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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四章 就這樣到了春天

熊貓書庫    瘋狂心理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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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沐春起早跑步的時候,初春的陽光已經灑滿繞海的每一個角落,空氣也變得格外清甜。

  由于冬季以來的呼吸道傳染病仍然沒有徹底離開這座城市,所以100人以上的會議也就無法正常舉行。

  出于對市民健康和安全的考慮,《精神健康年會》將延遲兩周時間召開。

  沐春一邊跑步一邊感受著寒暖交替的空氣,也對今年一整年的工作又進行了一次計劃和整理。

  路上跑步的人并不多,沐春猜測也許是現在人更愿意睡懶覺的緣故。

  其實醫生喜歡睡懶覺的并不多,從讀書時候開始就養成早起習慣的沐春更是很少會睡到六點半以后。

  這一天和沐春一樣早起的還有三街坊外一片綠化區工作的園藝工人。

  清晨六點,他們已經爬上高高的扶梯修剪樹枝。

  這些樹枝沐春每天經過時都會留意看上一眼,大概就是一兩天的時間,原本還僅僅是冒出幾段小樹枝的梧桐樹突然已經枝干完整,甚至超出了園藝工人允許它們發育的空間之外。

  這還真的是蓬勃生長啊。

  三街坊這一片綠化區陽光特別充足,同樣時間種下的梧桐樹,馬路對面的一排還沒有黃綠色的種子落滿一地,那些種子春風一吹就像故意的一樣往路人眼睛里鉆,能讓走路和騎車的人疼的直流眼淚。

  但是此刻的風很小,不動的時候就連身旁灌木帶的葉子也都是安安靜靜的仿若正在貪睡。

  黃綠色毛茸茸的種子落在地上,看起來一片生機盎然的景象。

  春天,真的是來了呀。

  沐春有些高興,又有些擔憂,高興的是終于和很多病人一起熬過了漫長的冬天,但是其實對于一些病人來說春天才是更難熬的季節。

  病人并不一定知道這件事,因為冬天怎么看都更容易令人感到沮喪。

  陰沉沉的天氣,陰沉沉的心情,總是想要躲在床上或者宅在家中,有時候一睡就是一整天,也不覺得餓,好像不喝水不吃飯也沒有什么大不了的問題。

  這就是冬天的抑郁。

  而到了春天,這種抑郁的心情就會像一兩天里突然長出來的樹枝一樣,在不知不覺中發生變化。

  地處北半球的繞海,45月正是自殺最高發的季節,這一點看起來有些反常識,明明是冬天更容易抑郁,冬天更可能想要放棄生命。

  看起來是這樣,但事實上自殺是需要力量的,春天正是這力量漸漸蘇醒和萌芽的時候。

  也正是身心科醫生經常擔心的,抑郁最嚴重的時候病人會出現行動力喪失,他就像一只烏龜一樣可以一動不動變成沙發的一部分。

  而通過藥物或者心理調整漸漸恢復一些的時候,病人的行動力也就上升了,想要自殺也就能舉得起刀,有力氣跑到天臺。

  擔心什么來什么,八點剛到門診室,許丹就已經在門診室門口等待沐春。

  沐春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空無一人的走廊,這才確定這位看上去漂亮柔弱又帶著幾分神秘氣息的女孩是來找他的。

  “怎么會那么早?”沐春問。

  許丹靦腆地笑著,已經換上春裝的女孩看上去比冬天的時候更嬌小一些。

  “那就進去聊聊吧。”沐春請許丹進門,自己則跟在她身后不到一米的距離,這個距離,沐春又聞到了那股熟悉的味道。

  這股氣味讓沐春有些暈眩,就像喝多了咖啡或者喝了酒的感覺。

  許丹坐在沐春對面,將醫療保險卡交給沐春。

  沐春先脫下外套,隨后洗手,換上白大褂又洗了一遍手,最后才拿起她的醫療保險卡劃過讀卡器。

  這張卡居然還是熱的。

  難道許丹一直將卡捏在手心中嗎?

  很快沐春就完成了掛號程序,隨后他又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走到咖啡機旁,拿起杯子問道:“需要咖啡嗎?”

