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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五章 ?圣地亞哥騎士團的大首領三歲半(下)

熊貓書庫    我乃路易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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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安.帕蒂尼奧作為一個只對西班牙忠誠的海軍大臣,之所以選擇了波旁的卡洛斯三世,而不是哈布斯堡的腓力五世,就是因為他親眼看到過波旁家族的興盛與繁榮。

  從路易十四開始,他的弟弟,兒子與侄兒,還有女兒與侄女,各個身體強壯,容貌秀美,頭腦聰慧,哪怕路易十四的母親與妻子也都是哈布斯堡的公主,哈布斯堡的惡劣血脈也沒有影響到其后代一毫一分,他很難分析得出這是因為什么原因,但卡洛斯三世肯定要勝于腓力五世是肯定的。

  這樣的情況一樣出現在了這些圣地亞哥騎士們的身上,畢竟除了一些目光短淺,只想要個傀儡國王的人之外,西班牙人也會希望有個睿智強壯的國王再一次帶著西班牙走上輝煌的道路,就如同曾經的雙王。

  他們的心產生了偏移,看卡洛斯三世的目光也是越來越柔和,對法國人也不是那么仇恨蔑視。

  “如果法國人能夠同意不聯統的話,”騎士團的司鐸長這樣說道,“我們也不是不可以選擇…”他看了一眼窗外。法國人對他們還算客氣,他們有自己的房間,也可以出去散步,甚至可以通過房間的窗戶看到正在庭院里跑來跑去的卡洛斯三世。

  聯統,指的是一個國王同時擁有兩個或是更多國家的王位,這種情形并不少見,哈布斯堡的查理五世就是如此,頭銜長得嚇人——神圣羅馬帝國哈布斯堡王朝皇帝,尼德蘭君王,德意志國國王,西班牙哈布斯堡王朝首位國王…還有他的祖輩,著名的西班牙雙王之一的腓力一世也是如此,不過不是通過繼承聯統,而是通過婚姻聯統。

  西班牙人,尤其是卡斯蒂利亞人擔憂的莫過于步上加泰羅尼亞人的后塵,簡單點來說吧,就是他們擔心,若是法國國王路易十四讓次子夏爾繼承了西班牙國王的位置后,他會利用繼承法,讓王太子小路易,也是將來的路易十五的孩子,又或是卡洛斯三世的孩子,聯統兩個國家,將法國與西班牙合二為一。這樣,卡斯蒂利亞人就不免如曾經的加泰羅尼亞人那樣,被排除在權力之外——畢竟法蘭西如今已經變得異常強大,路易十四麾下有著諸多杰出的人才,他的學校還在源源不斷地供應新血。

  而且就他們看到的,法蘭西現在的軍隊與政府都已經被太陽王打造成了一座有序且森嚴的機器,這座機器只會同化他人,卻不會被他人同化。

  而且,卡洛斯三世無論如何聰慧,他也只有三歲多,一旦他繼承了西班牙王位,他身邊必然充滿了他的父親與國王派來的主教、學者與大臣,太陽王的總督會代卡洛斯三世代為管理西班牙各省各區,法蘭西人的法律而不是西班牙人的法律將會馳行在這片遼闊的土地上,并且迅速地被人們接受。

  也許只需要十年,二十年,或是三十年,在路易十四的第三代長成后,這里的人們就會忘記自己還是個西班牙人,他們會自稱法蘭西加泰羅尼亞人,或是法蘭西卡斯蒂利亞人,又或是法蘭西加利西亞人等等。

  但要讓太陽王低頭,答應不聯統西班牙的前提只有一個,那就是在這場王位繼承戰中,法蘭西處于劣勢,無論是外界的壓力,又或是西班牙人自身的反抗,總之,就是那種路易十四若不退讓,就無法讓波旁統治西班牙的事情發生,才有他們期望的結果出現。

  但路易十四與法蘭西人當然會希望能夠聯統,哈布斯堡與波旁有過聯姻,但聯姻是聯姻,西班牙也是法蘭西的敵人,沒有什么敵人能夠比得上死去的敵人,在聯統中處在下風的國家當然也能說是“死了”。

  可若是無法吞并西班牙,那么無論卡洛斯三世與路易十五關系如何,他們身邊的人也會竭力促使他們敵對,最后塵歸塵土歸土,西班牙還是西班牙,法蘭西還是法蘭西,與現在毫無區別,路易十四空忙一場。

  太陽王會允許這個結果出現嗎?!當然不!

