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是打算將符文直接送給她們?」
快捷酒店里,面對茶修扔出來的重磅消息,希路達舔了舔爪子冷靜一下,「她們幾個算是通過你的考驗了?你把她們當成自己人了?」
當希路達和茶修回歸現實,希路達首先關注的自然是今晚的獎勵,茶修便將‘熄魂’和‘奪影’符文告訴她,并且表達自己的想法:將‘奪影’給幽鬼,將‘熄魂’給竹仙。
算上預定要給千夏的‘恩澤’,茶修這是準備送出三個符文——而是三個都是特別強力的進階符文!
對于希路達來說,這幾乎是難以想象的事。仔細回憶一下茶修的履歷就知道,他可是連當綠林好漢都走單幫的狠人,他很少愿意給予他人信任,甚至不愿意別人信任自己,獨行獨往如孤狼,不敬鬼神不信人。
希路達遇見過他三世,思來想去感覺他唯一真心信任過的人應該也就只有當年的武侯。至于戰場上將安全交給同袍但純粹是職業道德,其他時候他都懶得理會那群丘八。
仔細想想,就會覺得茶修是一個分裂的人,他厭惡非人厭惡鬼神,獨愛人類,但他本身卻是經常拒絕融入人類集體,拒絕給予他人信任,甚至拒絕付出感情——希路達就沒見過茶修打炮。雖然說玩家可以屏蔽游戲身軀的生理反應,但…也可以不屏蔽,像希路達以前轉生成帥哥的時候,就經常爽爽。
不過希路達也不是不能理解,對于茶修來說,人類可能是一種‘可愛又迷人的反派角色’。他熟知人類的劣根性,不愿意付出沉沒成本來祈求那微弱的人類光輝,但他卻是熱愛這份劣根性中所誕生的史詩贊歌,甚至為此愿意奮斗終生——當然,最重要的原因是他自己是人類,屁股問題。
友情、親情、愛情、挫折、背叛、信賴…正因為無數因素的狡詐,才會有熠熠生輝的人生。但茶修只想在一旁看看,并不想成為其中的主角,他就像一個遺世獨立的觀察者,只愿意看別人逢場作戲,自己永遠袖手旁觀。
所以希路達才這么驚訝,主動送符文,這雖然是奈瑟社的一小步,但卻是茶修本人的一大步——他終于也要發情了嗎?
“我如果將她們當成自己人。”茶修說道:“我就會將奈瑟社的真相告訴她們,也不會用抽獎這種手段蒙騙她們。我們只是互相利用,僅此而已。”
希路達:「信任也有很多種的嘛,茶修修你好極端,怎么要么全信要么不信?」
“因為我不擅長對自己說謊。”茶修說道:“‘隱瞞’就是恐懼,‘謊言’就是懷疑。恐懼背叛,懷疑能力,明明并不信任,卻裝作信任的模樣…父母對孩子說‘我跟你說不明白’,就是覺得孩子是理解不了自己的傻子;朋友之間的‘善意謊言’,就是覺得對方是無法正確處理信息的低能…我只是不喜歡披上無聊的偽裝,誠實表達自己的內心想法。”
「哎呀,話術是聰明人的工具,但愛情友情親情這些美好東西也不能落下,綜合起來所產生的,便是你說的謊言與隱瞞。」希路達嘆氣:「不過希路達知道你肯定無法被勸動,你應該知道你才是人類中的少數吧?」
“我知道,所以我只是這樣要求自己,從來沒有要求別人用我這套方法論。”
茶修平靜回復:“給予她們符文,是目前性價比最高的選項。雖然我仍未信任她們,但這三枚符文對我的意義也只是尋常武器,縱然失去也不后悔。”
「這樣啊。」希路達想了想:「那以后我們拿到新符文,要怎么分配?」
茶修說道:“自然是先看看適不適合我,再看看適不適合你,然后再輪到她們幾個。”
希路達晃了晃尾巴,滿意地點點貓頭,躺在床拍了拍旁邊的床鋪:「好,上床睡覺吧」
“干嘛。”茶修語氣冷淡:“聽起來,你好像有點高興?”
「是啊,因為在你心里地位最高的依然是希路達,嘻嘻嘻」希路達露出一個邪魅狷狂的笑容,你無法想象一只母橘貓怎么能笑成這樣,可惜起點不能發圖。
但有一說一,發現茶修主動分享符文,希路達心里其實是有些緊張的。這就像是自己養的一條狗,平日對誰都很冷淡不讓人摸狗頭,今天忽然主動親近幾個騷貨,作為主人自然會有些緊張,但又發現能摸狗頭的,永遠只有作為主人的自己,自然是喜從心來不可斷絕。
“希路達你的邏輯分析能力是不是因為腦子太小而壞掉了?”茶修有些納悶:“我剛才那番話的意思,不是說我心里最重視的是自己,然后才輪到你嗎?”
希路達朝他眨了眨眼睛,轉頭鉆進被子里,留著一條尾巴在外面晃悠:「是是是,老娘腦子壞了,好困啊啊嗚睡覺睡覺。」
茶修嘖了一聲。
什么時候才能開雙人房,將這只貓踢到別的床里呢?
