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槍聲陣陣。
山外李麟駐地的營帳里,李麟正坐在椅子上椅子上閉目養神。
團副掀帳而入:“團座,你聽這動靜,張旅長肯定跟馬子激戰正酣,咱也上吧。”
“他命令是讓我們做預備,阻止馬子逃竄。”
“那馬子要是不出來呢。”
“張旅長不是說了嗎,馬子一定會出來。”李麟起身走出營帳:“我出去轉轉,你們在這守著,嚴防馬子逃竄。馬子來了第一時間報告給我,沒我命令,不許開槍。”
團副喃喃自語地走了出去:“嚴防逃竄,還不許開槍…團座今天喝高了吧?”
錢三進門。
“表哥,張榮培這回是咋了,剿匪那么拼命,跟搶大孝帽子似的。”
“這一帶就剩下抱犢崮了,他不得搶這最后一碗飯,立這最后一次功。”
“那咱豈不是撈不著這功勞了。”
“不去才好,我求之不得。”
“因為孫野?”
“我真的不想和他刀兵相見…張榮培此舉正合我意…”
“這么說咱不參加正好?”
“不知孫野那小子現在怎么樣了。”
“張榮培這回下了血本了,孫野恐怕兇多吉少…”
李麟望著黑煙彌漫的抱犢崮:“野子,相呴以濕,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吧…”
崮底下,官兵喊殺聲震天。
崮頂上,馬子貓著身子趴在崖壁沿上,只露出一個個頭和一個個黑黢黢的槍口在外面,只等官兵沖到崮底下空地來便開槍。
崮底下,官兵打得狠,子彈鋪天蓋地打在崖壁上,鮮有打中崮頂的馬子…
一番激戰,崮底下空地上橫七豎八躺著很多官兵的尸體。
從崮頂到峭壁下七八十米的垂直落差,斜角近百米。孫野他們居高臨下,官兵們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
官兵們是一窩蜂扎堆沖過來的,個個都暴露無遺,馬子們只需瞄準放槍就是了,絲毫不用擔心自己的安危。底下的官兵因為視角原因,壓根就看不見頂上的馬子,只能看到黑黢黢的槍口向下噴射著火焰,還有飛下來的石頭和手榴彈!
沖鋒了近十分鐘,官兵死了近百人,卻連峭壁都沒摸著,都死在了離峭壁十米開外!
張榮培一看這陣勢無疑是花樣送人頭,便趕忙下令弟兄們停止沖鋒。
張榮培望著空地上弟兄們的尸首,心急如焚。
韓貴趴在張榮培耳邊嘀咕一陣子。
張榮培道:“試試吧。”
韓貴拿來了個白鐵皮卷的擴音器,對著崮頂喊話:“抱犢崮的馬子弟兄們!”
崮頂上,孫野等人仔細聽著下面擴音器里傳來的韓貴的聲音。
“我們旅長知道你們都想做官!只要你們不再反抗,從上頭下來,我們旅長可以保舉你們做官!做團長營長都行!”
辮子劉吐了口唾沫:“誰稀罕當他狗日的官兒。”
孫野嘴角勾起一抹玩世不恭的笑:“倒可以玩玩他們。”
辮子劉道:“怎么玩?”
“把你里頭穿的那個大褲衩子脫下來。”
孫恒小聲道:“小五,你搞什么鬼?”
“你們瞧著好了。”
“旅座您看,馬子挑白旗了!”
張榮培順著韓貴手指的方向,果然看到崮頂上伸出了一根樹枝,樹枝上挑著塊白布。
樹枝是辮子劉挑的,白布是他的大白褲衩。
辮子劉扯著嗓子向下喊道:“下頭的官老爺們!俺大掌柜的說了,談判行!不過你們得講誠意!”
“你們要什么誠意!”
“俺大掌柜的要你們把談判條件寫在紙上,派個人送上頭來!”
