍情況下,依舊始終堅持著不倒下,是多么不可思議,讓人震驚的事情。
可面對妖族的以勢壓人,只有火師,根本無法翻身。
太一穩重的控制著局面,一點一點的擠壓著火師的生存空間…或許,等到火師縮無可縮的時候,便是徹底的天傾一擊,不惜代價,將火師葬滅于此!
一條條封鎖火師可能突圍路線的屏障被接連不斷的設下,東皇穩步推進,真正的一點生路都不留。
如此的殺機熾烈,不加掩飾,給火師鏖戰的主力所帶去的壓力是巨大的。
不過縱是如此,無數將士也沒有多少慌亂,不曾潰逃,不曾乞降,一個個都戰到了最后一刻,流盡了最后一滴血。
因為他們的帝,還未倒下!
炎帝依舊是那般的鎮定和冷靜,哪怕所立身的總指揮部都被妖族的精銳兵鋒突襲了!
甚至于最危險的時刻,已經有妖神將兵戈刺到了他的面前,似乎要捅穿人皇單薄的身軀。
但炎帝…他始終沒有亂了己方的陣腳,連看那妖神一眼的功夫都欠奉,只在意前方的戰事。
將卒將性命托付于他手,交付無限的信任。
人皇,則必將對得起這份信任。
同樣的。
炎帝將信任放在了守備中樞的神將身上,也相信他們在這樣的情況下,也依舊能盡到責任,守護住他。
“鑿齒!”
渾身染血的大羿殺來,縱使被東皇抽冷子打了個半死,在短暫的治療后,他挺著傷軀,護衛人皇。
他一身英雄氣不減分毫,戰力更是狂暴,怒喝著妖神的名號,道音粉碎十方天宇,凝滯一片時空,將鑿齒妖神定住了一瞬!
哪怕這是一位一流的妖神,輝煌時刻足以與大神通者爭鋒!
可如今的大羿,心中無女人,自然便超神。
他身形若光,若電,仿佛天地做弓,他成了那一支箭,極限的松弛后,是最決絕的攻殺!
“鏘!”
一劍出,天下寒!
最刺目的光輝迸發,劈碎了凝滯過后鑿齒妖神守衛自身的屏障盾牌,甚至還將這位妖神給力劈了!
堪稱瞬殺!
“啊!”
鑿齒妖神惶恐大喝,此刻心中升起了大恐怖,都不敢再直面這樣的大羿了。
他轉身要走,遁入天河大勢,以此掩護自身。
但是,這一招…無用!
“死!”
大羿眼眶崩裂,手中有血,卻依然堅定的拉開了一張神弓,一道光華迸射,劃過了無數血雨交織的戰場,成為天地間最絢爛的一顆流星。
而在這光華下,是一位頂尖妖神的性命終結!
“嘩啦!”
猩紅的血雨瓢潑,遠勝過別處。
鑿齒被殺了!
這讓突襲火師總指揮部的諸多精銳,心中都升騰起濃重的寒意,有幾分不敢置信,還有幾分確定了現實后的震怖。
“鑿齒!”
封豚大圣驚呼。
“嗯?”大羿搖晃著身軀,瞬殺一位妖神,那是簡單的?自然是耗費了巨大的精氣神。
不過,他既然會選擇這么做,自是有自己的緣由…他在立威!
火師的窘境,他看在眼里,想過破局的方法。
論指揮,他遠不如炎帝,上去了也是幫倒忙。
可是,單打獨斗…只要妖皇不出,他無所畏懼!
哪怕半殘之身,一樣可震懾天下!
‘只要殺到敵人膽寒,此地危局自解!’
大羿身體傷殘虛弱,臉色青白無血,卻就這么直勾勾的看向了封豚大圣,一字一頓,震動天地時空,讓每個人的心臟都漏跳了一拍,“你吵到我了!”
“死!”
簡單干脆的言語,若是至高無上的審判。
當封豚大圣感受到無邊死意的時候,正是大羿第二箭射出的時候!
“啊!”
妖神死前的悲鳴響徹周遭寰宇,震撼世間。
雙殺!
大羿身上的血似乎都流盡了,鑄就了這一箭的輝煌,還有無解。
燃燒生命,燃燒氣血,堵上一切,他在這一場絕境中開啟了超神的道路!
在時代和家庭的困境中,這位神將被逼到了極點。
可這…卻不是什么好事。
——對妖族而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