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曦大號與小號之間的恩怨情仇,暫且不提。
另一邊,身為新一代有“自我奉獻”精神、懂得努力工作充實自己、未來福報可期的侯岡,踏上了宣傳的道路。
“工作使我提升,提升使我快樂…我一點都不難過,甚至還想笑出聲。”
“前世積了多少陰德,才換來今生如此福報,能夠遇到這樣鍛煉、提升工作能力的機會…”
“擦…我自我安慰不下去了!”
侯岡哽咽著。
再怎樣的借口,也無法抹平他心中的傷與痛。
“這群家伙,都是什么狗屁隊友啊?”
“平時看著不咋地。”
“甩鍋的時候,那智商咻的就上去了。”
“一旦有人帶隊,打起順風仗來,多數人的暴力施展得那叫一個酣暢淋漓!”
侯岡的身影在駐地外徘徊,嘴巴一張,好話不斷。
跟在他身邊的小巫,一個個抬頭望天,目不斜視。
他們什么都沒聽到。
畢竟。
侯岡對上畫師、對上風曦…那是boss打架。
他們這些正常巫,要是敢淌這灘渾水?說不好不知怎么回事,就被發配到沖突不停的危險地帶了。
侯岡剛不過風曦,難道還拿捏不了他們?
漫漫歲月中,此地許多后來參與工作的巫都明了——有那么一小撮的家伙,畫風是跟他們不一樣滴。
一個個老陰逼…不,是足智多謀,善能坑人于無形之中。
對于這種角色,只有一種較為合適的形容說辭。
——天生就是去當領導這種職位的狠人!
都是什么人王、圣皇、天帝的候選人。
有能力不說,必要的時候心夠黑,能突破下限無所不用其極…
惹得起嗎?
所以,侯岡在此地批判不斷,他們能怎么辦?
只能是涼拌了。
左耳進,右耳出。
等侯岡的發泄告一段落,神情疲憊,安靜下來,才有巫小心翼翼的開口。
“侯副總長,我們的宣傳工作該怎么完成?”
“考慮都運會的舉辦時間,似乎…太緊張了些?”
“要不,用些分身的神通,同時到一支支族群中進行?”
一個個巫在提議,貢獻自己的綿薄力量。
侯岡連連搖頭,“那速度多慢?”
“而且還有隱患。”
“你在這邊夸這個族群怎么怎么好,另一邊又夸另一個族群怎么怎么好…事后兩邊一通氣,尋思著我們不是把他們當猴耍?”
“雖然,我們就是在耍猴沒錯…但也不能這么把妖當傻瓜。”
“裝還是要裝一下的。”
“應該不至于吧?”有小巫疑惑,“稍微強大一些的種族,族群自豪感、文明歸屬感,這些方面的建設工作做得還是相當到位的——在不遭遇巨大沖擊前。”
“我們過去表揚夸贊,就算有妖明知道有問題,但是在普遍的族群基層認知中,并不會思考的那么深…想來也沒有哪個有識之士會冒大不韙站出來,給自己的子民潑一盆理智的涼水。”
“否則到那時,不用我們出手,它們內部自己的分裂叫罵,都夠喝一壺的了。”
“捧殺一個族群,讓他們覺得自己就是完美化身,然后真給忽悠瘸了的,浩瀚歲月長河中類似的例子屢見不鮮。”
這小巫,也并非什么善茬。
他指出關鍵,并予以解答,從人心人性上出發,合乎情理。
“你說的很對。”侯岡看了他一眼,點點頭,“正常來講,這都是沒有問題的,可執行的。”
“不過…”侯岡話鋒就是一轉,“我們如今不是單純的宣傳工作就完結了。”
“我們還有對手——妖族高層麾下的智囊團體!”
“不能當他們不存在。”
“面對如今這樣敵暗我明的局勢,我們的行動指向越鮮明,露出的破綻就越大…”
“他們如果朝著破綻捅進來,我們會很頭痛的…關鍵是時間上的缺口太大,我們缺乏補救的余地。”
“所以,真正要展開宣傳活動,就要盡可能模糊指向性,選擇通用一些的宣傳口徑。”
“說的越少,對手能挑刺的空間就越少。”
侯岡說著說著,就笑了起來。
“我已經有了腹稿,既省時省事,效果估摸也很不錯…之后,你們照著執行就好了。”
此話一出,跟隨在侯岡身邊的所有小巫,眼神都不對勁了。
——既然你已有全盤規劃,還自信很優秀,能輕松完成工作…那么剛才那奮力罵街的樣子?
為了啥呢?
“怎么了?”侯岡挑了挑眉毛,“我罵他們怎么了?”
