庖羲庖羲,庖為第一。
而庖,卻是廚。
伏羲神圣莊重的對女媧表態。
他會推出這個名字,一方面是為了呼應“民以食為天”的主題,萬古歲月,唯吃永恒…無論任何時代,只要這保障生存的基礎還在,便都能過得下去。
另一方面…
這也算是他伏羲抒發心意,對妹妹的滿腔關愛和寵溺啊!
廚師搭配什么?
搭配美食家!
蒼茫洪荒,但凡上檔次的古神帝君、大羅道主,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整個天底下,最優秀的美食家是誰?
舍女媧之外,別無他者!
有傳言。
洪荒天地能有那么多千奇百怪的物種,被媧皇造化而出——什么十二只翅膀的雞,什么八條腿的走獸…
各種魔改,各種奇葩…這背后都有著不可直言的力量推動。
畢竟,兩只翅膀的雞,能有十二只翅膀吃的爽快嗎?
這可是純天然、無污染的,沒有藥物刺激哦!
美食家一旦被急了,她的腦洞,只有別人想不到,沒有她做不到。
女媧已然摘下了第一美食家的桂冠。
身為一個合格的、寵溺妹妹的兄長,伏羲做什么好呢?
自然是廚師了。
當然。
伏羲多半是不會下廚的,而且女媧也用不上——因為媧皇自己本身,就修成了洪荒第一的廚藝。
平日里伏羲想品嘗美食,都是蹭女媧的成果…他真進了廚房,女媧還會嫌棄有搗亂可能。
但是!
心意要到位!
雖然實際的下廚是不可能。
可在別的方面,進行幫助、輔佐,卻是情理之中。
伏羲下廚不行,可是在高瞻遠矚、把控局勢的副業上,不次于媧皇在廚藝上的成就。
如今,正好能用得上。
——誰讓女媧,這個時代正在玩一票大的?
炮制整個妖族,要跟天道論個高低上下?
眼下,外有天庭虎視眈眈,內有隊友想法多多,正是內憂外患皆備之時,舉步維艱,需慎之又慎。
對于女媧而言,這是非常苦惱的處境。
但對伏羲來說,卻還能處理一二,施展本領。
“道德天尊說過。”
“治大國如烹小鮮。”
伏羲一本正經,“所以,我看你情況不易,于是自告奮勇加入到人族中。”
“真的。”
“我不是在坑你。”
“就是單純的想幫你梳理細節,把控火候,處理好大后方的穩定問題。”
“這也勉勉強強能算是在一個廚師的自我修養中,爭取讓妹妹你吃上一道最美味的大餐,盡情品嘗這個時代的勝利果實。”
伏羲寵溺的說著,雙手握上了女媧的手。
女媧聽了,十分動情。
她的眼眶一下就紅了,雙眼濕潤,似有晶瑩在閃耀。
稍微調整了一下姿勢,反握住伏羲的手,她哽咽的道,“哥哥…”
“妹妹…”
伏羲也道,情緒激動,身體前傾,手臂微微上下擺動。
“哥哥!”
女媧的聲音提高了一個八度,雙手更用力了。
“妹妹!”
伏羲不甘示弱,為傳遞表達感情的真實可信程度,他的話音也更洪亮了,十指連心的手越加使勁,爭取讓女媧感受到自己的心。
一對兄妹。
于此刻深情對望,眼中都是飽含激動淚水,身軀微微顫抖…
這種親情,何等的感人吶!
唯一美中不足,顯得不和諧的是。
兩人緊緊握住對方的手,開始發出“咔嚓咔嚓”的聲音,似受力太大,骨節移動作響,亦或者是更嚴重,都發生了骨裂。
不過,這不是不能理解…情緒太激動了嘛!
