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站在陳爍的屋外站了很長時間,聽著里面震天的呼嚕聲,猶豫許久之后,唐朝竟然重新轉了回來,心想聽天由命吧!長出一口氣,轉身走出院子。
青禾蹲在院子門口,抱著那根青竹,十指在青竹上不停彈動,如同撫琴。看見唐朝推門而出,立刻起身,一臉雀躍。唐朝捏了捏青禾通紅的臉頰,笑著說道:“想不想吃肉?”青禾眼前一亮,使勁點頭。唐朝大手一揮:“帶路!”
因為雍山之上自成天地的緣故,野草茂盛,青禾害怕雜草弄臟唐朝的衣服揮舞手中青竹,將沿路的雜草全部削掉。順著山路一直走到老龍頭,雖然名字氣派,實際上只能算一個小山頭,地勢平緩,遠遠瞧著如同一個饅頭。上面有一處院落,不大不小,院外有著一大片菜地。唐朝走到柵欄前,踮腳張望了片刻,似乎在猶豫,青禾直接推來柵欄跑了進去。唐朝無奈,只能跟上,環視一圈,高聲道:“孫師姐!”
出乎唐朝意料的是,孫師姐居然不在小院,唐朝有些遺憾,不過還是摸進了廚房,開始翻箱倒柜起來。青禾只是站在門口,一臉期待。這孫師姐脾氣溫柔,十分好說話,前提是不要擅闖廚房禁地。唐朝從一個角落里翻出一堆豬蹄兒,香氣撲鼻,唐朝做賊似的拿了兩個,趕緊溜出來,遞給青禾,一人一個,蹲在院子里啃了起來,試圖在孫師姐回來之前毀滅證據。
可惜天不遂人愿,正當著一大一小啃的滿嘴流油之際,院子外響起一個懶洋洋的嗓音:“隔著老遠就聽見你嗦骨頭的聲音了,你是哪座峰的弟子?居然敢擅闖老龍頭?”
唐朝情急之下,差點沒被噎死,急忙吞下一塊肉,大喊起來:“孫師姐,是我啊,唐朝!”吱呀一聲,一位衣著素雅的婦人走了進來,荊釵布裙,面容敦厚,她長大嘴巴看著唐朝,一臉的難以置信:“小朝?”唐朝趕緊胡亂摸了摸嘴巴,起身笑著說:“師姐,我回來了。”婦人滿臉驚喜,快步上前,摸了摸唐朝的臉頰,上下打量一番,悄聲說道:“個子高了,不不過怎地瘦了,是不是在外面吃不好?”說著說著,婦人紅了眼圈:“你在山上待多久?師姐一定把你養的白白胖胖的才行。”唐朝哭笑不得,拍了拍婦人的背,說道:“那肯定啊,天下就屬師姐做的飯好吃,幾年都沒吃著,可不就瘦了嗎?”婦人輕輕捶了一下唐朝,忍俊不禁:“你呀你呀,都多大了,還每個正形,讓師姐如何放心?”唐朝無賴道:“不是還有師兄師姐嘛。”孫師姐幫唐朝整理了一下衣領,看著在一旁埋頭大吃的青禾,溫柔道:“慢點吃,被噎著。”轉頭對唐朝展顏一笑:“餓了吧?師姐去給你們做飯。”說著轉身向廚房走去,唐朝在后面大聲道:“師姐!肉!多弄點肉!”孫師姐頭也不回的笑罵道:“知道了!”唐朝心滿意足的長嘆一聲蹲了下來,瞇起一雙有些陰柔的丹鳳眼,打量著青禾手里的半只豬蹄兒,青禾見狀,作勢要遞給唐朝,唐朝笑著搖搖頭,感慨道,這肉,可是吃一次就少一次啊!
