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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今夜注定無眠

熊貓書庫    我有一劍仙人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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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涇那番話說完,夏半煙嘴上不服氣,但其實心里卻深受觸動,對于宋涇,這些時日以來的朝夕相處,她的觀感極好。

  宋涇是一個從來不會多說關于自己的事情的人,但是他又對每件事都洞悉的透徹,身上臟兮兮的像個乞丐,說話尖酸刻薄,從來不饒人,一點兒都沒有那些世外高人云淡風輕的樣子,任誰乍一看都像個市井小人的做派,只會虛張聲勢,唯利是圖,但是日久以后,大家都能感受得到,這個人偏偏心腸極好。

  夏半煙有時候都忘記了自己的身份。

  偶爾想起來,也惆悵的很,出去以后要面對的仍舊是與以前一樣的生活,不知道是對還是錯,總之好像是為了國家的命運和前途做著一點點的掙扎,一點點的犧牲。

  與之相比,反而在這暗無天日,沒吃沒喝的水箱里的這段時日,才算是真正的她自己,她能最大程度的暢所欲言,想睡就睡,想哭就哭,還有想思念一個人就思念一個人。

  夏半煙把頭枕在膝蓋上,兩環抱,一言不發。

  此刻,在距離他們比較遠,靠近魏都城北邊大巷的水灣里,有一隊黑衣人,這隊黑衣人在水里跟隨著那些地宮飄出來的寶貝一路游蕩至今,終于體力不支,選擇了靠岸,爬了上來。

  一上來就都氣喘吁吁,大約八個人的樣子,還有一個是被強行從水里拖上來的,面色泡的浮腫,昏迷不醒,有人開口問道:“阿虎哥,我們究竟要干什么?”

  一個為首的黑衣人正焦急的望著黑黝黝廣袤的水面,聞言冷冷道:“干什么?你們自己犯下了大錯,還問我干什么?”

  那人馬上閉口不言,阿虎目光又巡視了一圈,最終放在遠處,和身邊的另一個黑衣人道:“下邊就是龍門湖,那里沒有水災,阿誠,留下一兩個人,其余人跟我繼續尋找!”

  阿誠察覺到不對勁,皺眉道:“阿虎哥,弟兄們已經筋疲力盡,而且之前我的判斷是沒有問題的,現在虞河爆炸,堂里一定急需情報來源,我們這么擅離職守,軍師怪罪下來”

  “怕什么?!”阿虎眼神突然變的陰冷萬分,“老子現在和你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更何況你們本來就是戴罪之身,現在乖乖聽我的,這樣將來軍師如果網開一面,有我活命的會就少不了你們的!”

  名叫阿誠的年輕人沉默許久,最后長出一口氣妥協道:“那就聽您的!”

  簡單分配人員以后,岸上留下兩個人照顧那個昏迷不醒的隊員,其余人稍作休息,立即隨阿虎繼續潛水,一路向北。

  而在阿虎等人走后不久,岸上的那兩個年輕人互相對視一眼,竟是忽然取出一柄尖刀割斷了地上那名隊員的喉嚨,然后也一齊下水,遠遠跟隨前方的大部隊。

  侯少峰龍門湖上的觀潮亭上對于這一切當然都毫不知曉,不過之前的那場大戰他倒是看得清清楚楚,然而以他的修為,并不能確定交戰的雙方究竟是什么人。

  只知道一個是一名劍術超凡脫俗的劍修,而另一個用的是水道法術,修為似乎也是不弱的樣子,不過看見水道法術,他自己心里倒是咯噔一下,因為那位柳先生修的就是水系道法,可是柳先生光明正大,乃是堂堂正正的正人君子,又怎么會施展出這種令人看上去有點兒邪魔外道之感的法術神通呢?

  侯少峰搖了搖頭,而且最后兩人的結局兩敗俱傷,這件事也很快在他心里過去了,他現在要等的是那位長老的回話,魏都城成什么樣子他不關心,他只關心究竟對方怎么弄成這樣子的,將來以牙還牙也好有個參照,而且當務之急就是要給府主大人一個交代!