  騎士們懷抱著這樣的心思,一直等到了第二年的四旬節,可惜的是,事情的變化與他們的心愿恰好相違,他們沒能等到法國國王的退讓,只等到了他們的同僚,也就是圣地亞哥騎士團的十三騎士中的另外一些人。

  看到最后一位十三騎士到場,司鐸長不由得面如死灰,最后的期望也破滅了,唯一值得安慰的是他們至少還有一個健康的大首領與國王,雖然年紀小了點。

  以往的儀式都只在馬德里或是托萊多的某座教堂里簡單地完成,但這次意義非凡,路易十四決定在巴塞羅那大教堂,也是巴塞羅那的主教座堂里完成這場儀式,到場的人都是名門貴胄,法蘭西人與西班牙人濟濟一堂,只是前者歡喜萬分而后者免不了有些尷尬與愁苦。

  身披綴著紅色百合柄圣劍的白色斗篷,戴著頭盔,甲胄遍體的十三騎士們也笑不出來,雖然這場儀式隆重到有人悄悄說是加冕儀式的預演,他們也是第一次得享這樣的榮譽,但一想到此時的光耀正建立在恥辱的戰敗上,他們就不由得滿心悲涼。

  三歲半的卡洛斯三世這時候已經能夠走得很穩了,他盡力不去看站在祭壇邊的父親——太陽王路易十四,按理說在這個場合中,所有人都應該恭謹地站立著,但路易十四肯定是個例外,他坐在一張黑色檀木鑲嵌金線的高背椅上,笑容和煦地看向正吃力地走向他的孩子——巴塞羅那大教堂由三座教堂,康諾恩荷斯之家、德卡之家和依亞拉迪亞卡之家這三個中世紀教堂組成。為自己的孩子做選擇,路易肯定選擇的是最大的那一座,從門外走到祭壇可要很長的一段路,卡洛斯三世又不能得到別人的幫助——不然很容易讓人聯想起曾經的卡洛斯二世,何況他將來要走的路還很長,這段路上是無人能夠扶持,也不能夠被扶持的,哪怕是他的父親,或是兄長。

  卡洛斯三世雖然聰慧,卻還沒有聰慧到能夠理解這種復雜問題的地步,他只是習慣了相信自己的父親,他的父親把他帶到深紅色,猶如凝固了的鮮血般的長毯前,指著祭壇說,他會在那里等他,但要他一個人走過去,他就聽從了。

  在孩子小小的頭腦里,這種場景不算新鮮,他在凡爾賽宮的時候看多了這種場面——無數比他更高大,更有力的人,無論男女,紛紛屈膝向他行禮,他們的眼睛恭謹地垂下,緊緊地盯著地面,在他們中間是一條對三歲孩子來說異常寬闊的道路,空氣中彌漫著金色的灰塵與彩色的斑點,濃郁的香氣仿若實質。

  地毯又厚又軟,卡洛斯三世一步步地向前走去,走累了就從容不迫地站在原地休息一下,與普通的孩子會在此時感到窘迫不安不同,這個一出生就幾乎被確定了要成為一個國王的孩子,從未被催促和威脅過,所以,哪怕有人焦急,有人擔憂,有人幸災樂禍,有人滿懷惡意,他依然如同一個經歷了無數世事的成年人那樣沉穩,沒有哭鬧,沒有拒絕繼續往前走,也沒有跌倒。

  他大約休息了兩三次才走到祭壇前,將手伸向前方,圣地亞哥騎士團的司鐸長屈下膝蓋跪在他面前——不是因為怯懦或是諂媚,純粹是因為將來的大首領太小了,按照騎士團的法令,他要捧著福音書,讓大首領將手按在福音書上起誓——卡洛斯三世還沒有他的膝蓋高,他難道要撅起屁股對著十字架嗎,他又不是圣殿騎士團的司鐸長。

  “閣下,”他神色嚴肅地說道:“您是否要向上帝、圣母瑪利亞、十字架以及您雙手觸摸著的福音書起誓,您在成為大首領后,將按照圣地亞哥騎士團的法令與天主的旨意,遵從發下的誓言,守衛與庇護您所追隨的圣人的陵墓,朝圣者與您的戰友,并向任何一個敢于污蔑與危害它與他們的人發起挑戰?”

