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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7章 馬屁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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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駕!”

  高公公尖聲喊了一嗓子,龐大的隊伍開始移動,程咬金帶著數千禁衛,把李世民圍在中間,這回甭說是刺客,就算是個蚊子,也是斷然飛不進去的。

  王志已死,還剩下五名刺客,都被送去了大理寺收監。沒有立即梟首示眾的原因是,李世民的圣旨寫得明白,若按現有的大唐律,殺,則要夷滅三族。所以為了救人,就要修法,因此在修法完成之前,這幾個人還不能殺,殺之,則名不正。要一直收押到修法完成,至少是這一條律法修改完成之后,至少也得個把月。

  李世民走了,百官卻還都沒走。他們心中實在是太多疑惑,想要跟李牧求證了。李牧也難得大方一回,眼瞅著要到晌午了,就讓廚子做飯,這回沒再用粗茶淡飯糊弄,雖然也沒有特別的豐盛,但也是正常的標準了。

  院子里放了兩張大圓桌,總算讓朝堂上這些大佬都有位置坐了。眾人先是向李牧道謝,都說什么年少有為,力挽狂瀾之類的恭維話,李牧也笑呵呵的受用了,大家在一片虛偽之中互相敬酒,倒也稱得上是賓主盡歡。

  但到了魏征這兒,卻有點卡殼。剛剛在李世民面前發生的事情,讓魏征多少有些慚愧,但他心中的直覺卻告訴他,一定是中了李牧的計了,兩種矛盾之下,讓魏征十分的不自在。但他又不能一走了之,只好悶聲不語。

  他想不語,李牧怎么可能放過他。李牧應付完虞世南的敬酒,提了一杯酒來到魏征的面前,魏征趕忙站起身,十分的局促,不知說什么好。

  李牧敬魏征酒,魏征也趕緊倒滿,拿起來一飲而盡。

  喝完了酒,李牧開口道:“諸公可知道,我與魏公時常爭吵,但遇大事,我卻十分推崇魏公的緣由么?”

  這話等于是一句廢話,但卻也沒人掃李牧的興致,都等他自己說。

  魏征也道:“這其中的緣由,老夫也想知道。”

  李牧笑呵呵道:“那我今日便為諸公解惑,省得諸公猜得辛苦。”

  李牧坐到魏征旁邊,侃侃而談:“我與魏公之間所有的矛盾,皆非個人之恩怨。這一點,想必諸公都不否認吧?”

  眾人一聽,都點頭,他們倆之間的事情,都是明擺著的,一樁樁一件件,確實不涉及私仇。

  李牧又道:“再者,我非常欣賞魏公。有兩點,其一曰:勇氣。魏公之勇,冠絕朝堂。多少事情,無人敢開口時,唯有魏公敢言。其二曰:磊落。我與魏公相爭,若我僥幸得勝,魏公從來都是認,沒有一次狡辯的時候,從來不會采取下三濫的手段,這便是君子,大家相爭,各憑本事,勝就是勝,敗就是敗。像這一次、”李牧頓了一下,嘴角微微翹起,掃視眾人道:“…像這次的刺客,我心中有數,是奔著我來的。要不是我命大,正趕上陛下來這里做客,有高公公這樣的高手在場,爭取到了喘息的時間,或許今時今日,諸公就不是與我一起飲酒,而是在我的墳前吊唁了。”

  此言一出,場面瞬間變冷了。王珪張口想要說些什么,但最終還是沒有開口。

  李牧深吸了口氣,道:“我今天擺下這席面,宴請諸公,便是想通過諸公之口,告知此事背后主使之人。今天我李牧并非是以德報怨,只是可憐無辜老幼罷了。我不需要任何人領情,也不要任何人情,他日再有相爭,也不用誰讓我,大家還是各憑本事。但若再有一次刺客的事,后果自負。”

  話說到這兒,就有一些刺耳了。長孫無忌不知是生氣了,還是好意提醒,道:“李牧,言重了,你這算是威脅么?”

