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百精銳禁軍武士便在山門前盤踞了下來,并未踏足山門,給方丈玄寂的回話便是,新朝帝王仁皇陛下,三日內抵達,爾等收拾好廟宇,等候帝王駕臨。
另有騎士快馬加鞭而去,準備調動一支大軍前來接應。
不管如何,先做個萬全之策。
在任何人看來,高仁行事實在太魯莽了,身為帝王,豈能還如當年一樣如此行事。
可惜,這人間的帝王,高仁看不上,即便坐了一坐,也只是玩票性質。
帝王駕臨,本是少林一大幸事,但此時玄寂卻是心事重重。
打發了僧眾,為禁軍安排好了住宿和飯食,玄寂回到方丈室之中,沒有多大一會兒,達摩院、般若堂、羅漢堂、菩提院等各堂各院首座便都被一一請了過來。
諸位都是少林的高僧,武功高強,俱都隱隱然看出玄寂臉上的憂色,雖然心中疑惑,卻也定力十足,待到所有人趕來之后,玄寂深吸一口氣,雙手合十道了聲佛號,說道:“諸位,這新皇駕臨,你們有如何說法?”
“按照廣惠傳來的書信,新皇不過是要些武學典籍罷了,若是與朝廷有了此般交情,光大佛門便在我等手里完成。龍虎山的天師道因為有了朝廷的支持,才有如此香火。武學之道終究只是末等,佛法普度眾生才是我等之職…方丈師兄,這便是我羅漢堂的態度。”
羅漢堂的首座自然最是希望大開山門廣納弟子。
羅漢堂是少林弟子的習武機構,最初階的弟子入門學武具都是要來這里修行。
閉山二十載,羅漢堂幾乎已經名存實亡,想二十余年之前,羅漢堂上千武僧練武的場景,平坦的練武場上,都被日積月累的踏出了一個個深深的腳印,著實讓人心向往之。
“二十年了,我少林寺也該開山收徒。世人說起佛門,只知開封府大相國寺、五臺山文殊寺、江南普渡寺、廬山東林寺、長安凈影寺,哪里還知少林之名…”
又有一個大和尚表明了態度。
這時候,一個中年和尚微微搖頭,他是知客院的首座,施禮道:“諸位師伯師叔,新朝不比以前,首推稅法改革。我看了一看那些律法條例,自古以來,我佛門不納稅、不兵役、不徭役,山下良田不少,皆為寺中資產,卻是要被列入大農場的行列了。這次改革,肯定是要波及到我佛門的…”
“那良田皆是歷朝歷代的封賞以及六百年來開荒所得,如何要納稅?而且,供奉佛祖的佛田,稅官敢收嗎?”
“非是收土地稅,而是個人所得稅、增值稅、商業稅等稅。簡而言之,便是那田我等自行耕種,自產自銷,朝廷卻是也不會太管。但若是交由農戶耕種,形成了雇傭關系,便要交稅。而且,我們的田畝超出了免稅的額度…唉!一飲一啄,皆有緣法。哪有盡善盡美之事…這稅肯定是漏不了的。”
玄寂看著一眾僧人一副自我感覺良好的態勢,無奈的道了聲“阿彌陀佛”,說道:“諸位長老、首座,此次招爾等前來,卻是不為新朝之事,而是與宋太祖之間的約定…”
話音一停,所有人皆是一驚。
達摩院首座渾濁的眸子上抬,說道:“阿彌陀佛,難倒趙官家派人來了?”
玄寂微微扼首,頓時,整個方丈室陷入沉寂之中。
“這是信物!”
聞言,眾僧皆將目光投向那一枚小小的令牌,心中頓時一沉。
般若堂首座雙手合十,一記佛禮然后自玄寂手中將那信物接過,微微一撫摸,就見般若堂首座眼睛猛地一縮,臉上滿是驚愕之色下意識的向著玄寂看了過去。
接下來信物在一眾僧手中流轉而過,最后回到了玄寂手中。
禪房之中靜悄悄的,眾僧一個個的神色凝重,好一會兒,玄寂長宣一聲佛號打破了平靜道:“諸位,那人便在寺中…一身實力可不遜于我等。”
證道院是少林寺中供高僧修行佛法的地方,只傳佛法,不傳武功,其首座是一名老僧,佛法高深,可以說是在場看過信物之后,神色最為從容平靜的一位了。
只聽其雙手合十道:“方丈,此乃百年盟約,不僅少林,丐幫、天師道皆有承諾,既然趙官家要兌現,那么全憑方丈做下決定。”
羅漢堂首座虎目一睜,眼眸之中精光閃爍道:“我等不插手朝廷興亡,這亦是規矩…”
證道院首座雙手合十道:“方丈,那人需要什么…”
“要《易筋經》一觀!”玄寂沉聲道。
眾僧稍稍松了一口氣,只要不是插手王朝更迭便好。
“可,兩害相較取其輕,如今新皇即將駕臨本寺,快快打發他離開,朝廷更迭,不是我少林能參與其中的…”證道院首座說道。
戒律院首座亦是緩緩道:“不錯,我聽聞當今天子霸道狠絕,我等還是不要與舊朝有干系,否則的話,一旦被朝廷抓住借口,少林吃罪不起啊。”
“也要防止他有刺殺的可能…”
“你們可曾看到山門外那些禁軍的雷霆法器?”
