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關于太陽王,后世的人們有很多稀奇古怪的傳說,其中最為人津津樂道的就是,他身邊如同曾經的所羅門王(所羅門王曾經驅使七十二個魔王),或是如亞瑟王那樣,簇擁著無數巫師與狼人,吸血鬼,他以一個人類的身份同時統治著白天與黑夜,無論人或是非人,都要在他的王座下俯首屈膝。
當然,有關于這點,路易十四的后代是堅決否認的,哪怕他們已經延續了很多代,血脈散落各處,但只要他們聽到,看到有人敢于以這種或是其他方式褻瀆他們的先祖,他們就一定會追究到底,沒錯,并不是每個太陽王的后裔都能繼續保有財富與權勢,但波旁這個姓氏即便到了2020年也依然十分有力,不容小覷。
對此最為憤怒的莫過于那些將事實與研究比什么都重要的學者了,問題是,他們的速度似乎永遠沒有波旁后人來得快,甚至有人開玩笑般地說,太陽王將他的鴿子與貓頭鷹密探留給了自己的子孫。
也許這是真的。
總之,在2020年盛夏的最后一個月,有人在布魯塞爾的哈勒布爾森林野行的時候,發現了一些十七世紀的錢幣與小飾品,他將這些交給一個古董商人,古董商人仔細詢問了整件事情的經過后,就和他一起帶著金屬探測器跑去了森林,在森林中他們收獲頗豐,而商人在地圖上做標記的時候,發現這些古物的遺留痕跡顯然是沿著一條明顯的道路往森林深處去的,他們沿著這條線索往前走,一直走到一個很大的沼澤前。
這座沼澤有一個非常樸素的名字,叫做克雷蘭沼澤,據說這里曾經有一個偏僻的村莊,里面的大部分人都姓克雷蘭,但因為布魯塞爾大開發波及到了哈勒布爾森林——主要是一條高速公路直接經過森林的邊緣——探險和好奇的旅客愈來愈多,雖然森林依然屬于公爵后人…但他們還沒有蠻橫到用強制手段趕走游人。
所以在一百多年前,這些村民就都搬遷到別處去了。
一般人見到那么一處大沼澤,一定會萬般沮喪,但作為半個考古學家的古董商人,反而愈發興奮了起來,他秘密招募了一支隊伍,想方設法地用抽水機抽干了沼澤的一小部分,非常小的一部分,淤泥里可觀的古物與錢幣證實了他的一些想法。這些人再接再厲,更進一步之后,令人驚駭的事情發生了,從淤泥里翻起的,不再是他們夢寐以求的財寶,而是層層疊疊的白骨與部分蠟化的尸體。
更多的考古學家與歷史學家聞訊而來,因為受夠了波旁家族的干涉,一想到這座森林曾經屬于太陽王路易十四的王室夫人布魯塞爾公爵夫人與他們的兒子,他們立刻盡可能地飛快地瓜分了所有沼澤里挖出來的東西——他們的做法真是太正確了,因為哈勒布爾與布魯塞爾公爵的后人,立刻申明這座沼澤以及沼澤所在的哈勒布爾森林是私人領地,他們有權利拒絕任何人在此考古與挖掘,不管那些學者如何抗議,他們都被立即驅逐了出去,并且還要承擔相應的法律責任。
那個古董商人無疑是罪責最重的一個,不過很快,這個人如何就沒人會去關心了。
因為那些僥幸帶走了沼澤中的尸骨的學者,在邀請了更為專業的人員,應用最先進與精密的儀器檢測后,從那些蠟化的尸體——水分充足的土壤里或者是隔絕空氣的地方,尸體的脂肪會蠟燭化,由此停止腐爛,隨著時間流逝,最終變成石膏樣,這樣的尸體會最大化地保留在死亡狀態——經過對殘余纖維與紐扣、皮腰帶等小東西的對比,學者們最終確定,這些殘骸幾乎全都屬于十七世紀游蕩在奧地利與荷蘭邊境的雇傭兵,這在考古發現中不算什么,最關鍵的是,這些尸體并不是被子彈或是匕首殺死的,他們更像是遇到了一個龐大的狼群,有些人的臉上居然還清晰地保留著驚恐萬分的神情,他們的死亡原因多半都是窒息或是出血,傷口很顯然都是被大型犬類動物撕咬后留下的…事情到了這里,也許還能平靜地度過,但一個多事的檢測人員竟然提取了傷口上的血肉去檢測——然后他就發現了兩個人的DNA。
