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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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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棧上等客房內,

  鄭凡看著面前的龍淵,沒說話;

  阿銘看著面前的龍淵,沒說話;

  李義勇看著面前的龍淵劍外加兩個人,

  問道:

  “將軍,你們怎么都不說話?”

  阿銘回答道:

  “因為你在。”

  “……”李義勇。

  鄭凡伸手拍了拍李義勇的肩膀,笑道:

  “哈哈,他最喜歡開玩笑,你別和他見識。”

  “末將不敢,末將不敢。”

  “李參將,你先回營讓弟兄們收整收整,后天我們就出發去盛樂城,到那里就和回自己家一樣,本將軍手下,外兵可比燕兵多得多。”

  “能在將軍手下效力,是末將的服氣。”

  鄭凡摸了摸袖口,看著阿銘。

  你帶錢了沒有?

  阿銘搖搖頭。

  鄭凡只好再看向李義勇,道:

  “李參將,你那里有錢么?”

  李義勇愣了一下,心里有些驚愕于這位新上司做事這般直白的么。

  “請將軍恕罪,末將也是剛剛接到軍令趕來,所以尚未準備,等末將回去后,明早就親自送來,還請將軍笑納!”

  “不不不,你誤會了,我呢,這次陪侯爺一起回來,走得匆忙,沒帶銀子,怎么著兄弟們馬上要跟我走了,總得給兄弟們一點見面禮什么的,李參將你手里若是方便,先支一筆銀子出來給兄弟們買酒肉好好吃喝兩頓,等回到盛樂后,我再補給你。”

  “這,不可不可,萬萬不可,哪里有……”

  “好了,就這么說定了,放心,咱們那兒,現在別的可能都缺一點兒,唯獨不缺銀子,再告訴兄弟們,到了盛樂后,你們的月餉和靖南軍等同。”

  晉營的兵,自然不可能待遇和靖南軍一樣,說難聽點,他么其實就是投降了的二鬼子。

  不過在鄭凡那兒,倒是餉銀平等。

  至于為此會多出的開銷,讓瞎子和四娘頭疼去吧,鄭將軍只負責花錢收買人心。

  “末將代全營弟兄,叩謝將軍大恩!”

  “行了,你去忙吧。”

  “末將告退。”

  等李義勇走后,

  阿銘開口道:

  “主上不親自去軍營走一趟?”

  “懶得去了。”

  “那說不定那位李參將轉頭就把人情當作自己的,送給手下人了。”

  待遇,是我在燕人那兒強行求來的,酒肉,是我老李自己花錢買來請大家吃的。

  這種把戲,是個軍頭子都會,基礎技能嘛。

  “無所謂了,等到了盛樂后,讓阿程和瞎子他們去拾掇拾掇就成。”

  阿銘聞言點點頭,道:

  “也是。”

  鄭凡清了清嗓子,指了指面前這劍,道:

  “這是晉國劍圣的劍,你說,田無鏡把它送我做什么?”

  “主上可以稍等一下屬下,之后再來回答。”

  “等你什么?”

  “等屬下自戳雙目。”

  “……”鄭凡。

  鄭凡的手,在劍柄上摸了摸,感慨道:

  “這是一把好劍啊。”

  “主上可以改練劍的。”

  “算了算了,先練刀,再單純圖個帥去練劍,到最后練出個不倫不類,在戰場上反而會把自己給坑了。

  這劍,就先封存著吧。

  劍圣,當初只是被靖南侯給擊退了,可并沒有殺死,據說這劍是楚國造劍師專門為劍圣給打造出來的,說不準哪天那位劍圣就會來找我要回這把劍。”

  “咱們手底下人也不少了。”

  “不是每個高手都是沙拓闕石,喜歡往人堆里沖,上次在上京城下,百里劍兄妹怎么遛的你又不是沒看見。

  不怕那位劍圣來和我宣戰,怕他當老銀幣,時不時地出來給我那么一下,那日子,可就真的沒法過了。”

  “也是。”

  “你說,那位劍圣自打被靖南侯擊敗后,他人在哪里?還在三晉之地?又或者是去了成國?”

  “我一直在歷天城。”

  劍圣一邊駕車一邊回答道。

  “歷天城?豈不是就在靖南侯的身側?”

