羲皇做為妖族四皇之一，他的署名，足以在絕大多數時候為妖族陣營代言。
句芒祖巫亦然。
除卻真正涉及族群生死存亡的大事，需要本陣營的所有大羅一起通過…區區一份《聯合軍演》的文書，有他們兩個的署名便已經足夠。
可以為先前的火拼掛上一層遮羞布——尤其是當巫妖的高層都需要這么一個臺階的時候。
這一刻，不知多少妖神、妖帥，雙眼精光大盛…即使是羲皇之外的三位妖皇，臉上都露出了笑容，悄悄松了一口氣的樣子。
十二祖巫亦是如此。
聯合軍演？
軍演好啊！
一定是軍演！
誰敢說不是，我們跟誰急！
瞬間而已，在場除道祖之外的眾多“天意”，一個個都主動為先前的大戰蓋棺定論。
鴻鈞道祖臉色黑黑。
他是一個字都不信的。
暗沉的目光，逐一打量著面前的大羅。
普通的大羅妖神，自是不敢跟道祖對視的…都很自覺的低下了頭，眼觀鼻、鼻觀心，遵從心的指示。
可妖帥、妖皇、祖巫…卻是不同了。
他們挺直了胸膛，很驕傲自豪的與鴻鈞大眼瞪小眼。
“呵呵！”
道祖意味莫名的輕笑了聲，伸手就拿起了那兩份文書，一個正本，一個副本。
他看著文書，笑聲逐漸轉冷，與此同時有一股時光的力量涌動，從文書上掃過。
鴻鈞在用實際行動，去表達著他的不滿。
他要查！
徹查！
道祖深深的懷疑，這是現做出來糊弄偉大鴻鈞的文書！
可問題是…
他鴻鈞道祖，有那么好騙嗎？
歲月流淌，追根溯源…兩份文書的因果被徹查。
起因在哪里？在何時？
有沒有倒果為因、刷上時光滄桑古老痕跡的偽造經過？
鴻鈞道祖一邊折騰，一邊已經在心底琢磨開了——
‘如果是假的，那我不是還能再打包一個羲皇走？’
‘我洪荒世界，要弘揚盤古正氣…大羅身為最高天意，自當為眾生宣揚良好價值觀導向！’
‘怎能有弄虛作假的行為？當是要罪加一等、閉門思過！’
道祖想著，竟是有些小小開心喜悅。
‘十二祖巫，十二個刺頭，不服從本座號令，非法集會，召集馬仔占山為王…豈有此理！’
‘還有這羲皇媧皇，鳳棲山里跟帝江后土密謀，想要將本座踹出這個時代的棋盤…佞臣賊子！’
‘帝俊東皇…我本指望他們能消滅巫族的叛亂勢力，甚至還咬牙給了大權，批準通過他們建造天庭的想法…可結果，竟然有養寇自重的心思！’
‘這一個個的，都該鎮壓！’
‘現在，一下子能找到合理機會敲掉一大半…’
鴻鈞頓時感覺心態飄飄的，拿著文書、施展神通的手都更有力了。
這一有力，出結果的速度都快了那么幾分。
仿佛是為了體現公正，鴻鈞沒有先看，而是抖手一震，讓那包含時間地點的追溯結果呈現在眾神面前。
此時此刻，妖族的媧皇悄悄握緊拳頭，巫族的后土祖巫抿緊了唇。
她們像是在蓄勢待發，做好了什么樣的準備。
只是羲皇和句芒祖巫兩個微微搖頭，似乎在示意稍安勿躁，讓她們冷靜了下來。
而后媧皇看羲皇，后土看句芒，看著他們同時勾起的嘴角…隱約間明白了什么。
一下子，媧皇不慌了，后土不急了，心靈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踏實。
當然。
她們兩個踏實了。
一直警惕提防的道祖…就不怎么踏實了。
不僅不踏實，還覺得自己似乎跳進了什么陷坑。
于是，他忙不迭和緊張關注的諸多大羅天意，一起查看結果。
不看還好。
一看…鴻鈞整個人都感覺不好了。
“簽署時間…在一千多年前？”
白澤妖帥把握具體時間節點，咂舌，“這不就是巫族在昆侖外交行動開始的那個時候嗎？”
他的臉色古怪，不知道該怎么評價了。
時間——一千多年前。
地點——鳳棲山最高殿堂。
