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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章 引力

熊貓書庫    瘋狂心理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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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陽光落在沐春肩膀,落在他的鍵盤和顯示器上,也落在宋偉信的眼眸中。

  眼眶臃腫,眼瞳周圍如蜘蛛長腿般的紅血絲透著煩擾夜間的男女情愛里滲出的傷痛和糾纏。

  誰能不愛這世間女子,誰能不追逐夢中的情感。

  站上六樓天臺打算結束生命雖說是一時沖動,也正因為眼前這位病人有著較為強大的力量和充沛體能。

  畢竟年輕就是力量和不顧一切的代名詞,也難怪他驅車一千多公里只為追尋夢中燈火闌珊處的女人。

  他希望那個女人也在等候他,兩人的感情未觸即發,一觸便不可收拾,是打翻的火盆,星光四濺,滄海桑田,只為你眼中只能看到我,心中只能念著我,衣帶漸寬終不悔,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離。

  終究是愛得急切,愛得不顧世俗,愛這種東西本質上就是與死亡緊密相連的。

  飛蛾撲火般的情感,你問飛蛾你可曾想過這一撲意味著什么?飛蛾哪顧得上,情已生,心相印,對方就是在世的佛,眾生中獨一無二。

  緣起緣滅不為人左右,人力在洶涌的愛情面前孱弱無力,不過是落在羅裙紗帳上的一顆塵埃,耳鬢廝磨的一絲熱風,歡愉裊裊中眼角跳躍的一滴歡喜淚珠。

  燃的正烈的火,燒的正燙的心,忽然間陰雨而至,天空變了顏色,大地搖搖欲墜,這世界成了二郎神那六親不認的可憎面容。

  有人要退縮了,有人要背叛這段山盟海誓。

  天涯尚在眼前,轉瞬遙不可及。

  人間失格,天堂直墜地獄。

  誰能受得了,誰能輕易熬得過去。

  即使躲過了自毀的噩夢,活著的每一天,睜眼的每一分秒,都是地獄般的空洞、絕望和痛苦。

  字詞難以表達愛的濃烈,字詞也同樣難以表達悲的深淵。

  雖說時間自然治愈一切悲痛,然而人畢竟是活于當下的生命,每一口呼吸都是痛的,這樣的時光,暗無天日。

  “我真的很難過,但是真的是個好人。”

  “你選擇回到繞海就是一個很好的決定。”沐春溫和地說。

  宋偉信感激地看向沐春,尷尬地點了點頭。

  “現在想想也很害怕吧,不知道這一路是怎么開車回來的。”

  “沒錯!你說的太對了,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來的,就好像你看,一個西瓜切成了兩半,我的靈魂在哭啊,我想死啊,我的身體在踩油門,打方向盤,這一路高速公路,我覺得我真的是夢游一般回來的。”

  “已經逃過很多次死亡的劫難了。”

  宋偉信連連點頭,好像在描述他人的遭遇一般,“你看啊,醫生肯定也開車吧,有沒有那種開了好長一段路,但是自己好像睡著了一樣,等突然回過神來卻發現自己已經開出好遠,然而對于之前這段路是怎么過來的,完全沒有記憶,就跟斷片一樣。”

  “有,大部分開車的人都有過這樣的經歷。”沐春點頭。

  “我全程都是這樣的,當中怎么在加油站加油的,沒有記憶,然后一路上還發生過什么事也沒有記憶,車內音響一直開著,我是怕自己睡著,但是根本不會睡著,你知道嗎?從那個女人說不能愛我以后,我一晚上都沒有睡著過,我簡直就成了貓頭鷹。”

  “嗯,這段時間是比較艱難。”

  “但我想我是個好人不是嗎?今早我還在想,一定因為我是個好人,昨天才能在樓頂上遇到你,不過你是不是好人我就不知道了,至少你是個坑錢的主。”

  沐春微微一笑,“錢還是要的。”

  “真的是故意的?”

  “嗯?”

  宋偉信燦然道:“就是那種所謂醫生的治療方法。”

  “哦,反復確認你的危機水平,如果你很看重錢,一定程度上說明你一了百了的念頭已經少了一些。另一方面,還是為了讓你回到現實中來,有些時候,現實是可以拯救我們的,因為有引力。”

  “引力?”宋偉信不明白了。

  “就是大地本身的力量。”沐春一邊說著,一邊在白紙上畫了一個圓球和幾條簡單的線條。

  “這是什么東西?”

  “地球,我們將它稱為現實生活好了,人為什么會站在地球上而不會飄起來呢?”

  “因為地球有引力啊,牛頓的蘋果不就說明了嘛。”

  “現實也具有這樣的引力作用,能夠將一個脫離軌道的人漸漸拉回來,然后安穩地生活下去。”

  “我已經不能安穩生活了,雖然我不想死了,但是我的生活還是不可能好起來了,我覺得行尸走肉就是我現在的狀態。”

  “不是行尸走肉,是心痛,心里面亂七八糟,是雜亂無章。”

  沐春的話說的很清楚,宋偉信卻沒有聽到半個字,他反反復復說著自己的痛苦,一手按壓在胸口,一手支撐在膝蓋上,說話的速度越來越快,重復的句子也越來越多。

  嘴唇漸漸變得蒼白,因為說話過快,溢出的口水在兩邊嘴角積成兩個水潭,一個名為羞恥,一個名為沒有頭緒。

  這是失戀后的兩種潛在狀態,痛苦是一種表面情感,同時帶來一些軀體癥狀,例如失眠、例如煩躁、還有怒氣沖沖、甚至有人惡心嘔吐、有人腹瀉、少數還會出現木僵反應和呼吸困難。

  然而潛藏在痛苦之下的是關于一段感情結束之后,留下的一些現實問題。

  失戀者往往被巨大的痛苦感吞沒,無法冷靜下來理清頭緒,以至于消極沉淪,以至于傷害自己身體,任由靈魂枯竭。

  他們反反復復說著“難受”,反反復復描述一種近似“死亡”的毀滅感,無法發現潛在的現實問題。

  發現現實問題,并且正視他們,是走出失戀的一扇小窗。

  宋偉信的小窗已經開啟,他不自知,他渴望幫助,他重復表示難受,沐春看到了,明白了,接下來重要的是如何讓送偉信的注意力從痛苦走稍稍走出來,稍稍離開情緒的慣性過山車,重新審視痛苦背后究竟還藏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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