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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章 打秋風

熊貓書庫    魔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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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生文學)

  這么大一支部族的遷移,不可能完全遮人耳目,除非部族里沒有老弱婦孺,全是可以騎馬彎弓的青壯勇士,后者可以通過一路劫掠滅口外加疾馳轉移來形成自身的隱蔽,而前者,拖家帶口的話,基本沒這個可能。

  與此同時,附近各個野人部族也都派出了自家勇士,開始出來進行監視,且這些勇士聚集得越來越多,你部兩三千,他部四五千的,很快,在這個部族遷移路上,總計加起來有近兩萬多各部野人勇士開始虎視于他們。

  各部之間,也開始快速地傳遞著消息,同時,自外圍,開始不斷的有新加入的勇士進入。

  雪原一直有著自己的生存發展模式,用瞎子的說法就是,越是生產力低下的地方,生存法則就越是清晰。

  整個雪原,就是一個巨大的養蠱場。

  前幾年,養出了一個野人王,野人王被燕人擊敗后,雪海關上的黑龍旗幟成為了雪原諸多部族的噩夢。

  好在,這個噩夢暫時沒有大舉進入雪原的意思,所以,大家雖說不敢再像乃蠻部那般蹦跳,但繼續維持著部族的吞并吸收發展是肯定的。

  這支新出現的遷移部族,就是一群待宰的羔羊,外圍各部派遣來的勇士,就是打算來進行肉食的分割。

  很快,有一些有見識的部族長者,從這支遷移部族身上的一些特點中得出了猜測,認為這支部族很大可能是從極北之地來的。

  雪原大,但適合居住繁衍的地方,其實不多,極北之地,對于雪原野人自己而言,都算是一個生命禁區。

  但這并非意味著那里完全沒有部族生存,其實也是有的,但那里的部族一般都很孱弱,且極為分散。

  因為,但凡強力的部族,人早就從極北之地出來,去雪原其他地方搶奪一處牧場了。

  且外圍游弋的這些部族領頭人也看出來了,這支部族,看似是一起的,但實際上,應該是拼接起來的。

  雪原野人部族遷移是常有的事,從一個牧場去往另一個牧場,從而達到休牧的目的,這是大部族才有的待遇;

  中小部族,因為環境變化,水草變遷,使得自己不得不全族遷移,這才是雪原的常態;

  所以,雪原部族基本都有遷移的經歷,也具備豐富的經驗。

  凡遷移時,部族牲畜群和老弱婦孺,都會有具體位置的安排,部族內的勇士,則會被整合起來,分出一個主力,作為拳頭,在前方行進,另一部分,則圍繞著部族進行游弋。

  前者向其他敢于動心思的部族炫耀自己的武力,后者,則防備一些人順手摸魚制造混亂。

  而眼下這支遷移部族,他們之中的勇士雖然裝備極為簡陋,甲胄都很少見到,但人數,其實不少的,隊伍里,老人很少,這也就意味著,累贅很少,畢竟在極北之地那個地方,能活下來的,都經過了大自然地殘酷篩選。

  但他們的青壯,都分部在隊伍的各個部分,根本就沒有聚集起來,尤其是在發現外部不懷好意地部族軍隊時,近乎本能地分成了一個又一個地團體。

  雪原的生存定律,當你面對群狼時,你要將自己最后的箭矢,對準一頭狼,從而讓整個狼群都忌憚你。

  但這支隊伍,顯然沒有做到。

  幾個出兵的大部族已經開始吹響號角打出自家的旗幟了,先前的等待,一是為了等待各方面的勇士聚集,二則是商議眼前這支三萬人的遷移隊伍,到底該如何分食,這是一場屬于大家的盛宴。

  遷移隊伍前端,一個脖子上掛著一串人頭骨的頭發花白老者瞇著眼,環視四周。

  在其身邊,有近千勇士保護。

  他是桑虎,曾是野人王麾下的一大戰將,本是和星辰祭祀有仇的他,被野人王安排在了星辰使大長老的位置上。

  望江一敗,他和野人王失散了,費勁千辛萬苦,終于回到了雪原。

  作為最忠誠于野人王的部下,他去找到了曾經入關時野人王特意留下來的八百忠誠勇士,這是最后的后手。

  領著這八百多勇士,桑虎去了極北之地,在那里,收攏了一大批散落的小部族,終于又成了點氣候。

  他在等,等待王的回歸;

  哪怕外界傳聞,王已經為燕人斬殺或者俘虜至燕京,但他依舊在等著。

  他無兒無女,無牽無掛,這樣子的人,其實最為忠誠。

  終于,

  他收到了來自王的書信。

  所以,他即刻率領這支東拼西湊起來的部族,開始向南遷移。

  此時的他,面對著四周野人部族兵馬的環伺,眼里,沒有絲毫恐懼,而是默默地讓手下人打出了野人王的王旗!