  許丹點點頭,“好的。”

  “最近怎么樣,睡眠或者身體各方面都還好吧。”沐春端著咖啡問道。

  許丹的眼睛很明亮,但是卻不能說是清透,沐春看著她的時候,她的眼神有時候會緊緊追著沐春的眼神,而有的時候又會故意閃避,像是月亮故意拉過云彩把自己變成鐮刀或者眉毛的形狀。

  “你撤訴了,這是一件不錯的事,不是嗎?”沐春又問。

  許丹點頭,隨后微笑,笑容溫婉。

  她輕輕將手擱在桌面上,離沐春的手僅有一本教科書的距離。

  ‘味道又漸漸消失了,或者說被咖啡沖淡了。’沐春想到。

  許丹看著沐春,異常溫柔,她說道:“我現在就是莫名會感到憂傷,我經常想找醫生說說話,但是又怕耽誤您的工作,畢竟我看起來好像也沒有什么事了。”

  許丹看起來的確很抱歉的樣子。

  沐春回應道:“要是覺得有需要就來這里找我,這是很正常的,對了,樓下掛號大廳就可以掛號。”

  “我以為你這邊掛號會更方便一些。”許丹有些失落地說。

  沐春搖搖頭,說道:“按照醫院的規定,病人是要在門診大廳掛號然后到各診室看病,雖然說我這邊可以替病人掛號,但是不屬于常規掛號流程,一般也就是給行動不方便的老年人或者有些病人有記憶方面的問題,對他們來說,醫生這里直接掛號會方便一些,不需要來回跑來跑去。“

  許丹算是聽明白了沐春的意思,眼睛也不再是彎彎的。而是變成一種特別濃的憂傷。

  眼淚好像隨時會從這雙眼睛里落下來。

  沐春有些擔心,他在等許丹告訴他一些心里話,他也在等待許丹真正想要獲得幫助的時候。

  如果病人并非真心想要獲得幫助,即便是沐春這樣的身心科醫生也很難隔著一道心墻治愈一位病人。

  就算許丹的自殺是假的,是一場牽動了報警電話、警察、外科醫生、身心科醫生以及大量媒體的鬧劇,可是這背后的目的是什么呢?

  何平自然是她的目的,可是事到如今來看,何平絕對不是全部目的,他更像是許丹的目的之一。

  許丹身后究竟藏著怎樣的秘密。

  “我想聊聊我小時候的事情。”許丹欲言又止,最后還是說了出來。

  “好的,那我們就聊聊你小時候的事情。”沐春溫和地說。

  于是許丹告訴沐春自己童年時候的一段經歷,關于她被叔叔騷擾的經歷。

  “我想這件事情對我的影響可能是很大的吧,這讓我沒有辦法好好與人相處,我覺得我骨子里就是非常自卑的一個女孩。”藏在許丹眼眶里的淚水終于還是藏不住,落了下來。

  “這件事錯不在你,為什么懲罰你自己?”沐春問。

  許丹用力搖頭,呼吸變得有些困難。

  沐春皺了皺眉頭,因為這搖頭和呼吸困難實在是有些太和諧了,它們就像是事先約定好了時間你方唱罷我登場。

  “我覺得就是因為這件事,我從來沒有說起過這件事,我真的覺得我一輩子都無法擺脫是不是?”許丹突然大聲哭了起來。

  小小的身體中爆發出突如其來的劇烈情緒反應。

  沐春連忙安慰道:“別急,別急,我們慢慢說,童年的很多記憶當我們長大以后回想起來都會覺得痛苦,越是回想它們越是會讓我們覺得生活困在了絕境之中,感到無力,因為過去的事情我們無法改變啊。”

  許丹似乎聽懂了沐春這句話,隨后她點點頭,轉瞬間又好像變成了一個特別乖巧的鄰家女孩。

  沐春站起來想往剩下的咖啡里加一點熱水,在靠近窗臺的桌子上倒水時,他感到身后一個嬌小的身體正將他緊緊抱住。

  沐春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那個身體又突然將他放開,緊跟著一連串的“對不起”和“抱歉”。