在那里，三更半夜的，人身龍尾的伏羲大圣，與鳥身人面的句芒祖巫對坐。
句芒祖巫高談闊論，大談特談洪荒修行文明的發展前景，闡述“居安思危”的道理，表示要進行一場最浩大軍事演戲，刺激萬族眾生的向道之心…
一邊說著，這位祖巫還一邊翻著一本書籍…掃一眼，然后念老長老長的一段話。
而坐在他對面的羲皇，則是正襟危坐，時不時的應上兩句…整個談話的氣氛友好、和諧，盡顯巫妖兩族攜造美好未來的共同期望。
——如果不是鴻鈞看到了那書籍翻動時一閃而逝的封面，還有旁邊一摞厚厚的文書疊放，都是已經署上了羲皇和句芒祖巫的神名…
‘《專用劇本》…’鴻鈞嘴角扯出一個艱難的笑容，‘三更半夜的，兩個人對劇本？！還有…看那堆文書的厚度…’
‘這怕不是針對所有未來可能，都提前做好的文書應對？’
‘關鍵時候，看需要哪個，就把哪個取出來…’
‘這…是真的絕啊！’
鴻鈞很想掩面。
他最討厭那種心眼賊多的對手。
“有備無患”做到這樣的程度…誰敢相信啊？！
甚至，誰敢想啊？！
鴻鈞沒敢想。
別說是他，就是別的祖巫、妖神，都沒幾個敢想的。
所以，此刻他們都只能目瞪口呆，無言以對。
并且，有一種敬畏的眼神注視…主要是注視羲皇。
確定了。
這是惹不起的大佬。
以后想要暗地里說他壞話的時候，一定、必須、絕對要小心點。
天機易道的最高成就者，挖坑填人的巔峰至尊…遇見這種人，繞著點走罷。
羲皇淡定的接受著眾神欽佩目光的洗禮，很平靜的對鴻鈞說道：“道祖的認真敬業精神態度，我很欽佩…”
“只是呢，現在查也查了，時間地點都確定了，不是我現場杜撰…所以，道友沒有疑惑了吧？”
羲皇淺笑，姿態并不高，沒有一時得志的恥高氣揚、小人猖狂，“如今的洪荒界泰民安，道祖當是勿憂，靜坐紫霄宮，垂拱而天下安寧矣！”
“有我等賢明神圣在，洪荒宇宙便一日昌盛過一日…可謂眾正盈朝，八荒共賀！”
羲皇把一切說的都很美好。
明明祖巫就在旁邊站著，周天星斗大陣都還在運轉，前一刻鐘更是生死廝殺，他自己還在生死邊緣徘徊走動，眼下還能鎮定自如的胡扯瞎說…
看到這幕的天意，沒有一個不敬佩，也沒有一個不心底涌動寒氣的。
當然，鴻鈞是例外。
實力強大，自是不懼怕什么。
心底也不怎么冷。
相反，還很熱乎。
——心中有一把火在燒。
是怒火？還是邪火？他自己都說不清了。
面對滑不留手、讓人無可奈何的羲皇，道祖有些后悔。
‘早知道就不聽他張嘴胡說八道了…’
可惜，木已成舟，為時已晚。
鴻鈞只能勉強撐著最后顏面，“你們聯合軍演的本意，我已經明了…這的確是一件好事。”
“有利文明發展，能鞭策眾生努力修行…”
“但，你們怎么能不給我打報告呢？”他訓斥，“折騰的這么轟轟烈烈，連天地宇宙的格局都大范圍的改變重置，讓眾生多么的驚慌？”
“也耽誤了我的寶貴時間，要親身走出紫霄宮來，處理你們造成的問題…這卻是你們的不對了！”
“道祖說的是。”羲皇點頭，對道祖的訓誡謙虛接受，“如果還有下次軍演的話，我們一定會向道祖告知的。”
“請道祖親臨現場參觀指點，告訴我們雙方還有什么不足，該如何進行改進。”
“只是啊…”
他眸光轉動，有幾分笑意隱藏，“就是不知道那個時候，道祖還有沒有時間，走出紫霄宮？”
羲皇的話語間似有深意。
鴻鈞細品，面容不自覺的抽動。
他感覺從這番話里聽出了巨大的威脅。
即使，有些話羲皇沒有說透。
‘如果…下次…時間…這是要把我關在紫霄宮的節奏？’
‘合天道…非無量量劫不出…’
