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野、王聰兒、藍田、辮子劉坐在兄弟堂里，貍子站在一旁。
孫野手里捏著委任狀。
“為了保住性命迎接北伐，咱可以做出讓步，但是絕不招安。”孫野一字一句道。
藍田道：“他們真是太狠毒了，見咱們軟硬不吃水潑不進，竟想出這招。”
王聰兒道：“周天一是二掌柜的堂哥，他的話，二掌柜的能不聽么。”
“那些當官的講起道理來都是一套一套的繞死個人，二哥就是不聽他的話，也得叫他給說的暈暈乎乎沒了主見。”辮子劉惡狠狠吧唧了兩口旱煙。
孫野道：“我相信天成他自己心里有數。”
外面一陣腳步聲，周天成外面跑了進來。
“少爺，那么晚了你們怎么都還不睡？”
“天成，你堂哥他——”
“我哥想叫我們招安，我把他說了一頓。”
眾人齊刷刷看著周天成。
“我跟他說了，我們弟兄就是拼個魚死網破，也決不招安，他也別想從我身上打主意。”
孫野把委任狀在蠟燭上點燃，火苗映出他堅毅的面龐。
“以后任何人不得再提招安二字，咱們只能逼著他們劃出一片地盤給咱自治，絕不招安！”
一夜討論，孫野他們擬出了一份條件書，由藍田下筆。
“寫好了，我念給弟兄們聽聽。我們的條件一共是五條：第一，要求官兵全部撤出嶧縣，將嶧縣交予我們打理，不歸山東所屬，直屬民國政撫。
第二，嶧縣政撫、軍方等所有官員皆由我們自行安排，政撫不得以任何理由干涉。同時我們保境安民，并承諾保證路過列車的絕對安全。
第三，需向我們提供槍彈及現金等補償，具體為長槍三千桿，短槍一百只，子彈十萬發，現大洋十萬塊。
第四：政撫不得以任何理由軍事干預或進攻嶧縣。
第五：以上各項條件，需由大總桶、直魯豫巡閱使，山東督軍、及七五國聯合觀察團全體成員簽字作保。”
隨后他們五人一道來了北莊李麟駐地。
談判桌旁，孫野七人和林玉中、張榮培、李麟三人相對而坐。
林玉中三人翻看著孫野他們的條件書。
孫野道：“如果你們能兌現以上五條，我們馬上就把那些洋鬼子給放了。”
“大掌柜的，你們這些條件還是跟上次一樣一點都沒變啊。”林玉中道。
孫野不以為然：“怎么沒變，你看看，我上次說我想干大總桶，大總桶是個多大的官啊，整個中國幾十個省都管著，如今我只要個嶧縣，方圓才不過二百里，我們這可是做了天大的讓步了。”
林玉中干干地笑著點頭，又看著談判書。
“林督軍，你看我今天可是把我們抱犢崮幾個掌柜的都帶來了，這充分說明，我們可是帶著誠意來的。”
林玉中連連點頭：“我知道我知道。不瞞大掌柜的，你們這回總算是松口讓步了。那幫洋人如今已經組織好聯合軍隊，你們要是再不讓步，他們可就要強行進攻了。他們可是有飛機大炮的…”
“識時務者為俊杰嘛，我們弟兄要是一成不變，那小命豈不都完玩兒了！”
“好！既然大掌柜的以誠相待，那林某馬上就親赴北平，請曹老帥批準！”
當日，林玉中便北上，于次日抵達北平，將孫野的條件書當面遞呈給曹老帥。
曹老帥看罷，氣得吹胡子瞪眼。
“胡鬧，這不是胡鬧嗎！
“老哥，上幾回他嚷嚷著要當總桶要當督軍，那是活生生的扯淡，這回總算是個靠譜的條件了吧。”
“如今北面有張胡子，南邊有孫傳芳和孫大炮，西邊有閻老西，再叫他們獨立，那還了得！”
“孫野一個乳臭未干的黃口小兒，跟張胡子閻老西那些老奸巨猾能比嗎，他們都是手握數十萬兵馬的地頭蛇，孫野手里頂多不過兩三千草寇，能成什么氣候。”
“這小子肯定得有點本事，要不然張胡子也不會千里迢迢想招安他。對，我們何不把他給招安了收歸己用？”
“我當然想叫他招安，可那幫土匪不管你用啥法子，軟的硬的明的暗的都試過了，他們就是不招安。孫野那小子桀驁不馴，就是招安了也管不了。”
曹老帥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有些為難地看著林玉中。
“這個不安分的主兒，要是這樣任由他們，遲早還得惹下麻煩。”
“老哥你放心，從嶧縣到這一路上我就想好了法子。”
“說來聽聽。”
林玉中、曹錕無聲地嘀咕一陣…
林玉中表情時而陰鷙時而冷笑…
曹錕時而皺眉時而吃驚…
“老弟我還真沒看出來，你還蠻陰的嘛！”
“這叫溫水煮蛤蟆，最終，我要讓他們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這招好終歸是好，可是咱要是把嶧縣給了土匪，咱政撫臉上也不好看啊。”
“都啥時候了你還顧著這個，別說那些軍系，就是現在老哥你手里管著的那幾個省，除了老弟我死心塌地聽你的，那些個哪個不心懷各自的小九九？事實上也都跟獨立差不多了。虱子多了不癢，何必在意再多他一個。也就是個名頭而已，早晚還得收拾了他。”
回到嶧縣，林玉中當即叫來了張榮培。
張榮培不光是師長，還兼著嶧縣的縣長。
現在要把嶧縣交給孫野他們了，張榮培這個縣長自然得下臺了。
“榮培你是不是覺得，你這縣長被撤的太虧了？本督知道你心里不爽，可你想想，不管這案子最終如何了結，你這縣長都做不成了。你這樣下臺，是因為政撫把嶧縣給了土匪，是名正言順的下臺，而不是因為失職追責。這樣的下臺，多光鮮啊！”
“可卑職還是覺得，這也太便宜孫野那幫馬子了了。”
林玉中微微一笑：“本督告訴你榮培，這事兒還沒完，還僅僅是一個開始。你方唱罷我登場，土匪的戲唱完了，該咱們唱主角兒了！”
”督座，崔梓華到了！“衛兵進門奏報。
”讓他進來。“
一身西裝的崔梓華走了進來，他現在是濟南府治下某縣的縣長秘書。
“晚輩崔梓華見過林伯父，見過張長官！”崔梓華畢恭畢敬道，因林玉中與崔梓華之父膠東道尹崔繼明關系不錯，二人以兄弟相稱，故崔梓華稱其伯父。
“來了梓華，快來坐！”
“謝謝伯父！”
“梓華，知道我叫你來嶧縣做什么嗎？”林玉中語氣很是和藹。
“請伯父明示。”
“從今兒起，你不再是什么縣長秘書了，本督正式任命你為本督的副官！”
崔梓華聞言大喜：“小侄多謝伯父抬愛！“
縣長秘書只是個小官，放軍隊里也就是個連長之類的角色，可督軍副官就不一樣了，是上校，相當于團長！
”好好干，伯父肯定虧不了你！“
”小侄一定不負伯父期望！“
”走，咱們上抱犢崮！“
兄弟堂。
孫野熱情地招呼林玉中、張榮培、李麟、崔梓華進門落座。
林玉中笑呵呵抱拳道：“從今天起，大掌柜的可就是嶧縣的土皇帝啦！以后就不能再叫大掌柜的啦，得改口叫孫縣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