李牧看向長孫無忌,灑然一笑,道:“國舅若覺得是威脅,那便當威脅來聽好了。小子也不妨狂妄一些,憑今時今日我李牧的功勞,能力,在陛下心中的位置,放  眼朝野,何人敢輕視于我?誰想跟我掰一掰手腕,那就不妨試一下好了。還當我是剛入長安城的毛頭小子么?”

  一絲怒氣從長孫無忌眼眸中閃過,但他沒有發作出來,反而是笑了,道:“此言有理,今時今日,誰若把你當成毛頭小子,也是朽木一根了。”

  李牧哈哈大笑了起來,道:“不過我相信,諸公是不會害我的,我說這些話,也不是給諸公聽,是給那些只能躲在人后,慣用小人伎倆的人聽的。我要再次申明,李牧不是不允許有敵人,也不會做用盡手段去鏟除異己的事情。我喜歡魏公這樣可敬的對手,大家有不同的意見,各憑本事,贏了認,敗了也認。”

  “陛下不是說了么,往后大唐要做到諸事有法可依,天下緣法而治。刑過不避大臣,賞善不遺匹夫。咱們都遵紀守法,按規矩來。最好誰都別跳出規矩,要是打開了這個籠子,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到時候一個不小心把誰搞死了,傳將出去,該怪我手重,欺負人了。”

  見李牧話語中又藏了機鋒,長孫無忌擔心他引起眾怒,只好替他往回兜著,插科打諢道:“李牧的意思,我聽明白了,他就是說,大家不要做一些小人之舉。李牧啊,你放心好了,絕不會再有了。這一次陛下龍顏大怒,要不是仰仗你在陛下面前周旋幫襯,差點數萬人性命不保,這教訓還不夠么?只要是不傻,心里都有數了。”

  李牧見長孫無忌在把話往回拉,也順勢說道:“國舅說得對也不對,我是盡了一些綿薄之力。但究其根本,還是我們的陛下圣明。其實我早已看出來,陛下說出要夷滅三族的話之后,心里也是有些后悔了。畢竟百姓何辜?陛下是難得的有道明君,如何能不明白這些道理呢?只是沒有臺階下罷了,我看出來了,適當的時候給了陛下一個臺階,這事兒也就順下來了,甚至不惜大修律法,試問古今帝王,有幾人能做到?若陛下昏庸,給了臺階他也不下,數萬無辜百姓還是要死。歸根結底,還是陛下圣明啊!”

  這一記堪稱教科書一般的馬屁,邏輯嚴謹,讓人反駁不得。眾人心中哪怕不十分認同,也都出聲附和。

  李牧越說越感慨,嘆息一聲,道:“話說到了此處,諸公也不要厭煩,我就多說兩句,絕非說教,個人一點感慨而已。”

  “就像這次的事情,諸公中很多人,都覺得陛下似乎過分了一些,但諸公不妨設身處地的想一想。換作你是陛下,能不生氣么?陛下登基以來,勵精圖治,休養生息,輕徭薄賦、你們可能都不知道,在我執掌內帑之前,陛下的三餐都沒有一絲葷腥,每三日,才能吃到一次肉。這是我親眼所見吶,諸公幾日吃一次肉?相較之下,不覺慚愧么?”

  “但就是這樣的陛下,他努力的去做了一個皇帝應該做的所有事情,卻不能得到應有的擁戴與尊重,反而卻招來了刺客當然,這次的刺客是殺我的,我心里有數,可對陛下來說,刺客就是來殺他的,他豈能不氣?”

  “出了事之后,沒有一個人敢于擔待此事,站出來從中調和,陛下豈能不失望?身為人臣,理應為國家分憂,為陛下分憂,若是陛下需要人出力的時候,所有臣子都沒有一個頂用的,那陛下要臣子做什么?若為人臣,而不能為陛下分憂,尸位素餐,空占其位,碌碌而無為我覺得,此人就有一些恬不知恥了。”

  王珪垂著頭,默然不語,心中惴惴,他不覺得李牧這話是隨便說說,難道這是陛下授意,在點我的呢么?方才陛下走的時候,沒有追究王志斷舌的事情,難不成是想讓我自己請辭,保留一份顏面么?