道祖想到了什么，目光便是一凝，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不過，他沒有將心中的憤怒宣泄，只是牢牢記住。
“只要你們打報告過來，再怎樣我都會親自降臨指導的。”鴻鈞不動聲色道，“好了，既然誤會已經被解釋清楚，那警報也該解除了。”
他把手一指，“盤古真身，分解的天地…是不是該回歸原樣？”
“這是自然。”
羲皇頷首，衣袖一拂——
時光在倒流，天地間的一切都在重置，恢復到最開始的模樣！
這場景，何等夢幻驚人？
逆轉了光陰，修繕了世界…這便是大羅的威能和權柄！
大羅，無盡時空永恒自在，在洪荒天地中擁有至高無上的權能，無所不知，無所不能！
只是平常時候，大羅之間互相牽制沖抵，導致了誰也無法盡情體現那份威能。
可現在，沒有刺頭敢挑戰大勢，在周天星斗大陣、都天神煞大陣、一位道祖的眼皮底下搞小動作…效果一下子就顯現出來了。
分解兆億份的世界，按照原始的模版聚合，一切都恢復到了完好的狀態。
在這個過程中，眾生的記憶并沒有清洗…不如此，怎能體現天威浩蕩，不可抵御？
而在另一旁，巫族那頂天立地一般的盤古真身，也虛淡、消失，重新顯出十二祖巫。
當然，盤古真身雖然消失，祖巫間的聯系卻沒有斷。
一旦有需要，立刻就能重組出最強戰體！
后土祖巫滿滿的放人之心，都已經不加掩飾了。
這是生怕某位道祖患有間歇性突發精神病，失手格殺了一位甚至幾位祖巫…這問題就可就很嚴重了。
鴻鈞面對那敵意深重的目光，面容不自然的抽動了幾下。
在這里，他一刻都不想多待，很想立刻回到紫霄宮，放松神經，讓自己靜靜。
可是，看著眉來眼去的女媧和后土，尋思著“巫妖友好靠鴻鈞”的殘酷現狀，他覺著很有必要最后留下些火種。
于是，在轉身離開的時候，他若有深意的提醒著。
“我很希望巫妖兩族之間，永遠友好，和睦相處…為此，我誠懇建議，你們要及時的清理隱患。”
“可不要發生些什么不好的事情…比如說射日？”
“又比如說，有祖巫淪為了妖皇的臣屬？像是小道消息中的說法，什么東方天帝青帝，管轄屬神句芒？”
人族祭祀五方天帝，青帝伏羲管轄句芒…可是很有意思的呢。
鴻鈞輕笑著，悠然轉身離開。
“不牢道友費心！”
句芒祖巫的聲音響起，“別說這只是未來的一種可能…就算真實上演，我和青帝誰說了算，還有的說道呢！”
“正是！”羲皇認可，并且補充，“不管是天帝也好，屬神也罷…還不都是為蒼生服務的工作嗎？何須斤斤計較呢？”
他強調，作為先天神圣、大羅天意，不應以職位的高低，來體現話語權…誰職位高，誰說了算，這是不靠譜的，是形式主義的。
真正評判的關鍵，要用實際行動作為依據。
位卑又如何？
位卑未敢忘憂界！
鴻鈞的腳步踉蹌了一下，背影顯得有幾分狼狽。
而不等他徹底走遠。
像是被“射日”一說給刺激到了的帝俊，開始有動作。
“鴻鈞道祖請留步！”
“天庭雖已報建，但還沒有正式昭告眾生，確立妖族的根基…我認為，這太不妥了。”
“趁著現在，時機大好，立下族群如何？”
“妖族掛牌上市，誠邀各方大能率領手下族群加盟！”
“道祖暫留一時，觀個禮可好？”
“正好，我原先還發愁，天庭所在設于何處…可眼下卻有一方大好天地。”
帝俊感嘆，“道祖，您方才大顯神威開辟出來的浩瀚宇宙，可還要嗎？”
“若是不要，我們就取走，用來建設天庭的總部了？”
這一刻，鴻鈞臉色陰沉的可怕。
“你們隨意…觀禮？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