伏羲是這么認為的。
女媧表示她也是這么個看法。
當然,稍往后一些。
或許是他們都察覺到了不妥。
無需交流。
同一個瞬間,便盡數自發收力,化于無形…默契到了極點。
雙手垂下,在袖中顫抖個不停,面色卻沒有一個出現變化,依舊是那感動感慨的模樣。
“兄長的好意,我已經明白了。”女媧眨動著水光瑩瑩的雙眼,似淚眼汪汪,“有兄長治人族,坐鎮后方,的確是能將龍族給完美的制約起來。”
“既能誘使其出力打工,又能不讓他們得寸進尺,逾越了本分。”
“不過…”她話鋒一轉,“我覺得吧,當務之急不是后方的問題,而是在前線。”
“人族也好,巫族也罷,最需要的是一個無比優秀的軍事家,能指揮戰爭。”
“兄長你的軍事水平和經驗,對天庭軍制和戰術的研究,放眼整個洪荒也在前十之列。”
“有你坐鎮大軍,方才是真正的勝算大增。”
“如果兄長你愿意加入巫族。”
媧皇頓了頓,歪了歪頭,似乎在思索著什么,“我可以組織祖巫內部討論,跟現在暫居第二的帝江祖巫談一談,讓他委屈一下,位置降一降,到第三上。”
“老二的位置,便由你來接手了!”
“統帥大軍,縱橫天下…豈不快意?”
女媧誠摯的邀請。
“唉,這就算了。”
伏羲搖頭感嘆,“我能為你坐鎮后方,敲打龍族,就是極限了…上戰場?大大不妥。”
“不管怎么說,天庭也不曾虧待過我…如何能背信伐之?”
“我與你不同。”
“你一開始便是身處大道之爭,盤古之爭,不想退讓,反心堅定。”
“掀翻天庭,鎮壓天道…古神大圣皆明你心。”
“我呢,風光過,絢爛過,遍歷世間風華…如今只想求個清凈,寄情山水,退休養老。”
“本心是不欲卷入紅塵是非。”
“如今因為想幫助你,需要出山…但是坐鎮后方,便算是極限了。”
伏羲嘆息,“幫你緩解一下壓力可以。”
“可正面戰場上,還是要你自己去打。”
“不經歷磨難,如何能成才?”
“盤古是目的,但又不是。”
“你所求的,應該是在這其中獲得智慧的磨練,得到足夠成長,從根本上強大。”
伏羲諄諄教誨。
女媧點頭,表示受教了。
當然,她還是難免惋惜。
“可惜了。”
“兄長你明明如此強大,卻在這個時代中這么咸魚。”
“不過,你想進入人族,維持穩定…妹妹我也是滿心歡喜,無比歡迎。”
女媧笑了起來,雙眼都瞇成一條縫,有一種難言的狡黠。
“但是呢,哥哥你要理解…我坐在那個位置上,很多時候做事都要考慮周全,不能完全隨心。”
“就像是你剛才勸說我的那樣。”
“龍族有不軌之心,都不能直接從隱患處掐滅,要給出誘餌,釣著他們賣力干活。”
“人族領袖的位置嘛…”
“也一樣的。”
女媧笑著道,“這可是一塊大香餌。”
“很多人都在惦記著呢。”
“盡管兄長你玩祥瑞天降,兼且能力到位…我能讓你在那位置上一時,卻不能任命你永遠。”
“要給別人機會嘛!”
女媧如是道。
“哥哥你能不能理解?”
伏羲微笑傾聽著,對這潛臺詞已經準備好“過河拆橋”的話,沒有絲毫不滿和生氣。
“理解理解…怎么會不理解呢?”
伏羲悠哉悠哉道,“我都說了,是為了輔助你方才出山,主要是控制龍族,讓他們不能太過于浸染人族。”
“一旦局勢能控制住。”
“不用妹妹你說。”
“庖羲…自然便會功成身退。”
“我可以指著我的良心發誓。”
“妹妹你不需要擔心‘庖羲’貪戀權勢,戀棧不去,導致最后你很苦惱,不得不大義滅親,有同室操戈。”
伏羲信誓旦旦的說道。
“好…好!”
女媧露出了前所未有燦爛的笑容,比之前真實的太多了。
她從袖中伸出了還有一點點紅腫的雙手,拎起茶壺,給斟了一杯茶,恭恭敬敬遞到伏羲面前,“兄長請喝茶!”