  沐春就當什么都沒有發生過,只是倒水的動作比原先更加緩慢了一些,他將水添加到杯口三分之一處,拿起來喝了一口,又把水杯放回桌面,往里面再加了一些水。

  全部緩慢地完成之后,沐春方才轉身,但他的視線仍然沒有看向許丹,而是看著對面的鋼琴和鋼琴旁邊的一盆生長茂盛的綠籮。

  沒有等到沐春的回應,許丹剛停下的抱歉聲又響了起來,“對不起醫生,沐醫生,我剛才也不知道怎么了。”

  許丹其實很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沐春毫無反應對她來說無異于一種羞辱。

  但是她可以忍耐,不過是一個男人嘛,這種時候沒有反應也許正是一種比較好的反饋。

  雖然他看起來表面上異常淡定,但是眼神還是在逃離。

  這種逃離就是掙扎吧。

  就算是醫生,就算是身心科醫生,也不過是一個男人,只要是男人,總有可以找到的弱點。

  許丹打起精神,繼續說了幾聲抱歉,接著她退到座位上,安靜地坐著,偶爾發出幾下抽泣聲。

  這么一鬧,沐春更不明白這個女孩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這么一個小小的女孩也越來越像一道謎題。

  她今天來很顯然就是為了告訴沐春童年被叔叔騷擾的事,但是這件事說完之后怎么就突然變成從后面抱住醫生呢?

  沐春認為自己還是不要主動提起剛才的事情為好,讓許丹繼續她想要做的事,把舞臺讓給她,甚至給她打上燈光,才能直到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許丹這邊卻不這么認為,她雖然有些失落,因為她知道自己剛才這一招對何平也是有用的。

  對沐春怎么可能就沒有用呢?

  只是這個沐春好像有些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難道是她弄錯了,要換一種方式才行?

  既然如此,那就不要在同一天試兩種方法,在對方還沒有弄清楚情況的時候先行離開,一向是明智之舉,何況,如果沐春這么容易就進入她的控制之中,那位大人也太冤枉了吧。

  想到這里,許丹輕輕擦干眼淚,隨后對沐春說道:“實在很抱歉,我昨晚沒有睡好,我想我剛才有些糊涂了。”

  “你一般幾點睡覺?”沐春好像什么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平淡地問起許丹的睡眠情況。

  許丹想了想回答,“十一點左右就會困,如果那時候不睡覺的話,有時候到早上三四點才能睡著。”

  沐春一邊聽許丹說話,一邊在鍵盤上敲打著。

  “沐醫生在寫我的病歷嗎?”許丹湊過頭想要看看電腦顯示器。

  沐春心領神會,直接把顯示器轉到許丹的面前,好讓她看起來方便一些。

  “誒?沐春醫生的記錄好全面啊,每一位病人都是這樣記錄的嗎?”

  “這個是應該的,醫生不可能記住每一位病人,雖然我們都想要記住每一位病人;同樣,醫生也不可能記住每一位病人的所有情況,因此詳細和準確的記錄就非常重要,我怕我會記錯什么,尤其睡眠這種容易出現記錄錯誤的部分,我還是立刻記下來比較好一些。”

  沐春說完,許丹慢悠悠地左右搖晃了一下腦袋,又問,“那么我這樣的情況要怎么辦?”

  “吃點藥吧,或者你喜歡跑步嗎?羽毛球?任何運動都可以。”沐春說。

  “那還是吃藥吧,不過你也知道的,我家里各種藥其實挺多的。”

  許丹這么一說,沐春想起來許丹的那場自殺直播,不管那些藥是真是假,的確她的家里是有不少藥。

  “那么你有什么助眠藥嗎?”沐春問道。

  許丹搖搖頭,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許猶豫,隨后她說:“那就麻煩醫生還是給我準備一些吧。”

  “好,那你要好好告訴我,你睡眠不好的問題最近一次發生是什么時候開始的,大概持續了多久可以嗎?”

  許丹看起來有些為難,但她還是按照沐春的要求回答了最近睡眠的各種狀況,“主要是錯過了該睡覺的時間就會睡不著。”

  “很好,睡不著的時候你會做些什么?”沐春問。

  “我就聽聽音樂,或者數羊。”許丹說完自己先先笑了起來。

  這笑容在沐春看來有些奇怪,于是他點點頭,給許丹遞上一張紙,紙上畫了一個簡單的表格,沐春解釋道:“寫一下這一周的睡眠情況,如果記不清楚的話也不用太緊張,盡量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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