“我能在規定時間內,用超高效率完成工作…這是我的本事。”
“可不代表,他們有理由給我添加巨大的工作量!”
“能力越大,責任越大的胡說八道理論…都什么時代了,還掛在口頭上忽悠人?”
“明明是‘權力越大,責任越大’,然后哪個家伙給瞎改,宣傳出去,借此光明正大的用道德綁架來壓榨手下員工的勞動力?”
侯岡越說越生氣。
“可是…您也是此地十個副總長之一啊?這權利按說也不小了。”
有一個巫小聲開口,言辭如刀,一下捅到了腰。
侯岡沒聲了。
他慢慢轉頭,盯著那瞎說大實話的巫,深深吸了一口氣,咬牙切齒,一字一頓。
“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懂?”
在侯岡極具壓迫性的目光注視下,這小巫很從心的閉上了嘴。
因為他感覺再不閉嘴,恐怕會發生一些很血腥的事情。
——某年某月某日,某巫死于家中,分尸數十塊。
別問,問就是自殺。
等到老實人安靜下來,侯岡才滿意的收回了視線,對左右而言。
“外出宣傳的工作很重要…所以,為了體現重要程度,從現在開始,你們對我的稱呼,把那個副總長的‘副’字稱呼給拿掉…明白嗎?”
“明白!侯總長!”
有上道的小巫,很機靈開口。
而后,一連串的“侯總長”稱呼,讓侯岡臉上笑開了花。
通過精神勝利法,他徹底宣泄了在風曦那里所受的氣。
‘現在是精神勝利,以后可就未必了…’
侯岡回頭看了看巫族在昆侖的駐地。
‘日子還長著。’
‘眼下你人五人六的,指揮我、壓榨我…等我混到職位比你高?’
‘呵!’
‘且讓你得意幾天…’
“號外號外!”
“你不能不知道的重要信息,蓋世大能看待天地萬族的視角!”
“知名記者‘西北風’采訪巫族大神通者,后土祖巫這樣說!”
“金仙不敢相信,太乙懵懵懂懂,大羅才深有體會…本時代的天人主題竟然是它!”
在侯岡信誓旦旦的保證后。
很快,他的行動展開。
鋪天蓋地的報紙宣傳開道,配上一些乍看就很能抓人眼球的標題,讓妖在半信半疑之間往下閱讀,去了解了所謂能跟大能、大神通者、大羅管理員扯上關系的重要信息——天人主題。
后土祖巫被用來說了一些她絕對沒說過的話,還是對著莫須有的記者西北風。
“天之生物,必因其材而篤焉。”
“故栽者培之,傾者覆之。”
閱讀理解一下,就是——上天生養萬物,必定根據它們的資質而厚待它們。能成材的得到培育,不能成材的就遭到淘汰。
天生我材必有用!
因為沒用的,都已經被淘汰在歲月長河洪流的席卷覆蓋之下。
所以,在如今大時代背景下,還能活蹦亂跳的任何一個族群都有可取之處,都有獨特的優點,在上蒼的判定是屬于有才能的。
因為有才能,所以上天會賜予福祿,會保佑它,會任用它,會在未來給予重大的使命,都是有天命在身,注定在這個時代的舞臺上有一席之地,叱詫風云!
“保佑命之,自天申之!”
后土祖巫被無良小編代表著發言,說了一通大道理。
而那無良的小編,還在這基礎上引申擴展,列舉了無數詳細的數據,進行證明,給無數族群打一針強心劑,讓它們的心態很膨脹。
因為,這些證明看起來非常靠譜的樣子。
——考察某某族群的歷史,多少次因為特殊的優點,熬過了劫數,一直繁衍至今。
——再考察某某族群的過往,能從一支偏僻小族壯大到幾條山脈的霸主,多虧了它們的種族特長——集群意識!
侯小編論證后土祖巫說的道理,為每一個族群的身上都披上了一層天命的光輝,看著就很正經。
當然,講述了那么多,到最后狐貍尾巴還是露了出來。
“將與培訓平臺攜手,舉辦昆侖群山有史以來最大萬族活動!”
“集開拓視野、增長見識、論證天命高低于一身,這是一場不能不來的賽事——”
“都天杯運動會!”
侯小編緊緊扣著天命二字,哪個族群不來就是自損天命,是連自己族群的優勢特長都沒有定義清晰的種族,是未來必然會被淘汰的劣等種族!
這配合前面后土祖巫所“提到”的理論,形成完美的閉環,緊扣中心,是一篇上好的宣傳文章。
昆侖山中的族群,但凡是能買到這份報紙的,都不得不斟酌一二。
畢竟,絕大多數族群不像龍族、鳳族那樣,是頂級強勢的種族,族內至今有大羅鎮壓氣運,可以對此嗤之以鼻。
在這篇報道開始掀起的風潮之下,結合巫族長久以來沉淀的威望,潛移默化成為大勢。
若是稀里糊涂的被打成沒有天命的劣等種族…搞不好誰都敢來呲一下牙了。
狗仗大勢能欺人!