不一會兒,一個官兵手里舉著信走出樹林。
他每走一步,就會朝崮頂看一看,見露出崮頂的槍口都收了回去,他心里多少才安穩些。
一根手腕粗的麻繩順著崖壁從崮頂放了下來,他抬頭去看,只見這峭壁一眼望不到頂,峭壁上還有一些被風化裂開的石頭,似乎馬上就要掉下來的樣子,猶豫著沒敢去碰繩子。
辮子劉道:“把繩子拴腰上,兩手抓緊了!”
這官兵只好硬著頭皮把繩子系在了自己腰上。
馬子們把他用平日里往崮頂上運送糧食的滑輪給提溜了上去。
辮子劉給官兵解了繩子。
這官兵看了一圈身邊的馬子,屁顛屁顛捧著信徑直走向了孫野。
孫野展紙念道:
“我大軍現已壓境,你抱犢崮已被嚴密封鎖,如不繳械投降繼續抗拒,無異飛蛾撲火自取滅亡!望你等及時悔悟從速下山,以免平白喪命!如主動下山,或可得一官半職,若一味愚昧抵抗,定教爾等死無葬身之處…”“
孫野把張榮培的信撕得粉碎:“給他臉,他還真蹬鼻子上臉了!”
張榮培聽到崮頂一聲慘叫,接著便看見一個人從崮頂被踹了下來。
一個白色的大褲衩從天空徐徐飄落,正巧落在韓貴頭上。
韓貴取下大褲衩,上面寫滿了字:“旅座,這是馬子的回信。”
“念我聽聽。”
“來信胡言,滿口放屁。我輩皆是鐵血漢子,成則縱橫天下,敗則陳尸溝壑,絕不后悔。送信人已被爺踹入崮下,摔成狗屎!”
張榮培一把搶過大褲衩,在手里惱羞成怒地撕了又撕,扔到腳下跺了又跺。
韓貴拿著擴音器朝崮頂:“馬子弟兄們,你們不想當官了嗎?!”
孫野起身向山下喊道:“想!老子當然想!”
“想當官還不投降!”
孫野在上面喊道:“我想當的官,你們張旅長肯定不讓我當!”
“你想當什么官?我們張旅長說了,一定滿足你!”
“告訴你們張旅長,我想當張旅長他母親的新郎官!”
韓貴一時沒聽明白:“旅座他母親的新郎官…旅座,這是啥官?”
張榮培一耳刮子打在韓貴臉上,回頭沖副官嚎道:“山炮營!”
“張長官有何指示!”
“給我拿山炮轟他娘的馬子!”
山炮營長仰著臉望了半天,面露難色:“長官,咱的山炮只能攻擊地面目標,這么高可打不上去。”
“那就用迫擊炮!”
迫擊炮排的排長苦著臉湊了過來:“旅座,迫擊炮也不一定能打準,這崮的四周都是垂直峭壁,迫擊炮雖然打得高,可離遠了就落不到崮頂上去,離近了炮彈還沒飛到最高點就會撞到峭壁上…”
“別屁話,沒試過怎么知道打不著!”
五門迫擊炮抬了過來,一字排開調整好了位置,張榮培親自下令開炮。
五發炮彈打出去,全都落到峭壁下炸開了花。
迫擊炮排長又叫調高了炮筒。
又是一排炮彈打了出去,這五發炮彈全都撞在了峭壁上,頓時被炸開的碎石鋪天蓋地落了下來。
在生死存亡面前人都是自私的,第一反應都是先保住自己的命!
韓貴和眾軍官們趕忙拔腿就跑,張榮培因為身體肥胖反應慢了點,被落到地上又彈起的一塊足有五六十斤重的石頭一下子砸中了肩膀。
他慘叫著躺在了地上。
韓貴等人趕忙手忙腳亂把他抬到了擔架上。
“快送旅座去縣城醫院!”
被抬走前,張榮培躺在擔架上用沒受傷的胳膊指著崮頂:“Ta.ma的,給我包圍嚴實了!圍上個把倆月,困死這幫龜孫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