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青,一百多年未見,你還是一點沒變。”
虛弱而又蒼老的聲音從枯骨中傳來,有幾分嘲諷,“就和當年一樣,一樣的畏畏縮縮。連來見我的尸骨,都還要叫幾個人頂在前面。怎么,怕我這堆腐朽的老骨頭跳起來打你?”
“蒼陽子!”
黎青咬牙切齒的站在王沖三人后邊,他一臉怨恨的盯著蒲團上的那具枯骨,對于蒼陽子的嘲諷視若無睹,反而對王沖等人道,“你們三個,進去!”
“嘖嘖,想不到我蒼陽子死了百年,還能讓你如此畏懼我。”
見黎青仍是不敢踏入密室,枯骨中再次傳來聲音。
黎青不答,只是目光在整個密室中巡視。
“天書呢?天書在哪里!”黎青一臉陰沉逼問道。
“天書早落入魔教手中了,那魔教之人不是你叫來的嗎,你不知道?”蒼陽子聲音帶著幾分揶揄。
當初蒼陽道觀覆滅,就是魔教中人出的手。不過慫恿魔教出手之人,卻是眼前的黎青。
這件事沒幾人知道,但卻無法瞞過蒼陽子本人。
“不可能,以你的手段,怎會讓天書落入魔教之人的手中?”
黎青不信,連仙壽之術都能施展之人,怎么會那般容易讓出天書?
他一臉陰沉的看向已是進入密室的王沖三人,呵斥道,“你們三個,在周圍找一找,將那天書找出來。找出天書之人,我讓他活命,并且再賜下一枚筑基丹!”
似乎是被活命和筑基丹刺激了,兩個獄卒忽然在密室中瘋狂尋找起來。
他們將枯骨拿起來打量兩眼,然后丟在一邊。又拿起蒲團瞧了瞧,伸手扯了扯。最后來到書架邊上,將上面的幾本藏書快速翻閱一遍。
王沖卻是不動,而是轉頭看向黎青,平靜問道:“道友,不知天書長什么模樣,又有何特征?”
兩個獄卒也是回過頭望向黎青,這密室就這點東西,一張蒲團,已經被他們第一時間拿了起來,就一件普通的法器,除了冰涼一些沒有任何神異,書架上也就幾本游記,被他們翻了一遍,其中還真沒發現任何與天書靠邊的東西。
黎青眼中露出一絲追憶,他喃喃道:“天書是一卷金光彌漫的書頁,帶著不可思議的神韻,只要看上一眼,你就會知道這是天書,是仙之造物!”
“什么仙之造物?什么天書,不過是蠱惑人心的一個魔靈而已。”
蒼陽子嗤笑,“我早跟你說了,你心中那‘天書’,現在已落入魔教當中。你要去尋‘天書’,直接去魔教向那人討要便是。不過似你這等鼠頭鼠腦之輩,那人似乎也不會待見你吧?”
黎青聽到蒼陽子的諷刺,眼眸赤紅,幾欲滴血,他咬牙道:“蒼陽子,你莫要在我眼前裝什么清高。你留下一支血脈,不就是想憑你從天書中得到的詭譎手段奪舍重生嗎?你和我,都是一類人,你又有什么資格嘲諷我。”
“誰說我要奪舍重生?”
蒼陽子有些疑惑,他想了想,才道,“我要是神魂完整,的確是可以在后人血脈中復蘇,也能讓后人到我跟前,然后強行奪舍。但現在的我就只剩下殘魂,種種手段一樣未剩,若是我還有力量剩余,也不會眼睜睜的看你將我那四個后人化為血污。”
說道這里,蒼陽子頓了片刻,這才冷然說道:“我明白了,你將我后人全部殺死,是怕我舍棄殘魂,使用手段在我后輩體內復蘇?”
黎青臉色漲紅,渾身微微顫抖,他道:“你這是狡辯。那你在后人中留下此地埋有寶藏的說辭,又作何解釋?”
“書架上的游記中,的確有幾門我當年遺漏下來的筑基之法,這對我那些不成器的后人來說,已當得上寶藏二字。”
蒼陽子聲音中帶著一抹悔意,喃喃道,“只可惜,他們遇到了你這個歹毒之人。”
“不可能,似你這般手段非凡之人,怎么可能會為后人著想?怎么可能不留后手?”
黎青不敢置信,他再也顧不上可能遇到的危機,直接沖進密室,然后在密室中翻找起來,蒲團被他撕碎,書架被他推到,幾本書冊被他用法力燒為灰燼,他甚至還像個瘋子一般,在四周的墻壁上不斷拍打,想要找出有可能藏了‘天書’的暗格。
然而任他如何尋找,‘天書’的蹤影始終未見。
他一把提起蒼陽子的枯骨,其手上浮現一層幽藍色火焰,已將枯骨完全覆滅。
“天書呢?天書到底在哪?”
黎青一臉狠厲,嘴唇卻是微微顫動,凸顯他內心的不平靜。
蒼陽子無奈道:“沒有天書,只有魔靈。魔靈被魔教中人奪了去,你還要我說幾遍?要是魔教中人沒得到魔靈,我這道觀還能留下來?”
話音未落,枯骨猛然被大火點燃,灼灼燃燒起來,一道幾乎已是透明的魂魄緩緩飄出,浮現在半空當中。
魂魄不斷搖晃,仿佛時刻都會徹底消弭。
黎青扔掉手中仍在燃燒的枯骨,抓著自己的頭發,眼中露出一抹絕望的癲狂。
“沒有天書,那你們全部去死吧!”