“按照廣惠傳來的書信,那叫做炸藥,那雖只是百來人,但亦不容小覷。”
“唉,多事之秋…”
藏經閣一樓。
兩個花白頭發的老僧站在高仁的面前,手里一個拿著笤帚,一個拿著抹布。
此時卻是也忘了打掃明室,擦拭鏡臺。
三人打著機鋒,論著佛法。
佛道儒三教思想,其實最后殊途同歸。
因為人在這個世界上,所遭遇的東西大致是相同的,無非都是欲望,都是輪回,都是修行。因為文化的不一樣,所以最后產生的東西不一樣,但就像同一物品,只是名號有所差別,但實質不變。
所以無論佛道儒思想扯到哪里去,最后人生都是要斷貪嗔癡,除愛渴,斷欲根,了生死,超脫輪回,成為有限世界中的無限存在。
高仁將各種佛法經文信手拈來,侃侃而談。
莫說是佛理佛法,就是尋有道真人論道,怕是高仁也不會落于下風。
似乎是為高仁在佛法方面的造詣所動,兩大掃地僧面露凝重之色,竟然不自覺的頻頻點頭傾聽。
這要是讓外人看到這一幕的話,恐怕都不敢相信他們所看到的這一幕。
“施主前來,肯定不是與我倆倫佛悟道,這藏經閣才是施主的目標吧!”
高仁看著那個臉上略顯陰柔的老僧,點頭說道:“慕容老先生,慕容獨孤這些年劍法精進神速,你看這一招,他可曾得了你慕容家絕學的真諦…”
高仁并指為劍,施了個破掌式。
老僧搖搖頭,拿著笤帚開始掃著角落里的蛛網,并將小蜘蛛放生,說道:“這俗世后人,各有緣法,是富是貴還是貧是落魄,皆有他們的造化…施主不用拿此來攀附關系,世間已經沒有了慕容博,只有掃塵的老僧…”
“并非攀附,只是讓二位禪師知曉,我可有資格上這藏經閣一觀?如若不行,我明日再來…”
少林寺藏經閣的名頭可以說但凡是習武之人,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少林七十二絕技更是名傳天下。
高仁的目的很明確,要搬空藏經閣,并獲得少林至高秘籍——易筋經。
其實說實話,高仁根本不擔心少林寺會拒絕他上藏經閣并觀看易筋經,除非他們真的想一輩子縮在深山老林里,漸漸的消亡在時間的長河之中。
眼見高仁的目光落在藏經閣之上,蕭遠山擦拭著木質書架微微一頓,臉上掛著幾分笑意道:“當年我們來藏經閣,卻是深夜偷入,師父竟然也不點破,讓我等看了二十年。你卻是正大光明而來,倒是有趣至極。若是有興趣的話,不妨進去一觀,不過,還是應該多看看佛經。”
“真的?”高仁沒想到這兩位竟然如此好說話。
“寺里又沒禁止,只要通了佛法,皆可入內。藏經閣,藏書自然需要人來看,若是不給人看,一把火燒了豈不更好。不過,卻也要小心火燭,七十二絕技也藏在二樓的孤本佛經之中,看你機緣…”
“這些年連抄經的小沙彌都沒了,藏經閣靠我兩個老頭來管理,唉!實在可惜可嘆…”
藏經閣雖然是一處閣樓,但是占地面積卻是不小,戒備森嚴什么的根本不相干。
或許少林寺以為有掃地僧加上這兩個絕世高手坐鎮,已經足夠了。
毋庸置疑,少林寺的諸多佛經、功法秘籍都藏在此地,可謂是少林之根本所在,一旦出了什么意外,那可是足以威脅到少林傳承的。
入目的自然是一卷卷的佛經,卷軸的、線裝的、皮革的…浩如煙海。
漸漸的行至第二層,第二層的佛經就一下子少了許多,這里收藏的佛經很多都是罕見的孤本,同時七十二絕技也都藏在這第二層之中。
隨手翻閱了幾卷經書,高仁便拿到了一門功法:“金剛不壞體神功?”
于此之時,大太監童貫也拿到了少林秘傳絕學《易筋經》,只是謄抄本。
當他一臉興奮打開《易筋經》,頓時臉上的表情便僵住了。
將秘籍一收,用極細的嗓子發出尖銳的聲音:“玄寂,你這是何意?”
玄寂等一眾高僧表情淡然,說道:“與原版《易筋經》絕無一字之差,公公請細細研究,貧僧等著便是…”
“此乃天竺梵文,咱家如何識得…哼,禿驢,其心何其之毒…”
霎時間,惱羞成怒,一雙眸子好似泛著綠光,陰沉沉極其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