  這位長老都是境期的人物,想必不會再有任何差池,尤其是那位柳長老,一身修為深不可測,這次府主派他們位前來,一定也是以柳長老為尊為首的。

  侯少峰在亭上踱了幾步,看見腳下的尸體心里又無端生出一股煩悶之氣,他一腳將所有人的尸體都踢飛到湖里,又用神通從湖里引水上來徹底清洗了地面,這才作罷。

  侯少峰的煩悶來源于他一直把其當做對的何天宗,在他心里這次其實擺明了是何天宗的,而且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可他卻無能為力,兩眼一抹黑,這是奇恥大辱。

  侯少峰一雙幽藍的眼睛冷冷的瞧著湖面,拳頭攥的嘎嘣響!

  河安城碼頭上,何天宗也一直觀望者龍門湖上的那場大戰,他心里十有八九確認,曹運出事了!

  而且還是一直到最后關頭,他才真正確定下來,強如曹運竟然會有能把他擊殺的人物!

  何天宗相信,這個會水道法術神通的人物,一定不是他計算之列的人,他腦子里迅速篩選著,面色陰沉似水。

  曹運的兇多吉少,說實話,給何天宗造成了這段時間以來,除卻蕭威發現大山神殿月組蹤跡以外最大的心神震動,但為人帥者,當自謀不亂,別說一個曹運身死,就是再加上蕭威、楊左圖此刻一起橫尸,他心里也只有謀劃止損,以圖后效。

  所謂慈不帶兵,義不掌財。

這就是為什么何天宗能幫助袁氏在本來就是南方大好前程  光景的情況下,硬生生從他們里把政治主導權搶過來,這在如今山上山下混為一談的艱難局勢,一統北方修行界是多么重要的砝碼啊。

  河安城的虞河平面上月色粼粼,當何天宗移動腳步正打算返回倉的時候,突然在河里冒出一道身影,這身影并未露面,只遠遠騰空,一道黃色光芒從其激射而出,正朝著何天宗的位置,何天宗神色一喜,伸接下,那道人影就已經再次潛入河里,不知去向。

  何天宗急忙打開一看,里邊只有幾個字,老太監六個時辰之內,必至魏都城。

  何天宗看過以后,心火光一閃,那道情報立刻就此灰飛煙滅。

  他沉吟片刻淡淡開口道:“命令寧厚,六個時辰之內,親率大軍隱藏在魏都城。”

  暗處有人立刻領命喏了一聲,碼頭上空有人影閃動消失。

  而就在這時,天地之間猛然一聲劇烈的炸響,何天宗震驚望去,只見魏都城的上空,一朵白蓮悄然綻放,天空云氣翻滾如墨,如巨龍騰空,神人擂鼓!

  不光是他,整個魏都城的修士全部抬頭望去,白蓮之上一個紅衣女子靜靜站立,神色恬淡,一張清麗秀美的容顏像是被月光洗凈鉛華一般純凈,而最關鍵是這紅衣女子一點兒都不似之前的氣息,現在的她全身洋溢著純粹的水道氣息,甚至好似其本身就是水一樣,純潔溫柔。

  她身邊則是那個一直以來在眾修士眼里都充滿神秘感,修為深不可測的白衣女子。此番天地異象,引的元氣激蕩萬里,眾多修士難掩震撼的表情,有人竟然大聲高呼道:“仙人降世!”

  東邊高地上正打坐調息的慈惠和尚的念珠微微顫動,雙合十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他身邊的凈水老尼皺眉道:“大師,這妖女,不,這女子究竟是誰,為什么亦正亦邪,她方才出現的時候,老尼姑里的浮塵竟然有些清靈之感。”

  慈惠大師感嘆道:“正邪本來就沒有明確的劃分,但是這女子的真實身份如果老衲猜測不錯的話,應當是一位一江正統水神,只不過神格被剝奪,但是水系神通仍在。”

  “水神?!”凈水老尼大驚之下又仔仔細細感知一番,狐疑道,“可是一江正統水神都有著不弱于境后期的修為,但老尼在她身上,并未感知到多么猛烈的壓制,甚至反而覺得有種老尼壓制她的感覺?”