  “那次是我疏忽,也是他田無鏡厲害,居然將戰場上排兵布陣廝殺的法子用到江湖對決上來,也是他的本事,我輸得不服,但卻不冤。”

  “其實還是田無鏡取巧了,論真正的實力,他絕不是大人您的對手。”

  “你也不用對我拍這個馬屁,輸了就是輸了,我輸得起。”

  “是,是,大人您胸襟廣闊。”

  “但無論如何,我這次輸了,天下劍客,可能都因為而蒙羞,總得找機會,再和田無鏡打上一場。”

  “所以,大人您就去了歷天城?”

  “很早就去了,在我傷稍微處理了一下,就去了那里,就在他靖南侯府外頭不遠的客棧里住著。”

  “這……”

  “怎么了?”

  “太危險了。”

  “還好,我覺得他應該知道我來了,因為我本未刻意地隱藏行蹤。”

  “那……”

  “大兵圍剿?沒看著。”

  “大人您就一直待在歷天城養傷?”

  “傷其實也早就養好了,本來想直接上門找他田無鏡再比上一場,但誰料得,他田無鏡居然接到了你們燕人皇帝的旨意,要率軍遠征雪原打野人。”

  “所以,大人您就?”

  “總不能讓他田無鏡帶著傷去雪原上和野人廝殺,那太不講究。”

  “大人當真是深明大義。”

  “別給我戴高帽子,我弟弟死于他靖南軍馬蹄之下,但歸根究底,這是國戰,將軍戰死沙場,本就是一種歸宿,我要為我阿弟報仇,也是我這個當哥哥的義務。

  但他田無鏡既然要率軍去打野人,我就只能等他一等,等他把仗打完了,等他回來,我們再較量一場就是了。”

  “是,是。”

  “誰料得,等到的,居然是這個。”

  劍圣回頭,看了一眼馬車車廂。

  “這孩子難道是……”

  “你不早就猜出來了么,否則你跟上來做甚?”

  瞎子含蓄地點點頭。

  “他田無鏡,是個自滅滿門的瘋子,他媳婦兒,也夠狠的,居然身上帶著血腥氣,帶著剛生出來的孩子,找到了我,然后直接將孩子交給了我。”

  說到這里,

  瞎子明顯感覺到劍圣周身有一股極為凌厲的氣勢在蕩漾,顯然,劍圣的情緒正在處于失控狀態,

  “我是來找她丈夫再打上一仗的,說不得下一次較量就能將這燕人南侯給殺了,而且她丈夫手上還沾著我阿弟的血;

  結果,

  這個女人,

  居然把這個孩子,

  直接給了我!

  她怎么能,

  她怎么敢!”

  瞎子可以腦補出,客棧房間內,劍圣面對仇人的妻子時的畫面,以及仇人的妻子將仇人的親身骨肉送到自己面前時,劍圣臉上近乎抑郁到要抽搐的表情。

  “大人,您的心胸,確實讓人敬佩。”

  這是瞎子發自內心的話。

  “我和這野種的爹有仇,但再是什么仇,也不至于牽連到這剛出世的孩子身上。”

  “想來,侯夫人是覺得,孩子在您的手上,反而是最安全的。”

  瞎子還不清楚歷天城里到底發生了什么事,他這幾天一直在和劍圣等人一起趕路。

  但大概,當時城內的氛圍,已經很詭異了,杜鵑,為孩子選擇了一個“依靠”,在田無鏡還沒回來也不知什么時候才會回來的情況下,將孩子交托給了……自家的仇人。

  以劍圣的實力,

  孩子在他身邊,

  普天之下,除非調動大批人馬,否則能從他手中搶下孩子的,又有幾人?

  而且杜鵑這個女人,也吃準了劍圣的心性,劍圣就是一把劍,一把極為純粹的劍。

  “這野種一路上,尿濕了我幾次衣服。”

  “大人,咱們這是要去往……”

  其實通過這幾天的行程,瞎子心里已經有了一種猜測,而且這個猜測成真的可能性很大。

  “那女人說,孩子可以交給他干爹。”

  “額……”瞎子。

  “他干爹,在盛樂。”

  “盛樂城,確實是個好地方啊。”

  板車上,姚子詹左手拿著酒壺右手抓著茴香豆感慨著,在他們身后,是漸行漸遠的盛樂城。

  拉著車的陳大俠聞言,笑道:

  “舍不得這里了?”

