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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人間不值得

熊貓書庫    我有一劍仙人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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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天宗出手殺了胡總管以后,頭也不回就又返回房間,高岳和蕭威兩人面面相覷,高岳沉默良久嘆道:“大人神機妙算,碼頭上果然有奸細。”

  蕭威沒有答話,把目光放遠,望著漆黑一片的寬闊河面,其中火光映紅,仿佛鮮血流動,這個七尺粗莽大漢破天荒感慨道:“大人比我們都辛苦,可后世又會怎樣評價呢?”

  高岳愣了愣神,很難想象這番話從蕭威口中說出來,他拍了拍蕭威的肩膀,“至少現在我很羨慕你們能一直在大人手下效力,當然我也很自豪自己能有一天和大人共事。”

  蕭威咧開大嘴,充滿幸福的笑了笑。

  .......

  魏都城北邊,伍家。

  伍家雖然和張家在晉州這片土地算的是齊名的盜墓龍頭,但是伍家與張家的行事作風卻截然不同。

  張大帥為人囂張跋扈,嗜殺成性,而伍陽的父親伍滄海就要穩重多了,而且一般都是和和氣氣,待人接物都極有禮數,這一點,遠近聞名。

  不止如此,伍家行事也是出了名的低調,不到萬不得已,從來不會驚擾百姓,反而隔三差五由伍家夫人出面,為魏都城的百姓免費瞧病,鑒寶,遇上大災,通常也會開倉放糧。

  反觀他們自己,日子過的就相對簡樸許多,尤其是和張大帥相比,虞河東邊的張家鎮那是張大帥一個人的底盤,這已經不是家大業大的說法了,簡直如開宗立派,勢力堪比過去的封疆大吏。

  而伍家只有簡簡單單的一處宅子,兩進院落,不說和張大帥相比,就是與河安城的何家也差的不是一丁半點兒。

  所以,其實拋去職業的問題,伍家的口碑在魏都城人們的心中幾乎沒有任何槽點可尋,再拋去兩年前因為山中大墓失控跑出一只墓妖荼毒許多百姓的事情,伍家更幾乎是接近完美了。

  起碼講武堂對伍家的觀感極好,若非如此,兩年前的事情,廖堂主就絕不會輕饒了伍家。

  其實一切的變化,也的的確確是從兩年前的大墓開始的,在那以前,魏都城對一個女人有口皆碑,可是從那以后,魏都城對那個女人的生死也都毫不關心了。

  或許是良心畢竟難受,這事兒就這么默默翻篇兒了,人們閉口不提,也絕口不問,那個女人仿佛就從來沒有存在過。

  那個不分高低貴賤,從來都是和和氣氣,活潑灑脫的女人,逛遍了魏都城所有的集市,攤販,接濟過所有的乞丐,修補過所有的廟宇,幫助過無數人度過生活的艱辛。

  那個女人叫陳雪,有人叫她伍夫人,有人親切的喚她一聲大妹子,也有人念她雪姨。

  伍家的宅子白墻綠瓦,靜靜的矗立在魏都城北邊的龍門湖北岸。

  是一座間于河安城和魏都城兩地的建筑,河安城最南,魏都城最北。

  當流浪漢抵達伍家宅子門口的時候,有一個人從屋子里點著了燈,披著外褂出了房門。

  院子當中有一棵不大不小的銀杏樹,地上鋪著一層金黃的落葉,即使在夜里,也清晰可見其厚實松軟,耳邊銀杏葉隨風舞動的颯颯聲竟然有如波濤拍岸。

  對面房間也有一個人開了門,手中提著一只白燈籠。

  一東一西,兩人都微微一怔。

  提著白燈籠這人面相消瘦,眼袋極大,笑問道:“三弟,又要出去?”

  對面這人,是伍家三爺,伍陽的三叔,也是流浪漢的上線。

  三叔嗯了一聲緊了緊身上的衣服,望著那掛白燈籠道:“大哥,您這是?”

  “該掛起燈籠了,雪兒的魂魄召靈之前總得有個聚靈的過程,老話講白燈引路,入土為安,兩年了,是時候給她一個交代了。”

  伍滄海說完這句話苦澀嘆道:“就是不知道雪兒召靈時,城里的百姓會作何感想,我實在擔心大家因為我而棄雪兒,那時候,她的魂魄該有多失望啊。”

  三叔心中一痛,咬牙道:“不會的,不會的,大哥放心吧。”

  伍滄海搖搖頭不置可否,先一步走入庭院,邊走邊說道:“其實如果就算真那樣,也沒關系,人死如燈滅,我們這么做本來也只是個吉利說法,無論結果如何,都沒關系的,你別擔心。”

  三叔沒說話,在后邊跟隨。伍滄海不過四十多歲的年紀,走起路來卻極為蹣跚,他慢慢開了門,仿佛自語一般說道:“你看咱們家也不是沒錢,按說來,就算房子不大,也該有個大戶人家的排場吧?可當初是雪兒堅持要一切從簡,現在她沒了我反倒變本加厲,辭退了所有弟子,連個管家,守夜都沒有,哎,越活越不像樣子嘍。”

  伍滄海說完直起腰,顫顫巍巍把白燈籠舉高,腳下蹬了幾下毫無反應,不禁哀嘆一聲轉頭道:“愣著干什么,搭把手呀!哈哈。”

  三叔心里憋屈難受,一個人死了,一個家沒了。

  他猛的聽大哥說話,從呆滯中醒過來,急忙應了一聲就要從伍滄海手里接過燈籠,伍滄海卻搖頭道:“你扶我上去,我得親自掛。”

  三叔突然冷不丁大喝道:“大哥!你就真的走不出來了嗎?你難道現在連個尋常武夫都不如了嗎?”

  伍滄海搖了搖頭,眼神卻一眨不眨,三叔眉頭深鎖,過了好久才嘆道:“罷了罷了,伍家幾百年傳承,就毀在你手里,你如果不好自為之,誰能救了你?大不了死了以后,我跟你一起做這天地間的游魂逃避祖宗!”

  三叔蹲下來,也沒用任何的神通,就用蠻力把伍滄海抱了起來,伍滄海似乎聽都沒聽他的話,身子平地升起,終于夠到了門頭,這一刻他黑瘦的老臉被火光映的通紅,開心道:“掛著了,掛著了。”

  三叔慢慢放下他,替他一點一點整理好褶皺的衣衫,最后長吁勸慰道:“人死不能復生啊,大哥。”

  伍滄海雙目微紅看著他,嘴唇微動,卻一個字也沒說出來。

  三叔轉頭就走,在遠處,有個流浪漢在等著他。

  流浪漢一見面只跟他說了一句話,“老胡犧牲了。”

  三叔一言不發。

  龍門湖波濤陣陣,催人心肝。

  伍滄海在原地目送著三叔離開,最后背著手,緩緩走進宅子。

  伍滄海每走一步,就念叨一個名字。

  “陳雪,杜平,葛輝,殷至,包文謹,納蘭天官.....”

  秋夜風寒,銀杏樹旁落葉紛紛席卷而起,仿佛一道道人影綽約,伍滄海不知道念了多少個名字后,銀杏樹旁人頭攢動,仿佛一支黑壓壓的軍隊。

  有一中年婦人緩緩而至,伍滄海停下腳步,淚流滿面。

  婦人挽上他的胳膊攙扶著他,絮絮叨叨:“都散了吧。有仙天上回,有鬼投胎去。”

  “人間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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