  慈惠大師瞇起眼道:“所以老衲說,她的神格應該是被剝奪了,但是那種純粹的水系道法氣息是決計騙不了人的。”

  老和尚說完轉頭望向不知名的深處,那里有著同樣是普通人肉眼凡胎無法可見的幾位河伯,此刻他們都恭恭敬敬匍匐在地,對著天空之上的那位圣潔的紅衣女子低聲歡鳴。

  空的廖堂主在看見這一幕之后,不禁向著白衣女子傳音道:“這位仙子,此女命格陰煞,絕不能久留!仙子這是要做什么,可否知會一下老夫,老夫要對魏都城成千上萬的百姓負責!”

  黃希云根本沒理會他,反而對著下方的吳坤問道:“你還能撐多久?”

  吳坤在接受了聚靈陣源源不斷的天地元氣補充以后,整個人要舒緩的多,抬頭笑道:“仙子盡管放心就是,如果水勢就此控制的住,在下還能堅持一大段時間!”

  黃希云停頓了一下,擔憂道:“別勉強!”

  吳坤點了點頭,算是回應加上致謝。

  秋若云神色復雜,咬了咬下唇。

  黃希云收起目光,整個人略顯疲憊,望著眼前的紅衣女子道:“你還記得多少?”

  姽婳眼睛里出現了些許茫然無主,良久道:“我只記得我的責任。”

  黃希云抬起雙,心上一邊一個縮小了的姽婳,左邊那個再正常不過,如同凡人一樣,然而右邊那個紫黑之氣繚繞,隱隱還有電芒閃爍,極為瘆人。

  姽婳茫然看著,搖了搖頭,黃希云嘆氣道:“你真什么都不記得了?”

  姽婳眼淚沒來由垂下,抿著唇顫聲道:“仙子,我好像很難過。”

  黃希云收起掌心,輕聲一嘆。她在謝安神臺之的神念分身知曉宋涇的一切,這一對兒,一個比一個命苦,一個比一個決絕。

  黃希云溫和道:“去吧,如果世上真有真情在,你一定會記起來,你為什么難過的。”

  姽婳抿唇點了點頭,而后仰面倒立向下,身形猛墜,劃過夜空,瀟灑之極,真的仿佛仙女掉落人間,引的所有人目醉神馳,癡癡而望。

  而那邊幾位本地河伯在姽婳落入水的一剎那,身形頓時消失在原地,這時如果有人在水里觀望的話,一定會看見,一道靚麗刺目的紅影身后跟著像個幾個蝌蚪模樣的微弱光團從水面直直而下,就像一團熊熊大火直抵不知多深的水底!

  而在水底河床的泥土以下,有無數黑氣向上冒起,這些黑氣不會立即沖出水面,而是很快融合在水里,以至于虞河的水從這時開始,上邊是較為清澈的,而下邊截然相反,渾濁一片,漆黑如墨。

更為奇怪的是,這些如黑墨一般的河水竟然聚而不散,并不隨著水流向下,而是在某種力  量的加持下,一點點侵蝕擴散周圍的水質,慢慢的,竟然就在河水里形成一個不大不小的黑潭,黑霧在其上下翻滾如墨,仿佛吃人的妖怪一般,暴戾,陰森。

  黃希云看著姽婳深入河底以后,這才回過頭來對著廖堂主道:“廖先生,你的能耐我清楚,麻煩多支撐片刻,尤其是在之后大水很有可能的反彈上。”

  這位深明大義的老堂主毫不因為黃希云之前的冷落而掛懷在心,拱沉聲道:“請仙子放心。”

  黃希云微微沉默,然后道:“那個女子不像你們說的那樣,請各位拭目以待吧。”