這個問題大概有三個解釋:一,這個死者恰好與另一個死者重疊在了一起,他們的血相互污染,才會造成同時出現兩個DNA;二、殺死他們的人使用了一種類似于野獸牙齒的武器,并且在殺死他之前給別人造成了傷口;三、他們遇到了具有人類DNA的巨狼——簡而言之,狼人。
所有看到第三條的人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怎么可能呢?人人都知道,亞瑟王與梅林只是傳說,太陽王的女巫與狼人也只是因為他的敵人太多,所以放出這樣的謠言,那時候羅馬教會雖然不如往昔,但也有著現在的人們無法想象的威勢,也許那些人以為可以用這樣的罪名來動搖路易十四的統治也說不定。
所以這可能是第二條,這件事情被另一個來自于亞洲的學者,以凡爾賽宮的一封布魯賽爾公爵夫人寫給路易十四的信來佐證,還要一些同時期的,孔蒂親王與蒙龐西埃女公爵的信件可以提供一些偏證,他們都在信中偶爾提到過國王的王室夫人拉瓦里埃爾夫人身體虛弱,甚至無法為國王生下更多的孩子,卻有著一群野蠻的族人,實在不太稱職,諸如此類,等等等等。
學者們也說,在那處沼澤里,至少還有數百人的尸骨存留,這也和布魯塞爾女公爵的信件內容對上了,眼看事態即將走向失控的邊緣,法蘭西政府出面了,他們組織了一個考古與勘測團隊,他們對克雷蘭沼澤進行了挖掘,最后他們證明,這個沼澤確實曾經是一個戰場的遺留物,這些雇傭兵的敵人很有可能是一群保留著野蠻習俗的韃靼人,他們習慣用羊頜骨做武器,可能造成如犬牙撕咬般的傷口。
因為太陽王確實曾經招募過一群韃靼人,這個答案看似合情合理,一般人也不會去追究。
所有的尸骸與古物幾乎也已經被追回了,畢竟那些擅自進入別人領地的學者和工人原本就不夠理直氣壯,在獲得了一定的補償和被承諾放棄追究責任之后,他們痛痛快快地交還了自己的資料,當然也有不痛快的,但正如之前所說,波旁的勢力已經遍及了整個歐羅巴,他們可以讓你如意隨心,也能讓你寸步難行。
之后又過去了好幾年,一個最先跑到克雷蘭沼澤,拿到了整整一車廂尸骸的學者終于要去見上帝啦,當神父給他抹了油,又問他有什么要懺悔的時候,他看著天花板,喃喃自語地說了一些并不嚴重的罪過,正當神父要代天主寬恕他的時候,他卻突然地挺起了身體,大聲地說道:“…那些尸骨上的傷口絕對不是什么武器造成的!”他響亮的聲音在房間里回蕩著,雖然知道這是最后一刻的返照,但房間里的人還是忍不住又是吃驚,又是害怕,因為他的模樣實在是太可怕了,他緊緊攥著拳頭,青筋畢露地喊著:“沒有哪種武器是會吃人的!那些人不但被殺死了,還被吃了,被吃了!上帝啊,才不是什么韃靼人,他們是…”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神父將一只手放在了他的胸口,“您已經被寬恕了。”
他倒了下去,孩子們停頓了一會,沒人理解他的意思,他們慟哭起來,神父看了一會,確定床榻上的人不會再坐起來喊些什么,就和執事一起退出了房間。
才走出房間,他就深深地嘆了口氣。
路易十四并不知道拉瓦里埃爾夫人輕描淡寫的幾行字給他的后人增添了多少麻煩,但他對哈勒布爾的情況還是很了解的,因為哈勒布爾是布魯塞爾公爵夫人以及哈勒布爾公爵的居住地,就像是巴黎和凡爾賽,必然森嚴壁壘,出警入蹕,不是什么人都能隨意接近公爵或是公爵夫人的。