恐怖的法力在他身上起伏,就要化作大火,將整個密室燃盡,然而下一刻,一柄長劍忽然從其背后穿插而入。
王沖抽出長劍,從黎青背后走了出來。
他摸了摸鼻子,看著一臉見鬼模樣的黎青,神情有些無奈。
他很想問,你為啥老是當我不存在?
“你…”
黎青終于注意到王沖了,他伸出手指指著王沖,還想說些什么,但口中卻有血沫噴涌而出。
下一瞬,已經撲通一聲倒在地上,兩只眼睛圓瞪,猶是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局勢瞬息萬變,上一刻,黎青還主宰這一切,要將眾人滅絕,然而下一刻,他已是被王沖一劍攪碎心脈,成了四人一殘魂中第一個死去之人。
兩個獄卒有點呆滯的站在密室一角,雙腿卻抖得更厲害了。
無他,王沖的劍是在太快了,而且王沖模樣冷酷,加上殺死黎青時的果斷,看上去,無疑比黎青還要可怕。
王沖沒有理會兩個鵪鶉一樣的獄卒,而是來到蒼陽子面前,確認道:“天書真的不存在?”
殘魂勉強睜開眼眸,苦笑道:“道友可不要聽信黎青的胡言。哪有什么天書,自始至終,只有那蠱惑人心的魔靈。而且魔靈的那些手段,都是需要付出代價的。我落到如此境地,就是因為當初濫用手段,才遭此報應。”
失去了藏身的枯骨,蒼陽子本就虛弱的殘魂頓時變得搖搖欲墜,仿佛隨時都會消散一般。
王沖打量了蒼陽子兩眼,似是憐憫蒼陽子如今的狀態,又道:“前輩這般模樣,不知可有辦法繼續維持下去?”
蒼陽子絕望的閉上眼眸,道:“茍延殘喘上百年,也是活夠了,如今消散,對我來說未償不是一種解脫,就讓我在此地自生自滅即可。”
王沖摸了摸下巴,放過蒼陽子,轉頭看向角落上的兩個鵪鶉。
似乎是感受到王沖的目光,兩個鵪鶉渾身一顫,脖子縮的更厲害了。
“你們兩個,到我這邊來。”
王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對二人招了招手。
二人苦著張臉,慢慢挪到王沖面前,還是瘦小獄卒膽子大些,他小心的抬頭看了眼王沖,吶吶問道:“道友要我們做什么?”
王沖沒說話,只是一巴掌拍在瘦小獄卒的脖子,那瘦小獄卒眼白一翻,瞬間暈了過去。
臃腫獄卒連連擺手,臉色蒼白的求饒道:“道友不要殺我,我還要回村殺豬,村子里幾十戶人家都等著吃我老朱家的豬肉,要是殺了我,村子就吃不上豬肉了。”
王沖只感覺一頭黑線,同樣賞了他一記手刀,讓他和瘦小獄卒并排躺在地上,一起做夢。
兩人暈倒后,王沖又在兩人身上摸索片刻,掏出兩個儲物袋塞入自己懷中,這才來到黎青身邊,在黎青身上細細摸索起來。
這黎青可是一個活了好幾百年的老怪物,還曾是道庭嫡系,身上的好東西定然不少,可要仔細尋找才是。
王沖在黎青身上摸了個遍,最后找到一個銀灰色儲物戒和一個紫色儲物袋。
隨后,王沖又將黎青身上的衣物剝下,攤放在地上,用虛瞳仔細審視一遍,見只是最普通的衣物,這才罷休。
旁邊的蒼陽子殘魂見到眼前這一幕,已是徹底驚呆。
王沖卻沒有理會這道殘魂,他眼珠子在整個密室中巡視,忽然眼前一亮。
他走到那對已被焚盡的骨灰前,伸手一扒,便從骨灰中拿出一截完好圓潤,如同玉石般的骨頭。
“這骨頭還不錯,被大火燒了一遍還能如此完整。”
王沖一邊感慨著,一邊將這截骨頭塞入懷中。
見到這一幕,蒼陽子只覺心碎聲怦然響起,他很想說:那是我的骨頭!
但當他看到王沖那冷酷的表情時,卻也只是伸了伸手,吶吶無言。
王沖抬頭,又看到密室頂端有一枚夜明珠,是極好的珍品,這密室正是因為有這枚夜明珠,才能始終亮如白晝。
王沖一躍,伸手一摘,便將夜明珠摘了下來。
那邊,蒼陽子已是閉上眼眸,幾近透明的魂魄在微微顫抖。
王沖環顧四周,見真沒什么值錢的東西剩下,直接轉身就要離去。
他走到密室門口,忽然停下腳步,轉頭看向蒼陽子,道:“前輩,你真要在此地自生自滅?要不然前輩和我一起出去如何?正好我這還有一截槐木,可以暫時讓前輩寄居。”
蒼陽子眼皮顫了顫,虛弱的說道:“我早已厭煩世間一切,道友就讓我在此地自生自滅吧。”
王沖摸了摸下巴,似乎在思索。
良久,他才聳了聳肩,道:“那好吧,如前輩所愿。”
王沖終于離開了。
足足過了半個時辰,蒼陽子才睜開眼眸,悄然松了口氣。
天空漸漸明朗,大霧也在緩慢消退,王沖背負長劍,從道觀中走出,徑直消失在一條幽靜的林間小道中。
一個時辰后,一個帶著火鬼面具的凡人急匆匆的進入道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