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羊皮紙上的工整字跡,算無遺策,從商賈開始,到縱橫大秦,從奇貨可居到仲父,呂不韋第一次感覺到了不知所措。
那是一種算計之后,卻發現事與愿違的悲涼與打擊。
“王上,三位公子與王離,蒙寥等人前往了南門,只不過公子高三問綱成君,以至于讓國人百姓紛紛散去!”
“一時間,沒有了剛開始的熱鬧…”
趙高眼中精光閃爍,他對于這個頻繁出現的公子高,產生了巨大的好奇,這個只有八歲的孩童,往往能夠劍走偏鋒,出奇制勝。
聞言,秦王政心下好奇,放下手中的竹簡,伏在長案之上,眼神之中充滿了驚訝:“小高子,公子高問了那三個問題?”
這一刻,由不得秦王政不驚訝,畢竟他心里的麻煩,被嬴高三個問題化解,這可是意外之喜。
最重要的是,他是清楚綱成君蔡澤出身計然家,那可是商賈的門派,一張嘴能顛倒黑白,竟然栽在了嬴高手中。
“稟王上,黑冰臺傳來消息:公子高的第一個問題是當初商君表法,國府無信,商君的所做作為是立信于民,不知文信侯如此公然一字千金,所為何來?”
“第二個問題:一部書交萬民斟酌,那子百家法墨道儒,皇皇典籍如滿天群星,國人百姓識字者寥寥無幾,他們能斟酌什么?”
“第三個問題:一部呂氏春秋一字千金,不外乎民心而已,只是如今文信侯權傾朝野,他要這民心有何用?”
“問的好!”
聽完這三個問題,秦王政忍不住拍手叫好,目光之中閃爍著一縷光芒:“小高子,備車去王府!”
“諾。”
趙高點頭答應一聲,神色肅然,他清楚這個時候,秦王政必然是為了嬴高。
“隆隆…”
王宮距離王翦的府邸并不遠,趙高又是天下一等一的馭手,速度飛快,但是馬車卻又安穩無比。
片刻之后,就到了王翦府邸的車馬場,直入王家。
“臣王翦,王賁拜見王上——!”見到秦王政的馬車,王翦父子連忙迎了上來。
“兩位愛卿不必多禮!”
秦王政跳下車,對著王翦擺了擺手,道:“怎么沒看到公子高與令公子?”
聞言,王賁臉色發紅,忍不住:“不瞞王上,王離竟帶著三公子離開了府邸,前往南門…”
“此刻兩人正在后院受罰…”
這是秦王政第一次來王翦的府邸,打量了許久,對著王翦微微笑,道:“小孩子喜歡熱鬧,這無可厚非!”
“公子高在府上多有煩擾,本王在這里先行謝過兩位!”
不管怎么說,秦王政都是嬴高的父親,而王翦是嬴高的老師,縱然是王,這一番話都應該說。
“王上不必如此,臣等汗顏!”
一番寒暄之后,秦王政望著王翦,道:“王卿,公子高在府上,有沒有認真練習,有沒有什么惡習?”
聞言,王翦搖了搖頭:“公子高聰慧,早熟,儼然又是一個甘上卿之才,臣已經教無可教…”
聽到王翦夸嬴高,秦王政心下歡喜,但是畢竟是作王的男人,面色之上一點變化都沒有。
在王翦說完之后,秦王政擺了擺手:“公子高還是一介孩童,王卿不要太過縱容,只有鞭打出來,才算是好劍!”
“如今的大秦風云飄搖,殺機起伏,他太過于鋒芒畢露了!”
“王上,公子高就在后院,不妨同去…”王翦沉默了片刻,然后對著秦王政如此,道。
“哈哈…”
大笑一聲,秦王政,道:“走,本王今日親自掂量一下公子高!”
“兒臣拜見父王,父王萬年——!”嬴高對于這一片太熟悉了,秦王政等人剛踏足,他就察覺到了。
“王離拜見王上,王上萬年——!”同樣的,王離也是在第一時間察覺到了秦王政等人。
“免禮!”
秦王政一揮衣袖,臉上浮現出一絲笑意,道:“王離,嬴高,起來回話——!”
“諾。”
“本王聽聞你們偷跑出府,在南門之上大鬧,可有此事?”秦王政一臉追究責任的表情,嬴高眼底掠過一抹驚訝。
“稟父王,我等只是路過,聽聞丞相之名,想要去見識一下呂氏春秋…”嬴高眼底深處掠過一抹凝重,連忙,道。
“路過?”
沉默了一下,秦王政對著嬴高直言,道:“路過,從王卿的府邸路過到了南門,一南一北,路過了半個咸陽王城?”
“轟!”
聞言,嬴高就清楚一切都在秦王政的掌握之中,心下一苦,道:“稟父王,兒臣看不慣文信學宮那些人趾高氣昂,所以…”
在這個時候,王相相斗,正是到了最關鍵的時候,只要將矛頭對準呂不韋,嬴高清楚一切都不是事。
一眾人落座,秦王政將茶盅拍在案頭,忍不住長嘆一聲:“文信侯此舉,當真是欺人太甚…”
說罷,忍不住望著嬴高試探,道:“公子高,你覺得文信侯此舉意欲何為?”
聞言,嬴高沉默了片刻,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秦王政,道:“稟父王,文信侯打算以勢壓王,迫使父王接受寬政緩刑!”
“以呂氏春秋為探路,一旦失敗,必然會有第二手準備…”
這個時候的秦王政,對于這個曾一手遮天的仲父,心下還是有很大的陰影,對于自己的認識略有不足。
以至于,此刻的秦王政底氣不足。
“哦!”
聽到嬴高之言,秦王政目光閃爍了一下,方才對著嬴高,道:“呂氏春秋求天下斧正,一字千金,如今巨大的聲勢,居然只是第一步!”
“以你之見,文信侯的第二步將會是什么?”這一刻,秦王政心下已經將嬴高當做一個同齡人,一個謀士來問。
迎著秦王政的探究的目光,嬴高沉默了許久,撇了一眼王翦與王賁,方才一字一頓,道。
“公示的呂氏春秋若是沒有奏效,山東群臣離開咸陽,恐怕將會是文信侯的第二步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