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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7章:葬禮——送盤纏、路祭

熊貓書庫    大山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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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桂良下葬的日子定在三天后,黃道吉日。

  魯南地區的喪葬民俗,葬禮將持續兩天,頭天“開門”、“攉湯”、“送盤纏”,次日路祭、下葬。

  孫家請來了兩班嗩吶班子,十幾個吹鼓手,嗩吶咿咿呀呀吹著,前來奔喪的人絡繹不絕…

  傍晚時候,送盤纏了。

  孫家大院管家孫全頭戴孝帽站在大門樓子臺階上,喑啞著嗓子喊著:

  “各孝子孝孫、五服里外孫氏本家、孝女孝婿、外甥外甥女…所有前來燒紙的客,給孫老太爺送盤纏去了!”

  三支足有兩米長的大嗩吶發出沉悶的聲響,緊接著,一老漢用冒火星子的麻繩頭點燃了放在地上的三管鐵炮…

  三聲炸響過后,空中彌漫著一股烏黑嗆人的煙霧。

  嗩吶聲一齊響起,一直長長的白色隊伍蹣跚地走出孫家大院。

  根據親疏關系,他們或披麻戴孝,或戴著孝帽。

  走在最前面的是孫恒的兒子,小家伙身穿孝衣頭戴孝帽,手里用高粱秸挑著個白紙扎的招魂幡在風中搖曳著。

  其后是頭戴孝帽舉著旗、鑼、傘、扇開道的孫氏族人,兩個粗壯的漢子各拎著一面大銅鑼走在最前,每走幾步就把大鑼敲得貫徹山野。

  再后是嗩吶班子,他們或吹著大小嗩吶、或吹著笙、或敲著梆子和鐺镲,嗚嗚咽咽合奏著凄婉的魯南小調子。

  嗩吶班子后面是孫全,他兩手端著一個長方形木托盤、盤里放著三盞面團捏的油燈、幾打火紙疊成的三角狀紙錢。

  孫全身后是孫恒、孫昌、孫野三兄弟,他們披麻戴孝,手里拎著纏上白紙的柳木哀棍,腰間兩根長長的苘麻繩一直拖到地上…

  男人排成一排跟在他們身后。

  男人們身后,是以孫恒媳婦為首的女人們,其中,她和孫野的二嫂、三姐、四姐,也都披麻戴孝手持哀棍。

  這長長的送盤纏隊伍迎著夕陽在山間的路上走著…

  他們穿越山谷…

  他們越過石橋…

  前方的山腳下,是孫家的祖林。

  魯南地區管墳地稱之為林。

  孫野的母親和自洪洞大槐樹下遷來的孫氏祖祖輩都安葬在這里。

  這支長長的隊伍在離祖林不遠處的地方停了下來,孫氏族人早把送盤纏用的紙馬、紙轎、金山銀山在此面向西南放置好,紙馬背上放著一件青布緞料長衫,那是孫桂良平時最愛穿的衣裳。

  嗩吶班子停止奏樂,所有人都面向紙馬跪了下來。

  孫全用托盤里的面油燈和火紙錢點燃了紙馬下的燈草堆,紙馬下漸漸竄起了火苗。

  孫恒噙著淚悲痛欲裂地給爺“喊路”,聲音一波高過一波:

  “爺,您上馬!

  爺,您拿好錢褡子!

  爺,您往西南大路去!”

  ”喊路“是魯南的葬禮習俗,據說逝者的兒孫喊路后,逝者的靈魂就會果真騎著馬、帶著錢上西南的往生之鄉去…

  他一邊哭,一邊喊,一邊喊,一邊哭,終于泣不成聲…

  紙馬、紙轎、金山銀山被火吞并著…

  孫昌眼里噙著滿滿的淚,而女人們早已哭天搶地。

  孫野沒有哭,他的眼里鐫刻滿的全是恨!

  沖天的火光映紅了半邊昏暗的天!