雍山南麓,大河璃江穿行而過,無邊無際,一眼望不到對岸。漓江以南三十余里,便是雍朝國都,北地第一雄城,雍京了。自兩百年前雍朝擺脫元朝的控制定鼎立朝后,雍京城的規模就一直在擴大,經過兩百年風雨,已經由一個人口不足三十萬的彈丸之地,擴張為人口接近一百五十萬的雄藩巨鎮,規模宏偉,布局嚴謹,由外而內依次是外城、宮城、皇城,外城四面各有三座城門,貫通十二座城門的六條大街是全城的交通干道,其中以縱貫南北的朱雀大道最為寬闊。自明德門沿著朱雀大道一直北行,直達皇宮朱雀門,進了朱雀門,就算是正式進了皇宮。
今日的皇宮格外安靜,因為是初一,還在休朝之中。甘露殿中,一名身穿鮮紅蟒衣,,頭戴黑色三山帽,腳下粉底皂靴的男人微微彎腰,撿起地上的一封奏折,邁著細碎的步子將其放回一張紫檀書案之上,從始至終眉眼低垂,一言不發。書案后面坐著一個身材魁梧的男人,帶著烏紗折角向上巾,穿黃色盤領窄袖袍,前后胸及雙袖分別繡有織金盤龍,十分嚇人。身穿龍服,器宇軒昂,此人便是大雍朝當今圣上嘉信帝,只是此時皇帝陛下似乎遇到了什么煩心事,眉宇間一片陰霾,右手食指一下一下的敲擊著書案,似乎在盤算著什么。過了許久,嘉信帝抬起頭,看著面前的中年男子,輕聲道:“袁公公,去把云妃請來,朕有事問她。”身穿紅色蟒衣的男人抬起頭,面白無須,長眉細眼,看不出年歲,鬢角一縷長發垂下,更顯得陰氣凜然。袁公公躬身行禮,嗓音陰柔道:“老奴這就去。”說著慢慢退出了甘露殿。
袁公公退出了甘露殿,門口站著一個唇紅齒白的小太監,看見袁公公,一臉諂媚的跑過來,輕聲說道:“袁公公,可是陛下有什么吩咐,您知會一聲,小的跑路去。”袁公公扯了扯嘴角,不冷不熱道:“不勞煩你了,這件事得咱家親自走一遭,你也別在這候著了,主子今日興致可不高,萬一要是撞上了,你腦袋可就不保了。”小太監悚然,急忙跪下磕頭道:“對著袁公公指點,小的記下了。”袁公公揮揮手,小太監趕緊讓路,袁公公穿過回廊,不疾不徐的前往紫宸殿,瞇著眼睛道:“大年初一,就要死人了么?”
來到紫宸殿,袁公公站在外面,對著一個小丫鬟招招手,那個面容姣好的丫鬟急忙跑過來,施了一個萬福,低聲道:“袁公公,您怎么來了?難不成是陛下要過來,先讓您過來知會一聲?”袁公公笑意盎然,伸出一根手指點了一下丫鬟的額頭:“你這小妮子,陛下前日在出了紫宸殿,你這話要是被別的娘娘聽見,可不得氣死。”這丫鬟想來是在云妃身邊極為得寵,所以言行無忌:“我家娘娘得寵又不是什么見不得人的事,別的娘娘要是有本事,大可以把圣上拴在她那兒,我們紫宸殿絕無二話。”袁公公眼中閃過一縷陰霾,可是臉色依舊溫煦:“不與你拌嘴了,趕緊去給娘娘通傳一聲,陛下召娘娘去甘露殿。”丫鬟瞪大了眼睛,喜出望外,急忙又施了一個萬福,一陣風似的沖進了紫宸殿。袁公公看著她瘋瘋癲癲的背影,斂去了笑容,眼神冷漠,陰惻惻道:“言語僭越,舉止不端,該殺!”