李牧還在繼續:“…而且,身為帝王,陛下也有自己的苦楚啊!作為人臣,咱們得理解陛下。我就舉個簡單的例子,就說這看戲  吧。諸公也都知道,我在平康坊開了一個戲園子,正在上演竇娥冤。這戲呀,挺長的,一天演不完,要分作好幾天。陛下很喜歡竇娥冤,但他卻沒法像普通百姓一樣,每天到了點兒就過去看。但他是皇帝呀,皇帝有批閱不完的奏折,他要是放著奏折不管,起居注上頭寫那么兩筆,他就成了昏君了。這公平嗎?皇帝也是人,想看個戲都不行嗎?不行!因為他是皇帝。”

  “做皇帝,必須得摒棄私欲,除非他不想做明君,想當個暴君,那倒是可以為所欲為。我常與陛下見面,對這些事是看在眼里,心疼在心上。陛下真的是不容易啊,人前人后,他都得很端正,要不然…”李牧看了旁邊的魏征一眼:“…要不然就會有一些吃飽了沒事干的御史站出來,擺出一張別人都說奸臣,就他一個重臣的嘴臉要死要活地勸諫…”

  魏征忍不住道:“差不多行了,指桑罵槐地說了御史臺半天了…”

  李牧嘿嘿一笑,道:“我可沒指桑罵槐,我就是在說御史臺…魏公啊,我說句話你可別不愛聽。我就是覺得,御史臺的御史啊,廢話多,能力還不成。總抓著一些雞毛蒜皮的事情沒完沒了,真正棘手的事情,反而沒任何建樹。真該整治整治了!”

  出人意料地,魏征竟然沒反駁,含混地應了聲,也不知是聽進去了沒有。

  李牧把話頭拉回來,接著說道:“做皇帝很容易嗎?不容易!我最近讀史記頗有感慨,哪一個皇帝容易?都不容易!任何一個時期的朝堂,那都不是一條心,總得有三個五個的勢力,七個八個的黨羽。你們都當陛下不知道么?陛下心里清楚的很。什么是帝王術啊,這就好比一碗水,做皇帝,就是要把一碗水給端平了,不偏不倚!所以很多時候啊,沒有什么對錯。就像這回,諸公中有些人被點了名,被申斥了,不一定真的有那么嚴重。那是陛下在告誡,你有些過線了,手往回收一收也就沒事了。陛下沒有罷黜你,就是還要留著你,可不能自暴自棄,也不要怨恨,不要不滿,更不能記恨陛下,因為說來說去,陛下還是愛每一個臣子的呀,要不陛下提起誰來,怎么都叫愛卿呢,是吧?”

  眾人面面相覷,都聽傻了。在座之人,哪一個不是做了十六七年以上的官兒,但聽了這一番話,還是由衷的打心眼里升起一股敬佩之情,這么不害臊的話,就這么堂而皇之地面不改色地說出來要不怎么說人家小小年紀就圣眷加身,無人可比呢?真是有過人之處啊!

  李牧瞥了眼倉庫東南角,見本來在那兒的人影已經不見了,收起了虛偽的笑意,整理了一下表情,道:“唉,說了這么多,最后做個總結吧,希望咱們大伙啊,都做好自己本分的事情,都是為了大唐江山社稷,些許的分歧難免的,大家眾志成城,和衷共濟吧!”

  說著提起一杯,眾人附和,又是一片其樂融融。

  李世民回到闊別三日的太極殿,拆了手腕裹著的白布,活動了一下,已經無礙了。孫思邈留下的金瘡藥,讓他的手腕連一點疤痕都沒留下,只是傷口處的膚色略顯bainen一點而已。

  機括聲音響起,袁天罡出現在殿內,恭敬跪在地上,道:“臣未能事先探到消息,讓陛下遇險,臣罪不可赦,請陛下治罪。”

  李世民擺了擺手,道:“事發突然,你沒能得知消息,也不怪你。這些刺客的底細打探得如何了?燕王…齊王那兒,有什么消息么?”

  “刺客的底細皆已探明,王志的那個師弟,可以確認是“繼嗣堂”的人,兩個游俠兒,是他雇來的亡命,江湖上也有些名號。至于那個qiang棒教頭、”袁天罡停頓了一下,聲音小了些,道:“確實是齊王派去的。”

  “這個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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