  臨城團部辦公室里,李麟坐在茶幾前看著一份電報。

  茶幾上放著茶盤等一整套功夫茶具,一小盅巖茶已經沏好。

  看完電報,李麟把電報憤憤地丟在茶幾上。

  錢三進屋:“表哥,什么事發那么大火?”

  “我把欠餉和孫家老爺子的事報給吳大帥,他竟說是故意拖著不給的。”

  “為什么故意不給人家軍餉?”

  “他說要遏止林玉中勢力的發展,不光是林玉中,以后咱們的軍餉恐怕也沒得發了。”

  “遏止林玉中賴著咱什么事,干嗎連咱的都不發了?”

  “他說我們現在在林玉中的地盤,要不發都不發,免得林玉中說閑話。現在南方孫大炮鬧得那么兇,這幫人還不忘窩里斗,他們想干什么!”李麟憤怒地說。

  “那孫家的事吳大帥給話了嗎?”

  “給了,叫我別多管閑事。我們當兵就是為保境安民,卻硬是把一個安守本分的百姓給折騰至死…這世道——!”

  抱犢崮山寨里,周天成正和幾個弟兄推碾子磨面。

  辮子劉著急忙慌跑了過來。

  “二哥,出大事了二哥!”

  “別慌,什么事慢慢說。”

  “二哥,孫老爺死了!”

  “哪個孫老爺?”

  “孫莊五少爺他爺!”

  “你聽誰說的?”周天成放下手里的活,著急地問。

  “今天新入伙的一個弟兄是孫莊的,他親口告訴我的,他還說,孫老爺今天就入土…”

  “孫老爺好好的,怎么說走就走了?”

  辮子劉一屁股坐在磨盤上,懊惱地說:“別提了!早知道俺一槍砸了陳大麻子那龜孫羔子!恁說他的狗命怎么那么硬,從崮頂摔下來愣是沒死!還跟韓貴攪和一起害死了孫老爺!”

  “狗娘養的!”周天成懊惱的一拳頭打在磨盤上。

  雞冠崮寨門外,王聰兒牽著馬出門正欲上馬,貍子從門外策馬而來。

  “姐,姐夫還沒出五七,你別出門了。”

  “孫老爺和咱爺是至交,我出嫁時孫老爺還隨了禮呢,這是來往,孫老爺走了,咱不能不去送送他。”

  “我替你去!”

  孫莊村頭的大路上,孫桂良的路祭正在進行。

  嗩吶班子奏出的魯南小調時而喑啞時而嗚咽,鐵炮聲時不時地從人群后炸響。

  孫桂良的柏木大棺已經套上了綠呢的棺衣,被放置在路中間的木架子上,棺材已用苘麻繩和粗壯的木棒捆扎結實,十八個抬棺的漢子站在一旁,棺前放著火盆。

  棺前安放著八仙桌,桌上擺著貢品和孫桂良的巨幅黑白照片。

  孫家三兄弟和叔伯兄弟、堂兄弟及孫兒們高舉著手里的哀棍,給孫桂良行九跪九叩大禮。

  周圍站滿了披麻戴孝等待路祭的客人,還有一些圍觀的鄉民。

  站在棺前的的孫全面向眾人喊道:“還有沒行路祭的客嗎?”

  “有!”

  這是韓貴的聲音,過后,便看見韓貴和陳大麻子帶著兩個官兵從人群后擠了出來,他們站在了八仙桌前。

  孫全猶豫了半天,很不情愿地喊道:“獨立營韓營長來給老太爺路祭送行…”

  “孫老爺子,如今是新時代,已經不時興磕頭了,咱爺們就給你鞠仨躬吧。”韓貴四人帽子也沒脫,說著便要鞠躬。

  “來的正好,老子正想找你們算賬呢!”

  跪在棺前的孫野突然跳起,舉起手里的哀棍便朝韓貴頭上打來。

  韓貴早有準備,一閃身躲開了。

  陳大麻子見狀也趕忙閃向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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