  野人王的王旗,是以雪狼皮革制作而成,于陽光下,熠熠生出銀輝。

  曾經的王旗已經失落在了戰場上,被燕人當作戰利品帶回了燕京,這一面,是桑虎親自獵殺雪狼重新制作出來的。

  當野人王的旗幟再度出現時,

  四周盯著這里的部族軍隊,當即出現了不小的慌亂。

  野人王,曾是雪原的驕傲,他如同驕傲的孤狼那般,近乎帶領雪原野人創造出了一個奇跡,雖說最終失敗了,但已然是數百年來,野人最為震撼人心的一次,也是距離故土最近的一次。

  但很快,

  在各個頭人的安撫下,各部族勇士們的情緒馬上平復了下來。

  野人王的威望確實還盤旋在雪原的上方,但他的人,畢竟已經不在了。

  一個并不存在的人,又有什么好畏懼的呢?

  桑虎默默地抽出自己的刀,

  在他的眼里,

  四周的諸多部族兵馬,不是同族,而是,真正的仇敵。

  事實上,

  現如今雪原上的格局,等于是野人王時代之后的重新一次洗牌。

  當初相信且愿意追隨野人王的部族,都派出了族內精銳跟隨野人王入關,那些自視甚高的大族則繼續坐視觀望著;

  而等到野人王敗亡的消息傳來后,這些大族則馬上開始吞并那些野人王追隨者的部族。

  乃蠻部,就是其中最好的一個例子。

  當初貢獻出族內勇士甚至是頭人追隨野人王的部族在損失了族內青壯后,元氣大傷,面對其他部族的吞并,已經沒了反抗的能力。

  貴族一脈被屠戮,部族人口淪為將其吞并部族的底層奴隸。

  桑虎記得,野人王曾對他們一眾人說過,圣族之所以沒落,真正的原因,還是在于自己。

  因為圣族自己的劣根性,雖然都接受星辰的指引,但每個部族頭頂的星空,其實是截然不同的。

  野人王教導他們,要懂得允許那些目光短淺的同族存在,等到自己這邊大業成功,再去領導他們,將他們拉到自己身邊來。

  但他們呢?

  他們,

  是如何做的?

  當格里木率軍攻打雪海關為大軍回歸雪原打通退路時,在雪海關的背面,那些部族們選擇了按兵不動。

  如果當時他們也發兵攻打的話,腹背受敵的雪海關,很可能就堅守不住了。

  他們選擇了坐視自己同族的消亡,同時,啃食起那些人的部族。

  桑虎對于這些野人部族的憤怒,已經超過了對燕人的憤怒。

  事實上,對燕人,真沒什么好恨的,畢竟燕人確實強大,將他們直接擊潰了,輸得,也算是心服口服。

  但這種吃里扒外的同族,往往最能激發出人內心深處的厭惡和痛恨;

  在外面,敵人捅進你胸膛的,是鋒銳的鋼刀,拔出時,帶著的是你自身滾燙的血液,疼也只是暫時的,死也就死了,心里,最起碼還有一份屬于星辰的眷顧;

  但被自己人捅刀子,他們用的,是沾染著牲畜糞便的兵刃,即使你死了后,污濁之物,也會繼續玷污著你的身軀。

  野人王曾對鄭伯爺說過,

  他說野人這一代,已經結束了,甚至下一代,再下一代,也結束了。

  因為他集結了野人三代之中有遠見有魄力有勇氣的那一批人,孤注一擲后,失敗了,失敗得過于徹底。

  人死了,可以再生,魂沒了,生再多,也只是豬玀一片。

  野人王的這個感嘆,鄭伯爺倒是能聽得懂,一個民族的崛起,需要各種契機,恰好一個時代,精英聯手爆發,才能讓這個民族得以開拓出新的天地。

  若是這群精英迷失了自己,那么這個民族都將走歪,崩潰,而若是這個民族的真正精英完全被抹殺掉了,那就真的完全沒救了。

  桑虎的刀,在陽光下顯露出寒芒,他清楚,自己身后這支拼湊起來的部族,很難凝聚出什么戰斗力,而若是他繼續在極北之地邊緣發展,興許十年后,二十年后,他將能打造出一個屬于自己的部族,烙印上自己選擇的族徽;