伏羲從容接過,飲了一口。
“有兄長這般大才坐鎮,定能震懾一切魑魅魍魎,讓心懷不軌者驚懼無比。”
女媧不吝贊美,開始了如潮水般的阿諛奉承。
反正說好話什么的,又不會少幾塊肉,自然可勁的吹捧。
若是能誆的人才效死力,那再好不過。
女媧當了好一陣子的一把手,掌握了不少帝王心術。
伏羲就笑著看女媧表演,也不戳穿,心安理得的接受贊美。
等到女媧講到口干舌燥,他才有悠然道,“過獎,過獎。”
“我呢,其實沒有你說的那么厲害。”
“尤其是現在這個局勢,非常的復雜。”
“正面的戰場上,有不少地方需要龍族去趟雷…這份犧牲換來的功績,不容踐踏。”
“我在位期間,能壓制龍族,卻不可能廢掉他們。”
“當我退位了,你要能找到合適的繼任者,能妥善處置相關事宜,把握最微妙的平衡點。”
伏羲提醒,語氣中有著種莫名情緒,說不出是好意還是惡意。
女媧一無所覺,只是連連點頭,神態鄭重,表示自己記下了。
“當然,事情也沒有你想的那么糟糕。”伏羲又道,“畢竟,大義什么的,始終在我們這一邊。”
“人族之中,大義在我。”
“巫族那邊,大義在你。”
“無論是哪邊,都輪不到龍族當第一。”
“只要我們的表現都不差,想要壓制龍族卻很容易。”
“他們的功績大,我們的功績更大…若如此,人心自有傾向,達成共識。”
“不過,為了以防萬一,像是不講規矩的以武力干涉內務…我們需要有一定的聯動。”
伏羲跟女媧細細討論起壓制龍族的一二三策。
如何協調人族人王體系,和巫族的兵將體系?
如何在龍族有小動作的時候,連消帶打策應配合?
如何制定一些規則條例,定下框架,明確人族巫族關系定位?
這些都是要預先準備好的。
總不能事到臨頭,才開始處理。
畢竟,龍族真的不弱。
而且事關利益,它們定然苦心籌劃,全力以赴,各種鉆研漏洞、把握規則…雖然伏羲表示在戰略上可以輕視他們,可真正戰術操作,是半分都不能輕視了。
商談著。
討論著。
這對兄妹間的氣氛,一時間是融洽無比。
龍族貢獻,堪稱巨大。
“如此,便妥了!”
女媧興奮的一拍掌,“我們兄妹聯手坐莊,任龍族再是野心勃勃,也別想挑翻我們,貪得無厭拿到不屬于他們的那份戰利品!”
“哈…這只是計劃而已,談勝利還不是時候。”伏羲失笑,“計劃再好,但也未必能趕得上變化。”
“如果龍族爆種,一路開掛,主導了所有對天庭戰爭的勝利,而你卻是一路敗北?”
“這里設計的再好,都是無用功。”
“那時候,人心傾向,自成大勢,大羅俯首,諸神景從。”
伏羲悠然道,“你平日里再是用心經營人心,得麾下擁戴…也沒用。”
“龍祖振臂一呼。”
“便有諸神云集其帳下,數量遠勝于你…到了這地步,都不能說是叛亂、造反了,而是撥亂反正!”
“你除了拱手認負,別無他法。”
“至于嗎?”女媧不服氣,“別說到不了那一步…就算到了,我難道不能用武力翻盤?”
“人族戰勝妖族、擊敗天道、成就新天庭的那一瞬間,我便會登臨絕頂…以盤古之身,普天之下,誰敢作亂!”
“我一人之身,便能再現當年之景,蕩盡三千魔神!”
“這…”伏羲聽了,啞然失笑,“你這么想…那便這樣吧。”
“本來就是。”女媧搖頭晃腦,“我造人族,掌握著最關鍵的籌碼…誰能竊取?”
“只要能贏。”
“勝利果實,一定是屬于我的!”
“到時候,當家作…咳咳!”女媧止住了發飄的情緒,干咳兩聲,“蒼生黎庶盡歡顏!”
“好了,我還有事,不能久留…就先走了。”女媧說道,“到時候,你走走流程,我組織人手批準通過,你祥瑞上位,坐鎮人族!”
說罷,女媧匆匆離去。
她的事情是真的多,人也是真的忙。
只留下伏羲,依舊坐在宮殿中,看著她遠去的身影。
目光閃動。
伏羲眼底逐漸浮現出深深笑意。
“你如此忽悠,使勁釣魚…良心不會痛嗎?”
不知多了多久,突然有一聲輕嘆,源自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