所以就算是布魯塞爾公爵夫人將森林周圍的居民全都遷走,只允許她的族人居住在城堡周圍,人們也可以理解,畢竟一旦有了戰爭,城堡周圍的居民有權力進入城堡避難的,作為法國國王的王室夫人,還撫養著他們的私生子,公爵夫人不愿意讓佛蘭德爾人住在周圍也很正常。
在狼人的村鎮之外又是軍營,有專門的商人為他們服務,久而久之,除了這些外來人十分傲慢與自閉之外,外人對他們的了解還真是少之又少——因為要援助利奧波德一世,路易十四就從這里調撥了一批士兵,也許軍隊的調動讓一些人以為找到了一個絕佳機會——他們想做什么路易用腳趾頭想也知道。
只可惜不能看看他們的臉——當那些人沖進房屋,以為會看到一群瑟瑟發抖的小羊羔,卻迎來了一群饑腸轆轆的惡狼時…那表情一定非常動人。
拉瓦里埃爾夫人的使者還特意來向國王說明了一下,他們之所以將尸體扔進沼澤,是因為外來的流民狼人還沒有習慣哈勒布爾平靜有秩序的生活,他們四處流亡的時候,一丁半點的惡意都會讓他們立即變身并大肆殺戮——殺死敵人后,他們也是出于不浪費的傳統,吃了一部分…所以這樣的尸體沒法讓人看,只能全都讓沼澤處理。
國王只囑咐他們要更小心一些,不過等到軍隊后去后,,這些居心叵測的家伙就會安靜一些了,而后,“也應該讓布魯塞爾公爵夫人名正言順了。”他說。
事實上蠢蠢欲動的人很多,在國王的密探提交上來的情報中,洛林,阿姆斯特丹,格羅寧根,馬賽都在暗流涌動,只是現在還不知知道會有多少渣滓被翻上來,當然,也少不了巴黎,巴黎似乎永遠不缺少暴民,無論他們的國王如何愛護與尊敬他們。
路易伸展了一下身體,從辦公桌前站起來,走到窗前去,他沒有先回凡爾賽,直接進了盧浮宮,從這個房間的窗口可以看到奔流不息的塞納河,要說這個風景應該是很美的,不然這個房間不會被設定為國王的辦公室,問題是,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意為之,他的王室夫人蒙特斯潘夫人在南岸的圣日耳曼大道的煤氣燈上掛滿了謀逆者的尸體。
“邦唐,”路易叫來自己的侍從總管:“去和蒙特斯潘夫人說一聲,這些東西掛上兩三天就行了,要是引發了瘟疫就死大麻煩。”
邦唐難得地躊躇了一會。
“怎么啦?”路易問。
“是這樣的,陛下,”邦唐說:“在您回來的那天晚上,蒙特斯潘夫人就來找過我,她說…”
“她說?”
“她說,請您安心,煤氣燈上的謀逆者她是每天一換,反正巴士底獄還有很多,足以讓她換到整個巴黎都安靜下來為止。”
路易收回投向窗外的視線,似笑非笑,“她是在向我抱怨,在報復我呢。”
“公平地說,”邦唐一本正經地說:“您對蒙特斯潘夫人,是過于苛刻了。”
“讓我吃驚,”路易說:“你是在為她說話么?”
“我只知道現在人們都稱她為血腥的阿泰納伊斯,她手下的冤魂也不比之前的兩位血腥之女差到什么地方去了。”邦唐走向窗戶,放下一層灰色的細紗帷幔,免得國王總是看到那些令人心煩的景色。
路易所知道被冠上血腥之名的女人有兩個,瑪麗一世,她掀起的信仰之戰讓上千人丟失了性命;伊麗莎白·巴托里,她用少女的鮮血沐浴,被發現的時候也造成了數百人的死亡。她們都沒有什么好結果,死去的時候萬人歡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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