  但他還是選擇了遵從那封信的指引,在信中,野人王很直白地告訴他,他累了,他想為自己活一次。

  桑虎覺得,這是對的,比起一個屬于自己的部族,他更希望能在有生之年,再見一次野人王。

  一如當年野人王惡趣味地將他這個雙手沾滿星辰祭祀血液的劊子手推送到星辰祭祀大長老位置時一般。

  桑虎問他,為什么要這么做。

  野人王說,他高興;

  桑虎現在,也挺高興的。

  在他的眼眸里,已經鎖定了前方一個部族的旗幟,旗幟是一頭黑狼,那個部族,有三千勇士,那位頭人,更是穿著極為花哨的甲胄。

  桑虎覺得,自己麾下這一千勇士,應該可以幫助自己,給自己創造出殺掉對面那個黑狼族頭人的機會。

  死,他不害怕,他已經可以麻木地去選擇死亡的方式和死前的光輝了。

  外圍,伴隨著越來越密集的號角聲響起,各路部族的兵馬都開始整備起來,做好了沖掠的架勢。

  而這支遷移的隊伍,則更為清晰地開始分成一個個團體,等待著被各個擊破。

  然而,

  就在這時,

  外圍準備沖鋒的各部勇士忽然出現了巨大的騷亂,且這種騷亂,連他們的陣中的貴族和頭人,都無法在短時間內撫平。

  原本蓄勢待發的戰場,一下子停滯了下來。

  因為,

  在南方,出現了一支黑色甲胄的騎兵隊伍,打著黑龍旗幟和“鄭”字旗。

  他們人數不多,只有三百多騎,但當他們出現時,瞬間成為了全場的焦點。

  當初,乃蠻部就是因為在距離雪海關比較近的地方射殺了一群晉地逃人,惹怒了雪海關的那位伯爺,招致滅族。

  如今,不說整個雪原,至少,整個東部雪原區域都清楚,無論如何,都必須要向雪海關的那位給予足夠的尊重。

  金術可默默地摘下了自己手中的熊皮手套,

  雪原的夏日,不會太熱,但也絕不至于要戴手套的地步。

  金術可摘下手套的雙手,已經濕淋淋的。

  但他喜歡,

  因為這是伯爺單獨送給他的禮物。

  而且,

  他很迷戀于在脫掉手套后將兩個手套疊在一起在手背上一甩發出“啪”一聲的感覺;

  這也是向鄭伯爺學的動作,

  金術可不知道“帥”這個字,但本能地覺得這動作,很好看。

  “給我向那些野人部族傳令,誰敢妄動,老子就先去滅誰的部族。”

  “是,將軍。”

  “是,將軍。”

  一眾傳令兵離隊而出。

  這時,金術可身邊的一位副將詢問道:

  “將軍,現在需要向后方傳令調兵么?”

  金術可搖搖頭,道:

  “不急,北面來了人,南面,也來了客人,估摸著,是輪不到咱們出手了。”

  “那多可惜。”副將有些失望。

  “那位曾當過咱伯爺的上峰,咱伯爺也得給他三分面子,再說了,你該感謝那位來了,否則咱伯爺估計還沒打算打這一仗呢。

  這么多野人部族,呵呵,我很早之前就向伯爺建議了,在咱們雪海關北面,給咱們自己開辟出一塊牧場來。

  他野人會放牧,我蠻族就不會么?

  雖說這地兒天氣苦寒,但冬日過去后,這草場,也是真肥沃。”

  說到這里,

  金術可像是想起了什么,

  轉而又吩咐道:

  “吩咐下去,準備出征所用干糧。”

  “是,將軍。”

  “哎,等下。”

  金術可猶豫了一下,還是道:

  “算了,不用提前準備,等伯爺正式下令吧。”