  “您是否能夠起誓,要公正地對待騎士團中的每個成員,不姑息任何罪行,也不漠視任何榮譽?”

  “您是否能夠起誓,您絕不違背圣人的教誨,也絕不背棄騎士的美德?”

  “您是否能夠起誓,當騎士團與教會出現矛盾的時候,您應當居中調節,善加斡旋?”

  “您是否起誓,”在這里司鐸長微妙地停頓了一下:“您有權力不聽從任何人的命令,即便是國王,而當他的命令與您的誓詞相違悖時,您也不會聽從他的命令?”

  這句話曾經連續刺傷了數位國王的心,但在腓力一世就任圣地亞哥騎士團的大首領后,這句誓詞就變得一文不值了,不過卡洛斯三世還是規規矩矩地回答說:

  司鐸長微微地嘆了口氣:“那么,您是否起誓,如果您違背了任何一條誓言,騎士團的成員們都有資格將您罷黜?”

  這句話…也幾乎毫無效用,司鐸長站起身,環顧四周,“那么,兄弟們,您們是否允許他成為我們的大首領。”

  “我們允許。”另外十二位騎士這樣回答說,他們在這之前當然也是完成了交易的,有人為了自己的姓氏,有人為了自己的領地,有人為了西班牙…總之,沒人想要面對太陽王的怒火,也不會在這個時候徒勞地去為難一個孩子。

  之后,在太陽王的注視下,騎士團的監察長——也就是在安達盧西亞的太陽海岸地區才被法蘭西艦隊打救的胡安.帕蒂尼奧,親手將大首領的佩劍遞給了卡洛斯三世,可憐的卡洛斯三世還沒有這把雙手劍高,但他還是把它握得穩穩的,然后抬起頭,向帕蒂尼奧一笑。

  孩子天真無邪的笑容總是能令人動容,“希望我沒做出一個錯誤的決定。”帕蒂尼奧喃喃道,他竭力不去想那柄輕得過分的雙手劍劍鞘里是否有劍身,在與司鐸長匆匆對視后,率領著同伴們向他們新的大首領屈膝下跪,隨著他們俯下身體,教堂里所有的人,除了太陽王,都匍匐了下來。

  幾乎與此同時。

  “我想我做出了一個錯誤的決定。”托萊多大主教說,“你們都走吧。”他對身邊的教士說,“我會留在這里。”

  他的近侍,當然也是一個教士,知道這位長者有意殉教,雖然沒人會認為天主教的長女,法蘭西的國王會是一個異端,一個異教徒,托萊多大主教的決定讓人感到困惑,但他還是忍不住哽咽了,“您完全不必如此,”雖然知道是白費功夫,但他還是竭力勸說道:“法蘭西的路易十四也是一個天主教徒,他一樣尊奉天主,圣母瑪利亞與圣子,您若是不愿意承認他的兒子對西班牙擁有繼承權,您也可以回到羅馬,或是去到任何一個修道院靜修…主教先生,您完全可以這樣做,這并不會有損于您的榮譽與虔誠!”

  “我確實可以這樣做,”托萊多大主教說:“路易十四并不是一個心胸狹隘的小人,但如果我這樣做,就等同于親手拆掉了圣殿僅有的一根支柱,我就是一個不可饒恕的罪人。”

  “羅馬教會不會看著圣殿崩塌,”教士說,“他們會與路易十四達成和解。”

  “如此我依然是個罪人,因為我無所作為。”

  “無所作為的人太多了!”教士憤恨地說。

  “我已經打定了主意,”大主教說:“我的生命如同風中燭火,”雖然有著教會的藥劑,但他在卡洛斯二世那里受的傷太重了,它始終無法徹底痊愈:“我很愿意為教會奉獻出最后的血。”

  “主教先生!”

  “走吧,帶著那個孩子走。”大主教說,他讓最心愛(哪怕是背叛了他與國王的)孩子走了,也會讓不喜歡的孩子走,孩子總是沒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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