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清晨。
大部分人從睡夢中醒來,沒來得及多想什么,就開始了重復的、能夠維持生活的奔波,只是在某個間隙,相互閑聊時,才會偶爾提起一句,并得到周圍回應:
“昨晚,我經歷了一場近乎真實的噩夢,夢到了無邊無際的灰白霧氣,夢到了一尊高大沉重的門戶,夢到了染紅天空的劍光…”
嗒嗒!嗒嗒!
江炎襲著藏青色衣衫,腳步平緩的穿過熱鬧的街頭,繞過玩鬧的孩童,在一處販賣糕點攤販處接過一小袋零食,來到白陽學派。
“路邊買的,希望你喜歡。”
寬敞寧靜的客房內,他將手中的紙袋輕輕放下,隨即將視線投向對面的清麗女子,語氣和緩。
歐陽修雅今日著裝簡單,玉色素櫻宮裝,青絲隨意挽了個樣式,只有一只蘭月曇簪斜插,算是點綴。
她望著江炎手邊的事物,嘴角微微抿了下,聲音柔和:
“謝謝。”
說完這話,她沒給男子客套的機會,直接反問:
“你這次來,是有別的事情需要幫助嗎?”
為什么一定是尋求幫助,聊一聊日常,促進一下彼此的關系不可以嗎…江炎臉上笑容凝固了下,不由想到和對方的幾次交流,似乎都是因為正經事。
而且,大部分時間都是自己需要幫助。
他暗嘆一聲,旋即笑容更加誠懇:
“是這樣,因為最近的某些經歷,我內心有許多疑惑,所以想進學派藏書閣之類的機構一次,希望得到答案。”
歐陽修雅聞言,微微頷首,表示知道了,她從口袋取出消息符,操作一番后,平靜說道:
“能夠讓你疑惑的事情,涉及的層次肯定會很高,而這些知識,并不對‘普通學員’開放。”
說到“普通學員”時,她語氣放緩加重,并隱約夾雜著某種笑意:
“所以,我沒有能力讓你進入那里,只有派主,副派主們,各大掌院們才可以。
所以,我選擇別的方式來幫助你。”
見對面男子望了過來,歐陽修雅笑容斂去,恢復原本的嚴肅,她說:
“我有一個朋友,她的身份特殊,能夠在不高層次的時候,進入涉及珍貴知識的藏書閣,了解了很多隱秘。
我已經通知她過來,那個時候,你可以將疑問說出來,或許就能得到答案。”
話音剛落,就聽到一陣輕快的腳步聲從不遠處接近。
不多時,只聽嘎吱一聲,大門被打開,一個高挑身形小跳進入。
“修雅,你的那位朋友在哪…”
進來的女子看起來二十八九歲,眉毛黑直,鼻梁高挺,有一雙惑人的桃花眼,身材婀娜多姿,看上去很漂亮。
“是她?”
對于這個人影,江炎并不陌生,知道她名字叫做杜玫,是歐陽修雅的朋友,上次還曾大著膽子“跟蹤”過他。
只是,上次她是紙人形象,而這次則是真人。
杜玫一個小跳站定,環視左右,就見到了坐于歐陽修雅對面的江炎,神情立刻呆滯三息,迅速回憶起了自身為這位前輩立起的形象。
神秘,強大。
“還隨和。”
杜玫補充了最后這么一句,但不能完全確定,因為她知道,上次江炎之所以能夠容忍她的冒犯,更大可能是因為歐陽修雅的關系。
默默體會這屋中還未曾散去的和煦氣氛,她嘴角抽動了下,語氣變得柔弱:
“杜玫拜見前輩。”
“坐下說話,不要拘束。”
等杜玫坐下后,江炎沒有立刻詢問這次的疑惑,而是提醒了下二人上次的約定:
“十個紙人,還差幾個?”
“四個。”杜玫有所準備的回應著,并及時從兜子取出六個薄薄的“紙片人”,起身送到江炎面前。
很努力嘛…江炎接過紙片人,未做研究,直接收起,他抬起腦袋,對上對方那雙隱含期待的視線,輕笑一聲,以肯定的口吻說道:
“我會遵守約定。
等你湊夠數目后,就會為你提供一件高位階材料。”
“謝謝前輩。”
許是因為歐陽修雅在旁邊的原因,杜玫再次聽到這個許諾,這個約定,竟然出乎意料的心安,覺得就應該這么相信江炎。
等杜玫再次坐下,江炎沒有拖延,他注視著這個可能給自己答案的女子,沉吟一下,有所保留的講述自身的經歷:
“昨晚,于睡夢中,我毫無防備的被一種神秘力量拉入了一處空間,由心靈力量構筑的空間。
那里是一片荒蕪、冷寂的荒原,天空昏暗看不到盡頭,卻有一座黑堡橫空,腳下則是一條石階小路。
這條小路的盡頭是那座黑堡,反方向是無法到達的遠方,無論走多遠,最后的終點,就是起點…”
歐陽修雅和杜玫安坐木椅,靜靜聽著,沒有開口,沒有打擾,同時皆將以往見識與江炎的描述重疊,但時間太短,難以回憶到類似的東西。
江炎目光掃視了一圈,落到了杜玫的臉上,繼續說道:
“之后,我被一團蘊含無數信息流的光團砸中,見到一名衣衫打扮風格與夜槐這里完全不同的男子,他在尋求晉升。
我不知這人真正的層次,但知道他順利突破后的境界是道境。
他的晉升失敗了,但令人不解的是,他沒有反噬死亡,而是異化成怪異,形態為長袍的怪異。”
說話間,江炎抬手操縱元機,將“夢境”中那件猩紅長袍形象具現出來。
做完這些,他最后說道:
“我想尋求兩個答案。
“一是我最初墜入的那處地方,那處只能以精神或者心靈形象留存的場所,到底是什么存在?怎樣維持的?
“二是想找到類似的事件,生靈異化成怪異的真實事件。”
杜玫抬起腦袋,目光垂在場中那虛幻的、只具備形式的艷紅長袍,只覺整個人都變得窒息,覺得有種難以形容的兇殘、肅殺氣機鋪面而來。
“只是模擬而已,就有這種壓迫,這只怪異的本質難以想象。
“這位前輩到底怎么活下來的,符境武者應該沒有這般強大,他或許有著別的憑借…”
思緒急轉間,“心靈力量構成秘地”、“道境”、“人會變成怪異”等關鍵詞語不住在其腦海迸發,碰撞。
但可惜得是,她什么也沒想起來,什么也不知道。
她緩慢抬首,將視線投向江炎,有些羞愧道:
“抱歉,前輩。
“你的問題,我無法提供答案。”
“無妨…”江炎閉了閉眼,表情不見失望的說:
“希望你之后能關注這方面的知識,有了答案可以選擇告知我,我會付出與之對等的報酬。”
杜玫吸了口氣,小幅度點頭答應,然后,她神情猶豫了下,斟酌半息,細聲開口:
“前輩,你的疑惑,學派中有一人可解。”
“誰?”江炎聞言,精神提振,直接問道。
杜玫不自覺挺直腰背,神情認真,她平視前方,嘴角一點點勾起:
“夜槐大器具師,近古歷史學者,學派副派主,符境武者。”
說到這里,在其本身都沒發覺的情況下,她聲音略微提高:
“我師尊的師尊。”
“巫元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