  鄭伯爺確實是收到了來自北方的消息。

  雖說之前因為兵力有限等原因,使得雪海關這兒暫時沒打算對雪原進行開拓,但得益于空緣和了凡為代表的一眾神棍努力,已經讓雪海關附近的一些小部族背地里投靠了過來。

  當那支遷移隊伍出現時,他們馬上爭先恐后地向雪海關這里匯報。

  鄭伯爺第一反應就是野人王的后手到了,馬上派瞎子去負責這件事,他自己,則抽不開身。

  因為,

  李富勝來了。

  李富勝沒穿甲胄,穿的便服,看起來,和老農差不離,來時,他騎著他的貔獸,身邊只有七八個親衛。

  “啊哈哈哈,酒來,酒來,小鄭子啊,哥哥我可是饞你的酒很久了!還有,好吃好喝的,趕緊上,上,上,我可是特意餓了一天再趕路來你這兒的。”

  鄭伯爺的生活談不上豪奢,但絕對是最精致的。

  鄭凡過來之前,肖一波已經吩咐廚下去準備菜肴了。

  等鄭凡走進廳堂來,李富勝已經給自己倒了滿滿一大酒。

  “來來來,坐坐坐,陪哥哥我喝點兒,呵呵。我啊,這是來你這兒打秋風來了,你說奇怪不奇怪,明明你這雪海關方圓沒什么人煙,說是最苦最窮的地方也不為過,但過來一瞅,這小日子居然過得紅紅火火。

  依我看啊,把你放雪海關這兒真屈才了,放穎都去才合適,穎都那邊下半年的錢糧剛運來,居然比上半年的還削減了一些,要不是我知道要打仗了,過不許久還會有其他批次的錢糧過來,我非得派人去穎都找那些官老爺給好好說道說道不可。”

  “這幫文官啊,辦事,就是不靠譜。”

  鄭伯爺幫著一起罵。

  一點都沒臉紅,因為李富勝所部的削減,其實都補到了他頭上。

  下半年的錢糧運來后,比以往正常的額度,多了一倍,這是按照正常額度而言的,若是參照其余駐軍將領只能拿個六成出頭的樣子來算的話,鄭伯爺這次可以說是拿了正常人的三倍。

  朝中有人好做官,再加上地方上有人扶持,更是舒服。

  李富勝端起酒碗,道:“我是奉靖南王軍令來的。”

  鄭伯爺沒起身接令,都是自家人了,而且還是在這個場合,太形式就顯得生分了。

  “眼瞅著要打仗了,王爺命我率本部兵馬四萬,加兩部晉營三萬,總計七萬兵馬,來你這兒打秋風。兵馬在后頭,大概明早到,我先過來蹭口吃喝,呵呵。”

  打秋風,肯定不是吃雪海關的,必然是吃雪原的。

  其實,在去燕京之前,田無鏡就和鄭凡說過,派出兵馬幫鄭凡把雪原先整理一下,但這不恰好趕上了燕皇要對楚開戰了么,鄭伯爺原本以為應該沒戲了,誰成想田無鏡還真沒忘記雪原野人的牲口群。

  鄭凡笑道:

  “巧了么不是,就在先前,我剛收到軍奏,在我雪海關北面數十里處,就有數萬野人兵馬集結著。”

  “噗!”

  李富勝剛喝進嘴里的酒直接吐了出來,他是有這種本能了,凡戰時,不會飲酒。

  同時,

  李富勝眼睛馬上開始泛紅,顯然是老毛病又犯了,急不可耐地喊來自己的親衛:

  “快,趕緊傳令下去,讓他們加快行軍,夜半之前,先鋒軍必須給老子趕過來!要是讓老子錯過這次機會,老子扒了那幾個崽子的皮!”

  吩咐完,

  李富勝又猛地抓住鄭凡的雙臂,

  激動道:

  “老弟,給我,一定要給我,給哥哥我!哥哥我真的忍不住了!哥哥我真的是憋壞了啊!!!”

  “砰!”

  廳堂外,

  原本端著一盤糕點進來的柳如卿不小心將盤子摔碎了。

  家里來了親近的客人,女眷露面,是禮儀。

  四娘人在簽押房里辦公,暫時抽不得身,公主有了燕國封號,見客的話李富勝還得給她行禮,不方便。

  所以,只能由柳如卿這半個妾室來見客。

  見柳如卿還準備蹲下來撿碎盤子,

  鄭凡馬上走過來拉起她,

  “叫下人收拾就是了,別割壞了手。”

  柳如卿抬頭看著鄭伯爺,怯生生地道;

  “是,奴家知道了。”

  她的目光,怎么有些怪怪的?

  臉色,還有些發白?

  其實,

  柳如卿心里想的是:

  怪不得他一直以來都未曾要過我,只喜歡我喊他叔叔,原來他竟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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