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的這一番話沒有錯，但是在嬴高聽來，隱隱有些不合適，但是具體哪里不合適，他一時間半會又說不上。
他總覺得嬴政的話沒有說完。
之所以有這樣的感覺，也許是因為嬴政的高深莫測，也許是因為自己的多疑，但是在冥冥之中，嬴高有這樣的感覺。
總覺得，關于突然立儲君這件事，嬴政只是說了一半的理由，甚至于這個理由，都不是最重要的。
在那一剎那間，嬴高張口欲言，他本來想要說，卻在最后沉默了，在這件事上，理由其實并不重要。
至少對于他而言是這樣的。
在這件事上，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他從今日起，就是名副其實的大秦儲王，至于追究其他的，完全沒有必要。
念頭落下，嬴高整個人變得輕松起來。
“父王心中既然有了決定，那這儲君之位，兒臣接下便是！”心思通透之后，這一刻的嬴高眼中的糾結不在。
“哈哈哈”
輕笑一聲，嬴政眼底浮現一抹柔和，深深地看了一眼嬴高感慨，道：“孤從未想到，最后你成為這一代大秦王族之中最驚才絕艷之人。”
“一直以來，孤都是將扶蘇當做儲君培養，只是事與愿違”
說到此事上，哪怕是如今，嬴政的語氣上依舊是有些些許失落。
“父王志在兼并六國，建立一個前所未有的大秦，一個人的精力是有限的，父王將全部的精力放在了國事上，自然是對于一些事情疏忽了。”
見到嬴政腳步停下，嬴高開口，道：“其實父王想的沒有錯，等父王打下這巍巍河山，下一任秦王當要肩負起治理天下的重任。”
“只是父王為大兄選擇的老師選擇錯了，淳于越私心太重，那些人也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儒家，他們想要的是一尊儒家的王。”
“大兄從小遵從這種教育，父王也沒有時間觀察，無法撥亂反正，自然而然會讓大兄走偏！”
這一番話是嬴高的心里話，憑心而論，他與扶蘇也熟悉，對于其人的性格與能力自然是了解的，正因為如此，他才清楚扶蘇其實并不是沒有能力，而是走錯了路。
若是培養得當，扶蘇稱得上人杰二字，縱然是比不上張良等人經驗，但是執掌大秦二世傳承，不在話下。
曾經，嬴高也很不忿，就因為一道詔書，扶蘇不僅錯失了皇位，更是讓巍巍大秦，走向了末路，他也曾恨其不爭過。
但是，在大秦生活的這些年，他清晰的認識到，扶蘇并沒有想象中那么的不堪。
“嗯！”
嬴政語氣肅然，朝著嬴高叮囑，道：“孤之所以選擇你為大秦儲君，除了你的能力比扶蘇等人強之外，便是因為你能夠壓制扶蘇等人。”
“未來等你繼位，也不需要擔心扶蘇等人，不至于出現宮變，不至于殘殺血脈至親！”
此話，嬴高只是點了點頭，表示他清楚了，對于是否要接話，他一點也不想接話，嬴政這一生，經歷的太多，心中的痛也很多。
而長安君成嬌一事，便是其中之一，嬴高很清楚，對于這件事，嬴政一直都在耿耿于懷，無法釋然。
正因為在他手中發生了這樣的手上沾染血親鮮血的事情，嬴政才會對于此更為的忌憚，他不希望嬴高等人重蹈覆轍。
以扶蘇的能力，根本壓不住嬴高，一旦扶蘇亦或者嬴高兩個人之中的任何一個產生其他的想法，都將會讓秦宮生變。
心里明白嬴政的擔憂，嬴高沉默了許久，方才朝著嬴政保證，道：“父王放心便是，只要大兄等人安分守己，兒臣絕對不會痛下殺手！”
他沒有保證一定不會痛下殺手，而是為此事，畫下了一個限定，一旦碰觸了他的底線，自然會遭受反噬。
“嗯。”
聞言，嬴政點了點頭，對于嬴高這樣的回答很滿意，若是嬴高在此刻直接告訴他，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對于宗室出手，他反而要猶豫了。
一個王者，沒有殺心，沒有底線，是不可能成功的。
走到咸陽宮外，放著九鼎的臺階處，嬴政坐在了臺階上：“坐吧！”
“諾。”
微微點頭，嬴高在一旁也跟著坐了下來，他們父子從未如此面對面過，縱然是父子交心夜談，也是以君臣為先。
而此刻，當嬴政決定立他為儲之后，嬴高能夠明顯的感覺到，嬴政對于他態度的變化，這一刻，嬴政給他的感覺父親的味道遠大于秦王。
“高，你覺得咸陽宮的風景如何？”嬴政指著陽光下的秀麗河山，朝著嬴高，道。
站在咸陽宮的最高處，一眼就可以看到整個王城，此刻陽光揮灑而下，整個人暖洋洋的，在這冬日極為的難得。
整個咸陽王城仿佛被披上了一層金輝。
“父王，咸陽的風景自然是美不勝收，它有一種煙火氣，也有一種奮爭的精神在其中，這是在其他的地方很難感受到的。”
嬴高的記憶一下子被拉遠，語氣幽幽，道：“這些年，兒臣見過漠北的日落壯闊，也曾見過齊地的繁華，更是西進三千里，見過戈壁灘上的蒼茫。”
“這江山如畫，終究會落入父王的手中。”
聽到嬴高的話，嬴政也沉默了，別人都看到了嬴高少年為將，縱橫無雙，一步一步殺到了封侯又封君的地步。
可誰又清楚，除了這些，嬴高什么都沒有。
嬴高沒有一個正常的少年時代，也沒有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好友，也沒有去嘗試過愛一個人，也沒有感受到母親的疼愛。
一念至此，嬴政撇過頭看著棱角分明，像極了自己少年時代的嬴高，心中不由得有些心疼，也有些落寂。
上天好像一直都是如此。
從來都不會讓你得到全部的好，想要在一些方面成功，就必須要舍棄其他的東西，一如他當年舍棄了那個女孩。
半響，嬴政突兀的開口：“高，對于李相之女有何想法？若是你有意中人，你可以帶來讓孤見一見，若是品行良好，才貌雙全，孤可以任由你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