  “是啊,舍不得,是真的有些舍不得,舍不得那些剛啟蒙的娃娃啊,老夫這輩子,還從未給人當過私塾先生。

  現在想想,

  以往那些翰林院里的文華種子們向老夫請教文章,

  和這幫娃娃們比起來,

  味兒差遠了。”

  陳大俠繼續拉著車,不說話,在陳大俠看來,翰林院里的大人們那都是真正的讀書人,他陳大俠只會劍,沒怎么讀過書。

  “你呢,你就舍得這里?我看你對那個小劍婢挺上心的。”

  “她是天生劍胚,資質比我還好。”

  “嘖,那鄭凡,怎么總喜歡收集這些娃娃,老夫學堂里還有一個荒漠蠻族小崽子,背起詩文寫起字來,也讓老夫大為贊嘆。”

  “呵呵。”陳大俠笑了。

  姚子詹扭頭看向跟車在旁的蘇姑娘,經此一遭,蘇姑娘的脾氣收斂了不少,那種憨憨目中無人的性子,被磨去了大半。

  而且,她每每看向拉車的陳大俠,目光里,帶上了些許不一樣的神采。

  姚子詹“呵呵”道:

  “蘇姑娘,回國后,老夫和姓駱的說一聲,你就許給咱們大俠吧。”

  蘇姑娘聞言,沒理睬這個糟老頭子。

  “但是有一說一,咱大俠是個實誠人,你出身銀甲衛,終究不是良配。”

  蘇姑娘銀牙一咬,反駁道:

  “老頭子,你瞧不起誰呢?”

  “老夫我瞧不起這該死的命數,前些日子靖南軍忽然歸去,你可知為何?”

  “說是那邊來消息,靖南侯夫人出事了,人,好像沒了。”

  “那你可知那位靖南侯夫人是誰?”

  “杜鵑,原本銀浪郡密諜司的掌舵人,我怎么可能不知。”

  “呵呵。”

  姚子詹故作神秘地嘬了一口酒,道:

  “那你可知她還有另一層身份?”

  “另一層身份?”蘇姑娘“呵”了一聲,道:“總不可能是我乾人。”

  “還真是我乾人。”

  “怎么可能!”

  “當年,我還在翰林院寫詞,他姓駱的,還沒當成銀甲衛大都督,老夫和他關系不錯。”

  拉車的陳大俠開口道:

  “您似乎和誰關系都不錯。”

  姚子詹將手中的一顆茴香豆砸向陳大俠后腦,罵道:

  “廢話,你自個兒沒本事還不早點結交那些當時有本事卻懷才不遇的人,那你以后吃什么?”

  陳大俠聞言,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肯定道:

  “有道理。”

  蘇姑娘則等不及了,追問道:

  “那杜鵑?”

  “那天,姓駱的領了個才四歲的娃娃過來,說是他干女兒,想讓我幫忙取個名字,恰好那時翰林院里頭的杜鵑花開了,老夫就位其取名,杜鵑。”

  蘇姑娘有些難以消化這一則消息,喃喃道:

  “這件事,你怎么能就這樣告訴……”

  “人出事兒了,也就沒必要保密什么的了,原本這事兒,應該知道的人不多的,當那杜鵑在燕國密諜司越來越往上時,知道她身份的人,只會越來越少,老夫要不是頂著個文圣的名頭,說不得也會被那姓駱的叫過去喝茶嘍。

  嘿,估摸著姓駱的那家伙也沒料到,這世上,天資聰慧過人的人,不在少數,但還能在仕途上一帆風順的,只能說是鳳毛麟角了。

  進入密諜司,再一步一步往上走,成為密諜司銀浪郡的掌舵,接著又成了靖南侯的枕邊人。

  姓駱的自個兒,可能都得嚇了一跳吧,哈哈。”

  蘇姑娘則問道:

  “那這次的事,是陛下授意的,為的是用杜姑娘的死來讓……”

  姚子詹不等蘇姑娘把話說完,直接打斷道:

  “田無鏡是個什么樣的人?”

  “什么?”蘇姑娘愣了一下。

  “那可是一個為了國家,敢將自己滿門滅掉的人,世間帝王,多渴望自己手底下也有一個田無鏡而不可得!

  你說,這樣子的一個人,他會因為妻兒的脅迫,轉而和自己的國家割裂分崩么?”

  蘇姑娘沉思了一下,最后,不得不搖了搖頭,道:

  “不太可能。”

  “如果是你,你會讓這么重要的一枚棋子,在孩子還沒生出來時,以這種方式去實現這所謂的目的么?”

  “不,我不會,這枚棋子,太…太重要了,她,他,甚至可以留給下一代人繼續用,太珍貴了,太珍貴了。”

  “看來,你不蠢。”

  蘇姑娘一時間不知道這句評價該怎么回。

  但姚子詹接下來的一句話,卻讓蘇姑娘整個人懵了:

  “那就是咱們的官家犯蠢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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