11月10日,星期日。
東京方面顯然將消息壓了下去,茶修在網上找不到什么情報,非常和平的周末。
今晚‘討伐作戰’的人選是希路達和千夏,他已經通知她們了。畢竟是第一次派遣作戰,茶修也不敢亂來,讓資深干員希路達和老菜鳥千夏先去探探路。
袁方今天也終于正常起來,睡到中午等外賣到才起床,然后一邊吃飯一邊看動漫一邊肝手游一邊水群——他進化了,從雙線操作進化到四線操作,茶修愿稱他為人類未來之光。
茶修也在聊天,那位‘狂爺’沉寂一周后,又主動找他聊天了。
‘狂爺’:「茶修,是這樣的,我有個朋友,他被他最討厭的仇人救了。我那個朋友現在心情很復雜,又想砍死仇人,又不是很想砍死,他猶豫得連刀都握不穩了。」
‘茶修’:「有很多武俠故事的人物關系,跟你描述的差不多,結果往往是主角殺了仇人后,也跟著自殺,既報了血海深仇,又報了救命之恩。推薦你朋友和你朋友的仇人一起同歸于盡。」
‘狂爺’:「但我的朋友死不了,或者說他不想死啊,有其他辦法嗎?」
‘茶修’:「有的。武俠小說里的主角也有很雞賊的,他們殺了仇人,又想報恩,就殺了仇人的仇人,也當做一命換一命。所以你朋友,可以將仇人以及仇人的仇人都殺了。如果仇人的仇人也對你朋友有救命之恩,那就一直殺下去,總能終結仇恨的連鎖。」
‘狂爺’:「仇人的仇人嗎?好!謝謝你,我朋友知道該怎么做了!」
‘茶修’:「不客氣。」
這位小朋友究竟就讀在什么小學,文風彪悍武德充沛啊…茶修心想,雖然他是認真的,但網絡對面的朋友似乎年紀不大,希望他說的是實話,真的是他朋友的故事吧。
“在干嘛呢?”
耳邊忽然傳來女聲,茶修頓時渾身僵直,慢慢轉過頭。
游竹笑穿著黃色衛衣,頭發扎起馬尾,穿著牛仔褲,一副很元氣的模樣,正站在他后面,睜著漂亮的大眼睛,好奇地看著他。
袁方飯也不吃了,手游也不玩了,動畫也不看了,群也不水了,盡量減弱自己的存在感,偷偷摸摸圍觀八卦。
茶修沉默片刻,“下午好。”
“下午好。”游竹笑手胡亂地揮舞,仿佛在跟盲人說話:“我那個…我路過這里,發現你住在這里,就進來看看咯。”
茶修看了看被打開的大門,陷入沉默。
你一個女生,路過男生宿舍?
而且茶修記得,自己一直是虛掩大門的,外面的人根本看不見里面的情況。所以游竹笑你就這么閑,這么巧,看見外面門牌有我的名字所以進來瞧一瞧?
“哦。”茶修點點頭,問道:“那,看完了嗎?”
“額…還沒,我還是第一次進男生宿舍呢。”游竹笑轉頭四處亂看,最后視線匯聚到袁方衣柜掛著的那張極其暴露魅惑的動漫女角色海報。
“我還以為你們男生宿舍會掛一些八塊腹肌健身帥哥的海報呢…”她用驚訝的語氣感嘆道:“你就是傳說中的…宅男嗎?”
袁方全身僵硬了一下。
他其實無所謂被人說‘宅男’、‘惡心宅男’、‘黃毛宅男’這些詞,但游竹笑用的冠詞是‘傳說中的’,他就有一種史前生物被人圍觀的怪異感。
“啊對不起,我沒有惡意,我也是第一次見,所以有點好奇。畢竟一直只在網上聽過,總覺得現實里不太可能存在,有種童話故事的七個小矮人出現在眼前…”游竹笑感覺自己的語氣似乎有點問題,連忙道歉。
袁方認真看了看游竹笑,確認面前這個女生不是故意,而是隨隨便便就說出一番純真又暴擊的毒舌,這讓他越加惆悵。
“可,可以了,不用道歉了,你們繼續吧。”袁方擺擺手,打斷游竹笑越來越過分的辱罵,老老實實繼續吃飯。
游竹笑轉過頭看著茶修,茶修坐在椅子上平靜地看著游竹笑。
兩人對視幾秒種,茶修臉如死魚毫無變化,游竹笑的笑容越來越尬。她忽然哎呀了一聲,十分夸張地抽出放在口袋里的右手,朝茶修伸出中指:“你看你看。”
茶修看過去,發現中指指腹有道傷痕。
“今天早上不小心劃到了。”游竹笑舔了舔手指的傷口,假裝苦惱地說道:“拿手機的時候經常碰到,好疼啊。”
茶修點點頭:“手指受傷是挺麻煩的。”
“那…”游竹笑一臉期待地看著茶修:“你有沒有什么治療傷口的辦法?”
“有。”
游竹笑眼睛一亮,朝茶修伸出中指:“那你能治療一下我嗎?”
“能。”
茶修打開抽屜,找出創可貼給游竹笑。游竹笑連忙收回手指,搖頭說道:“不要創可貼,創可貼恢復得太慢了。”
游竹笑頓了頓,語氣加重地說道:“你有沒有能瞬間治療,讓傷口不再疼痛的辦法呢?”
茶修想了想,“也不是沒有。”
“你還有什么辦法?”游竹笑搬起旁邊的椅子,十分期待地坐在茶修對面。
“你知道嗎,問題的解決辦法有很多,有時候甚至并不需要解決問題,只需要達成最終目的即可,也就是所謂的‘辦法總比苦難多’。”茶修說道:“譬如‘單車壞了’,你無法修理單車,也就不能去目的地,但你可以放棄單車,直接找出租車去目的地,同樣能達到最重要的目的。”
游竹笑聽得有些迷茫,“所以…這跟我手指的傷勢有什么關系?”
“你剛才不是說,因為玩手機碰到傷口,所以會感覺疼嗎?”
茶修說道:“那你可以不玩手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