甘露殿。
嘉信帝看著面前的一份密折,這封密折的封皮是不合常理的黑色,看著十分晦氣,正中有著一座紅色高樓的圖樣,共有九層,惟妙惟肖。嘉信帝伸出一只手,摩挲著那個紅樓圖樣,面容平靜,眼中卻隱隱有一股躁意。
不多時,門外傳來了袁公公的聲音:“陛下,云妃娘娘已經來了。”嘉信帝眼睛一瞇,開口道:“進來。”一位衣著樸素,妝容淡雅的女子裊裊婷婷的走了進來,氣質脫俗,丹鳳眼,柳葉眉,嘴角一點美人痣,更顯的美艷不可方物。
女子進來以后,鄭重其事的跪拜行禮,方才起身。嘉信帝一臉無奈:“愛妃,朕說過多少次了,不需行如此大禮。”女子抬起頭,一板一眼道:“回陛下,這是臣妾的本分。”
嘉信帝輕聲重復道:“本分?”然后揮了揮手,說道:“其他人等一律退出去,袁公公,你守住門口,任何人不得擅闖。”剛剛準備踏進門檻的袁公公停頓了一下,然后躬身道:“遵旨。”然后迅速退了出去,并且關上了大門。
偌大的甘露殿里只剩下了嘉信帝和云妃二人,久久無言。嘉信帝不斷地翻看著手里的黑色密折,云妃一直低著頭,直到自己的脖子實在酸痛難耐,這才稍微抬起頭,發現嘉信帝并沒有要和自己說話地打算,眼中閃過一絲慌亂。
終于,嘉信帝抬起了頭,臉上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輕聲開口道:“愛妃你是從哪里得知唐朝的行蹤的?朕已經下令連紅樓都不得探查唐朝行蹤,你是如何知道的?”
云妃心中大震,表面上還是沒有絲毫慌亂,語調平靜:“回陛下,臣妾是從御書房里的一封信中發現的。”嘉信帝似乎沒想到云妃竟然直接承認,不由的輕笑了一下:“愛妃也算光明磊落。那兩封分別寄往齊云山和千機閣的密信也是出自愛妃之手了?”
云妃滿臉震驚,眼中一片倉皇:“陛下,臣妾確實向千機閣和齊云山寫過信,但是沒有透露過唐朝的行蹤啊,陛下!”
嘉信帝神色有些無奈,他緩緩說道:“事到如今,你還不承認?你知不知道,你送到千機閣的那封密信第二天就傳到了朕的耳中,一字不差,要不要朕背給你聽聽?”
云妃面色慘白,身體劇烈搖晃,搖搖欲墜。嘉信帝似有不忍,輕輕敲了敲書案,柔聲說道:“只是不知愛妃將消息傳遞給齊云山有何意圖?難道還奢望那幾個不求長生求富貴的真人為你除掉唐朝?”說道真人兩個字,嘉信帝加重了語氣。
云妃滿臉驚駭,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聲淚俱下,凄苦道:“陛下,臣妾寄往齊云山的密信只是邀請范真人進宮為陛下和通兒祈福,絕對沒有讓齊云山加害唐朝的意思!望陛下明察!”
嘉信帝看著梨花帶雨的云妃,眉頭緊皺,扔給她一張信箋,語氣生冷道:“看看吧,這是你寫的那封信的原稿。”
云妃顫抖著拾起那張紙,匆匆掃了一眼,頓時如遭雷擊,這上面的字跡確實是自己的,可是信中的內容自己卻一無所知,云妃咬著牙說道:“陛下,臣妾是遭人陷害,這封信絕非臣妾所寫!”
嘉信帝輕輕敲了敲書案,沉聲問道:“當真不是你寫的?”云妃連連叩首,泣不成聲道:“臣妾所言,句句屬實!如有一句假話,愿聽陛下發落!”
嘉信帝心中大定,臉上卻不動聲色,拍了拍手道:“既然如此,袁公公,你進來吧。”
門緩緩推開,云妃感覺到袁公公在自己身旁站定,沉默不語。雖然很好奇為什么陛下要在這個時候叫袁公公進來,但是云妃卻不敢抬頭。
嘉信帝整了整衣袖,端坐于書案之后,開口道:“愛妃,何不抬起頭來?”云妃心中忐忑不安,最后還是慢慢的抬起頭。
然后就看見袁公公手里提著一個…
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