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高心下卻有些擔憂!
畢竟他剛剛在秦王政那里刷了一些好感,一旦出府,只怕是好感恐怕白刷了。
這一次,他之所以能夠出現在秦王政的書房,最大的原因便是王賁的引薦,沒有王賁,他連咸陽宮都去不了。
大秦規矩森嚴。
巍巍秦法,讓大秦成為一個規律森嚴,由秦法編制而出的戰爭機器,不是生活在這個時代,就不會體會到秦法的強大。
這一點,嬴高已經不是第一次體驗了,想要在這個荒蠻的時代生存下去,就必須要服從遵守它的規則。
除非如秦王政一樣,才有資格呼風喚雨,更改規則。
一念至此,嬴高外出之心不由得有些淡了,只是看著王離眼中的熱切,一時間,他竟不知如何拒絕。
“高,不會有事了!”
王離灑然一笑,拉著嬴高的手:“以往我經常外出,不也沒事么!”
“在祖父與父親到來之前,你我趕時間回府就行了,走吧——!”
“走!”
嬴高苦笑一聲,不過他沒有對王離再說什么,這個年紀的孩童,正是玩性最大的時候,對這個唯一的玩伴,他不好拒絕。
王離待他極好,猶如親兄弟一般,并未因為他只是一個三公子而疏遠。
而且嬴高設計的拉攏王翦之策,第一步便是要從王離身上打開缺口,畢竟與王翦王賁這兩個老狐貍相比,王離還稚嫩的多。
最重要的是,如今秦王政正是壯年,拉攏朝臣一旦坐實,嬴高恐怕將會迎接到秦王政瘋狂的一擊。
太陽爬上東方高山,一時間,光明席卷人間,瘦硬的秋風蕩起了輕塵,渭水兩岸,土霧彌漫天地。
一時間,蒼蒼茫茫籠罩了整個咸陽王城,走在大街上,嬴高只覺得空氣中都是土腥味。
城內大道之上,車馬轔轔行人匆匆,官吏乘車走馬,往官署趕去。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農夫白工出戶,奔走相告,前往作坊之中,前往了城外郊野的農田。
這一刻,整個咸陽王城仿佛一下子蘇醒了一般,給人一種勃勃生機。
“高,你是第一次見咸陽城,辰時的大日吧?”見到嬴高一臉驚訝與懵懂并存,王離不由得微微一笑。
聞言,嬴高突兀的笑了。
這一句話,讓嬴高突然想起了后世的一句話,你見過北 京凌晨三點半的天空么?
只不過,前世只有加班狗,只有北漂,才能見到此刻的三點半的北 京天空,如今的嬴高貴為大秦公子,一生衣食無憂。
他自然是沒有見過!
只不過,王離這一番話,說的有些不準確。
“我自然見過辰時的咸陽王城的天空,也見過此刻的大日,只不過沒有見過奔走的官吏,百工,農夫…”
“離兄,你要帶我去哪兒?”說罷,嬴高忍不住朝著王離問,道。
“去長陽街晨市,那兒有一家羊肉湯很是好喝,說著都惹人饞…”王離說著還咂嘴,顯然很是想念羊肉湯的味道。
長陽街是咸陽南門內的一條長街。
北口與王城隔著一片胡楊林遙遙相望,南北長約三里余,東西寬約十多丈,兩廂店 鋪作坊相連,是秦國本地商賈最為集中的大市。
長陽街東面,隔著一片鱗次櫛比比的官邸坊區,便是天下聞名的尚商坊大市。
兩市毗鄰,國府關市署將長陽街定名為國市,將山東商賈聚集的尚商坊定名為外市。
“兩碗羊湯…”王離是熟客,對著老板娘吆喝一聲。
“來了!”
店面不大,但是客人不少。小小的店面之中,七八個人坐著,等著老板娘端來羊湯,這讓嬴高神色一愣。
這一幕,讓他有了一種國人排隊吃早點的熟悉場面,一時間,竟有些親切,心下感慨萬千。
只可惜,嬴高清楚,他再也回不去了。
“兩位慢用,不夠了說…”一個小姑娘將陶碗端來,放在了案上。
看著陶碗之中的羊湯,嬴高眼神一亮,這根本就是清湯羊肉,只不過里面加的綠菜,他不認識。
端過來,嬴高沒有聞到羊肉特有的膻味,對于這家小店確是有了一絲驚訝,他清楚羊肉除膻,并不簡單。
不過隨之嬴高就釋然了,若是沒有秘方,在這個世道,只怕也是開不下去了,畢竟這里是天下最大的秦市。
香味撲鼻,嬴高再也忍不住了,拿起盤中的白餅撕碎在陶碗中,大吃了起來。
吃了幾口,嬴高不得不承認,華夏人在吃的上面,有一種任何人都不能比擬的天賦。
“高,你怎么將白餅撕碎了…”王離以為嬴高生在王室,沒有吃過羊湯,忍不住,道。
聞言,嬴高不在意的一笑:“離兄,這樣吃,香!”
在長陽街吃了早點,兩個人只覺得渾身舒坦,逛了逛長陽街,王離拉著嬴高,道:“走,我們去渭水…”
聞言,嬴高大吃一驚:“離兄,不是吧,沒有照身,你我只怕是出不了城——?”
嬴高根本不想出城,他心里比任何人清楚,如今的咸陽王城因為呂不韋鬧出了呂氏春秋一字千金之時,如今的咸陽王城只怕在黑冰臺的監視之下。
他們的行蹤,必然是在秦王政的眼中,透明無比。
“哈哈…”
笑著搖了搖頭,王離指著東南方向,道:“在王城的東南方向有一條水渠,我們稱之為渭水…”
“想必其他人已經在哪里等著了,快點走…”
聞言,嬴高松了一口氣,只要不出咸陽王城,他幾乎都能接受。
畢竟只要除了王府,便是咸陽王城,就算是秦王政不滿,也不會太過分。
如今的嬴高雖然只有八歲,但是他心里年齡早已滄桑,經歷了無數世事,自然清楚有些事在規則之內。
“離兄,聽你的意思,除了我們,還有其他人么?”
嬴高目光閃爍了一下,他可不覺得這個咸陽王城,對于他有多么的友好,相比于一切未知的咸陽王城,還是王翦的府邸更安全。
他曾聽到過一句話,并深以為然:只有活著的人,才配擁有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