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動了動,“不,”他在開口之后就立刻懊悔了:“不,我還是再考慮一下吧,弟弟,讓我再想想…”
“不用想了,”奧爾良公爵打斷了他的話:“陛下,沒有比我更適合的人選了。”他笑著舉起手:“我向您發誓,等我回來,我會好好在凡爾賽陪您一陣子的,也許五年,或是十年?”
“這場戰爭也許就要五年十年的。”路易一想起來就感覺疲憊,但這個時代的戰爭,像他征伐佛爾德蘭與荷蘭時的那種情況才叫不正常,無論是西班牙,又或是神圣羅馬帝國,抑是荷蘭人,都習慣了間斷性的,漫長的,非職業的戰爭——簡單點來說吧,在路易十四前,雖然已經有了常備軍的概念,但始終沒誰能夠真正地將其付諸于實施——因為代價太高。
而價格低廉的士兵,或者說,從農夫與工匠中招募與征召的士兵,是沒有什么道德、榮譽感與好勝心的。而被作為利器使用與看重的雇傭兵,又價值不菲,所以不能長期雇傭,另外,除了瑞士雇傭兵,其他地方的雇傭兵似乎也不比盜賊與無賴好到什么地方去。
讓現代人很難想象的是,在路易十四之前的戰爭中,無論是不是已經見到了勝利的曙光,又或是為生死存亡最后一搏,都會出現軍隊里的士兵因為需要回家播種或是收割,又或是雇傭兵們因為傭金談不攏、滯留一處太久、死傷太大等等原因而隨意拋下軍官與將軍們一走了之的情況出現…這種松松垮垮,讓人惱怒的情況一直持續到有志之士開始重視軍隊的正統化,問題是,想要變革軍隊,所需要的代價不但巨大而且持久。
之前路易完全可以說是打了諸國一個措手不及,他大膽地向商人借貸,而后用不過旁人三分之一甚至更少的時間就打下了佛蘭德爾與荷蘭,然后就可以靜待兩處新地的反哺——荷蘭不論,現在的佛蘭德爾已經足夠支持得起國王軍備支出的…具體的數字暫時還只有少數人知道,但在可能面對多國聯軍,多處作戰的時候,老當益壯的柯爾貝爾先生與盧瓦斯侯爵看上去還沒荷蘭之戰的時候焦躁不安——嘴邊沒有水皰,頭頂不算光亮,眼神也沒搖搖晃晃——就可以知道,如果法國的經濟輪盤還在穩定地轉動,要維持這場戰爭的開銷大概不會有什么問題。
而且如果能夠吞下西班牙與它的殖民地,這就是一筆利潤無比豐厚,值得法國的,不,世界上所有商人都愿意到絞刑架上跳舞的買賣。
“那就正好,”奧爾良公爵說:“等我厭倦了戰爭,我就會回到您身邊來的。”
路易抿緊了嘴唇,他不想說出不吉利的話,但戰場上子彈和箭矢可不會因為你身份尊崇而躲開——奧爾良公爵又喜歡身先士卒,沖鋒在前,而且他在開戰前還總是會仔細地打扮自己,衣著鮮亮的后果就是很容易被視為目標或是獵物。
但他不能阻止公爵,這不是愛惜,是羞辱。
“好。”他最后只有這么說。
“我在凡爾賽等著你。”
當然,這句話也只是一種象征,一種比喻,因為在之后的戰爭中,路易十四不確定在多面作戰的時候,自己會不會再次御駕親征,這么說來,他也不能對奧爾良公爵太過苛責,畢竟一個國王的生死可比一個公爵重要太多了。
奧爾良公爵原本想要和自己的哥哥一起用晚餐,但這時候突然來了一位特殊的客人,一聽到他的名字,公爵只能表示遺憾并盡快告退了,他一直很清楚自己應該何時留應該走。
這位破壞了溫情時刻的人有著一個奇怪的名字,特克伊.伊姆雷,姓在前,名在后,正與其他的歐羅巴人不同,但正是匈牙利人的傳統——這個名字之前我們也提起過,當時奧爾良公爵還開玩笑地提起,這位特蘭西瓦尼亞大公有個女兒,也許他會有與波旁聯姻的妄想。
玩笑歸玩笑,除非法蘭西與波旁回到了百年戰爭時期,且是對法國最不利的那個時期——那時候英國人征服了大半個法國,路易十四才會考慮與一個匈牙利貴族聯姻——特蘭西瓦尼亞大公是奧斯曼土耳其的蘇丹給予對付方的封號,利奧波德一世作為匈牙利與波西米亞國王堅決不承認,其他國家,包括法國都對此保持曖昧態度——不承認也不否認。
關鍵是這位特蘭西瓦尼亞大公在戰場上確實很有一些手段,并且嗅覺敏銳,大會戰的時候,他的軍隊最先離開了大維齊爾的視線,也避開了之后的潰敗,他的使者后來也曾經禮節性地前來拜訪過路易十四——別誤會,不是想要聯姻,大公很清楚自己沒有這個資格,他想要與法國人做的是軍火買賣。
雖然在大會戰中,特蘭西瓦尼亞站在奧斯曼土耳其這邊,法國站在神圣羅馬帝國這邊,卻不妨礙他們在之后成為很好的貿易伙伴,奧斯曼土耳其掌握著東西方交易的黃金通道,雖然在新航線與新大陸被發現后,這塊黃金有點褪色,但匈牙利依然可以憑借著這個龐大帝國的余暉變得富庶起來。
而且這位大公先生并不是那種會被仇恨沖昏頭腦的人,他一邊繼續對抗哈布斯堡,一邊與奧斯曼土耳其虛與委蛇,也在全心全力地治理屬于自己的特蘭西瓦尼亞地區。特蘭西瓦尼亞地區有著豐富的礦藏,木材與農業資源,又連通著神圣羅馬帝國,捷克、波蘭、俄國與奧斯曼土耳其,商業也十分發達,只要統治者不過分貪婪,戰爭不那么頻繁,他們可以迅速地變得強壯有力。
不過它的不幸也正是因為處在這兩國,尤其是野心勃勃的奧地利與奧斯曼土耳其之間,奧斯曼土耳其雖然已奄奄一息,但依然是頭巨獸,而利奧波德一世更是一向將匈牙利視作自己的囊中之物——另外還要加上新舊教徒的沖突,作為新教徒的特克伊的父親就是在反對利奧波德一世的暴亂后被作為叛賊處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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