  老堂主語滯,黃希云飛身而起,腳底白蓮消散,不知去向何處。

  破馬鎮上,各家各戶都已經緊閉房門,神仙人物之間的事情,從來都不是他們這幫凡人可以摻和一二的,而此刻在破馬鎮的大路上,有數量不菲的軍隊正在快速向北移動,這支軍隊好像是得到了什么緊急命令一般,不光是行軍速度極快,而且全部都是輕裝,沒有重武器,沒有馬,沒有車,甚至連火把都沒有,一切從簡,務求悄無聲息過境。

  忽然在他們頭頂掠過一縷驚人白虹,沖著南山葫蘆谷的方向急急墜落,而后又有一道劍光緊隨其后,這一前一后兩道光芒的速度均是極快,像極了他們常常聽聞的山上仙人,軍隊大部分人都抬頭而望,傳出一陣熙熙攘攘的議論聲,這時有人突然喝道:“看什么看!專心行軍!”

  人群頓時安靜下來,也有人喏道:“是!寧將軍!”

  部隊沒有擾民,很快就穿出了破馬鎮,在魏都城城南的荒野行進,而在平陽巷那棵參天大樹下,黑臉漢子趙光吉突然好像是聞到味兒一樣,猛然支棱起耳朵,推了推身旁斜靠在火把旁的范全小聲道:“范全兒,你聽!”

  瘦高個男人砸了砸嘴,裹著衣服,翻了個身,趙光吉皺眉沒好氣踢了他一腳,男人回頭不耐煩道:“你干什么?”

  “你聽,好像有大批軍隊沖這個方向來了!”

  “來就來唄,之前在城東巡防營你又不是沒見過軍隊,大驚小怪。”男人低聲說著,看了一眼周圍兩兩的都在火把旁睡著了的鄉親,噓了一聲繼續道,“你別把鄉親們吵起來。”

  “可是部隊進城,也一定要經過咱們這,到時候不還是得吵起來?而且那時候,是不是吵起來就不好說了,現如今的軍隊,野蠻的很!”

  范全嘴角翹起一個弧度,根本不是在他老婆面前那個唯唯諾諾的膽小模樣,自信道:“他們一定會從西邊官道進城的,你就別操心了。”

  趙光吉納了悶,不禁問道:“你到底是誰,怎么什么都知道?”

  范全白了他一眼,然后重新躺好,這時看見他的大胖婆姨雙懷抱,瑟瑟發抖,他立刻脫下衣服給自己女人蓋上,然后又伸出握著她的,只見一道淺淺的黃色光華悄悄渡入,女人頓時舒服的呼出一口長氣,不一會兒就鼾聲如雷了。

  趙光吉嘆氣道:“想不到這屁大點兒個南城,還有你這一號人物,我以為我已經夠深藏不露了。”

  范全收了神通,雙墊在頭底,閉目養神,忽然問道:“你是什么人?”

  趙光吉反問道:“你不是什么都心知肚明嗎?”

  范全搖頭道:“話可不能這么說,我知道和你說出來是兩回事。”

  趙光吉沉默片刻道:“那你就知道吧,我可不能說,理由和你一樣,你知道和我說出來的確是兩回事。”

  范全笑了笑不再說話。

  趙光吉凝神聽去,果真如他判斷,軍隊在靠近魏都城南城門的時候,突然向西行進。

  而在當時破馬鎮上空有兩道風馳電掣的光芒掠過的時候,可不止有軍隊的漢子抬頭而望,菜館里的那位大和尚同樣盯住了那兩道光芒,不過很快就翻身不看了。

  二樓上,方嘯天推開窗戶也看見了那兩道光芒。

  那位老翁自然不可能落下。

  甚至小二黑都發現了,可是他沒大人們那么多心思,他只想著是不是謝哥哥回來了,可是當那光芒轟然而過,砸進了南邊的深山里,他就又失望的低下腦袋了。

  那位老翁皺了皺眉頭,終于推開了方嘯天的門。

  今夜注定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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