況且,越是自信強大的種族,也越不畏懼這其中的挑戰。
他們還需要一個合適的舞臺,在萬族面前展現自己族群的優越性呢!
萬眾矚目之下,取得輝煌勝利…這對一個種族的整體自信心態,是何等巨大的加持?
往后不管做什么事,心氣都先多三分,多了個正面buff。
這就算是天命了!
自己爭取到的天命!
心態這種東西,它有的時候不重要,有的時候又是通往成功門前的最后一塊磚。
能梳理得清其中道理的族群,又有哪個敢忽視呢?
“要是真有族群敢忽視呢?”風曦站立山巔,負手看山河浩瀚,突然對侯岡問了一句。
“我不都說了么…這是與天命有關。”侯岡輕笑,“不來的族群,便是自舍天命。”
“天命這東西呀,現在宣傳、發酵,該都知道的都知道了…說絕對相信是吹牛,但大部分都是半信半疑。”
“若是有哪個族群不當回事,大搖大擺的表示不陪我們巫族玩…那就當我們殺雞儆猴的那只雞好了。”
侯岡臉上帶著神棍一般的表情,“此族,天命已失,自當為天所滅…都運會舉辦當天,有白日星墜,夷滅其族所有高層!”
“高層戰力一失,這個族群自是長久不了…應了天命之言。”
“你是想讓大羅出手?”風曦微一挑眉。
“當然…”侯岡漫不經心的說著,“天命天命…何為天?”
“大羅出手,天經地義。”
“不過,想來那些已經被我天命說辭給忽悠的暈頭漲腦的族群,應是不會讓我們走到這一步的。”
“畢竟么,為了保障熱度,我們都特意將都運會的舉辦時間,跟靈寶天尊的講道時間安排到了一起…”侯岡笑笑,“聽完大羅講道,湊熱鬧的人還沒有走開呢,都運會就舉行了…不存在什么因為住的地方太遙遠索性不來參賽的問題。”
“講道理。”
“一位大能講道的盛事,比我們這初辦的賽事要有吸引力太多了。”
“我們這算不算蹭熱度?”風曦失笑。
“蹭就蹭了。”侯岡不以為然,“這些年我們為三清天尊道門做的貢獻,蹭他們熱度也不過是等價交換、互惠互利。”
“也對。”風曦頷首,望著遠方目光中有些憂愁,“此次,事關重大…希望不要出什么紕漏。”
“但愿吧。”侯岡搖頭,嘆息一聲。
“風曦?侯岡?”
“天命?”
“采訪后土?”
“我安插在巫族的暗子,三年又三年,都已經快爬到頂了,怎么根本不知道有這回事?”
“現在的年輕人…膽子很大嘛!”
巍峨壯闊的宮殿群,正中央的至高殿堂里,一尊偉岸超卓的神圣高坐主位。
他看著手中情報,深思片刻,不知為何失笑輕語,“挺有意思的…你說對不對?白澤道友?”
“是挺有趣的,羲皇陛下。”白澤妖帥回道,“一個玩弄人心于鼓掌之中,一個將名人效應和幸存者偏差結合在一起做宣傳…真可謂是洪荒代有人才出。”
“吾道不孤…吾道不孤啊!”
白澤長嘆,“此情此景,莫名讓我升起了蒼老的感覺。憶往昔,龍鳳紀元…”
“打住、打住…”羲皇笑著打斷,“既是往事,就讓它隨風而逝…誰也不要去計較。”
“掀了黑歷史,誰的臉面都不好看。”
“陛下所言甚是…是我疏忽了。”白澤恭敬應是,“往事,太過沉重,理應被埋葬在歲月長河的最底部,永不見天日。”
“新的時代,自是要有新氣象。”
“這才對…好了,不用再扯這些,該回到正題。”羲皇身形后仰,雙手食指交叉于身前,騾落在桌岸上,“這些巫族的小家伙的行動,你覺得…該怎么應對好呢?”
“此事甚易。”白澤揮了揮手中羽扇,“這兩個小家伙,能耐確實是有。”
“可惜,還是不夠成熟。”
“況且…”
“有的時候,想要成事不容易,想要壞事…卻太簡單了。”
白澤妖帥,胸有成竹,智珠在握,對于砸場子已是心有成算。
“我有一計,不需千軍萬馬,只需一人行動,攜帶一物趕赴昆侖,便可讓這都運會夭折,使巫族圖謀前功盡棄!”
“是何良策?”羲皇坐直了身體。
“瘟!疫!”白澤妖帥吐出兩個字。
此時此刻,這位妖帥嘴角含笑,說話的語氣卻帶著極致可怕的森寒,能凍結人心,毀人魂魄。
“巫族,不是要舉行一場超巨大的賽事嗎?”
“想來,那個時候一定會匯聚很多生靈的吧?”
“至少萬族!”
“而且,除卻觀眾外,還有不少的各族天驕,亦或者是中堅高手…陛下你說,若是他們在巫族的地方出了差錯,這些萬族會怎么看待巫族?”
“很顯然,一個非常糟糕的印象就留下了。”羲皇順著白澤的說法往下推演。
“正是。”白澤點點頭,笑容不減,殺機更盛,“到時候,光是應對這種大型災難,想來就足以讓巫族在昆侖的那些人瘋狂。”
“更不要說,值此關鍵時刻,再有二三謠言散布…呵。”
白澤妖帥沒有說完。
因為,已經不用他說完了。
懂的都懂。
“巫族有大羅。”羲皇敲了下桌子。
“我們的大羅不先出手就好了…這事情交由下面的人手去辦,用下駟兌子上駟。”白澤道。
“巫族,句芒部,善醫藥,或許能很快治好。”羲皇幫著查漏補缺。
“所以,我們還需要用一點特殊的手段。”白澤回答,“媧皇手中,有一份圖譜,為眾生造化圖。”
“詳細記述了她曾經追溯天地開辟、萬靈化生時刻,其所取代運轉的造化規則,并且在這規則話衍化無量族群的基本法理。”
這一份圖譜,比之于風曦前世的全人類基因組計劃,還要超越無數倍,是一位造化主宰的造物過程詳細數據報告!
“根據這份圖譜,制造出特定的病源,對昆侖山中的族群進行瘟疫打擊…不用它們死去,病著就好了。”白澤淡淡道,“在巫族設計出破解的方法之前,我們妖族可以趁勢介入。”
“巫族不是會喊口號嗎?”
“真以為我們就不會喊?”
“到時候,我們直接打出為全洪荒妖族考慮的旗號,提供義務治療,并且真真切切的藥到病除,撲滅瘟疫…”
“看。”
“巫族耗費莫大心力團結凝聚的人心,一下子就全為我們做了嫁衣。”
“都運會?”
“這是我們妖族的舞臺。”
“是我們這些高層展現仁義的舞臺!”
“是展現巫族無能的舞臺!”
“最鮮明的對比,底層那些根本不明白真相的妖靈,除了被我們牽著鼻子走之外,還有第二種可能嗎?”
白澤從容說著,頗有談笑間敵手灰飛煙滅的氣度。
“巫族前面是占了些小便宜…但那又如何呢?”
“我們這些妖族高層,抓的可是一手好牌啊!”
“即使內部各有心思,都有所謀劃…可牌縱使只是一張一張的打,都能將巫族那邊打到自閉。”
“最頂級的智囊團。”
“從龍鳳大劫時代積累下來的最深厚底蘊。”
“鴻鈞道祖的武力支援。”
“太多太多的優勢了。”
“若不是巫族那邊緊緊捏著盤古的遺詔,其立族之初的口號是為了祭祀盤古,兼且還沒有造下殺孽,給我們抓到把柄…”
“鴻鈞早就點起人手,全體集合,殺上不周山了…哪還會像現在這樣,給了他們做大的可能?”
“可惜。”
“打小算盤的大羅,太多了些。”
“不想看到鴻鈞那么順利、使絆子拖后腿的不少…”
“還有尋思挑起大劫,想要趁動亂機會大撿尸體,把自己養肥養強的禿鷲…”
“呵。”
“才有了如今的渾水。”
白澤嘆息,為妖族的內部情況揪心。
妖族高層發力,擊敗巫族,做得到嗎?
當然是做得到!
如今的巫族,還是太稚嫩了些。
但是,這樣勝利結果,對妖族大整體是有利的。
可對一些個體,卻不怎么好了。
有些人,已經忍受不了近乎固化的階層,利益都被秩序瓜分。
沒有橫財,怎能爆發式提升?
普通大羅,想要成為大神通者;大神通者,想要找機會登臨無上巨擘…正常來說,這些都需要很漫長歲月去打磨。
可不正常呢?
殞落一些同級、更高級的的強者,晉升的機會立馬就來了!
所以…大劫?
讓它來吧!
來的轟轟烈烈一些!
所有進來參與豪賭的大羅,都認為自己能贏。
至于說贏不了?
大不了失我。
無量量劫之后,又是一條好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