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杯酒,和文寧原是同一個壺中斟出來的,自然不會引起文寧的疑心。
文寧聞言大笑道:“道長說的極是,這一杯杯的喝,太悶氣了,三杯連在一起喝才有意思哩。”
于是兩人連干了三杯,那隨后送酒來的使女只好站在衛道人的身旁,替他斟滿了三杯。文寧那邊,只好由另一個使女侍敬酒了。
酒至半酣之后,飲酒之人可謂來酒不拒,不過一會而工夫,那使女手中的一壺酒,又已喝盡。這壺酒,除了上來之初,替衛道人斟過一杯之外,如今都已倒進了文寧的肚里。
先前衛道人的臉上還有些戒備神色,后來看他一壺酒都喝了下去,心頭頓時大定,于是手拈著長須,臉含微笑。
就在此時,突聽文寧口中“啊”了一聲,唬的衛道人站了起來,急忙離座,假意問道:“文居士怎么了?”
只見文寧鬢發散亂,眼中布滿了紅絲,雙手摸額,說道:“我…我的…頭好……疼。”
衛道人微微點點頭,皮笑肉不笑地說道:“適才文居士大概是酒喝得太猛了些!”
“不……不…對…”
文寧的口齒漸漸不清起來,身子晃動,一雙大腳搖擺不停,隨著一個踉蹌,沖出去兩三步之多,但還是給他給站住了。但口中忽然發出了一聲怪笑,舉手一掌,朝著他身前的一張紅檀木雕花椅上劈落,但聽“咯”的一聲,一把檀木交椅,竟被他這一掌擊成了粉碎。
紅檀木所制的交椅,何等的結實,一個人的掌力再強,頂多是把椅子劈得四分五裂,已是了不得了。他這一掌,居然把紅檀木交椅劈成粉碎,這份功力,簡直駭人聽聞。這一下連衛道人都不禁看得聳然動容,那兩名青衣使女看得臉色大變,不約而同的身形疾退一步,銀壺一拋,從腰間取出了兩把切割肉食的短刀來。
然衛道人急忙搖手道:“文居士喝醉了,不礙事。”
文寧好似是神志漸失,一掌劈碎椅子后,口中又發出一陣得意的怪笑,笑得聲震屋瓦,塵土飄蕩。他究竟是酒意上涌,雙足站立不穩,就在笑聲之中,腳下又是一個踉蹌,朝前跌撲下去。
衛道人拈須沉吟道:“從湘南而來,難道是南岳衡山派的高手?有如此功力與年紀者,莫不是衡山派聲名遠揚的長老高手劉正風到了?改名換姓的意欲何為?”百思不得解后,衛道人揮揮右手,朝著兩名青衣使女吩咐道:“文居士酒后疲乏,你們扶他去賓舍休息去吧!”
兩名青衣使女收起了短刀唯唯應是,雙雙走了過去,攙扶起文寧,出了花廳,往賓舍而去。
衛道人立即大步離開了本居,朝著大上清宮而去。一路沿著宮墻而行,來到了一處偏門外,用手敲了敲偏門。只見偏門打開,露出了一襲著黃色的道袍的道士。
“怎樣?那人的底細如何?”
衛道人施了一禮后,急急的說道:“連總管,那文居士功力深厚,身負極厲害的武功。自言是來自湘南,從口音上聽倒也不差。小道料想他是南岳衡山派的高手劉正風,只是不知因何故而更名換姓的前來龍虎山?”
那連總管點點頭道:“哦?功力深厚,看來‘迷心散’對他的效果不高啊,不能令他酒后吐露真情。”
原來方才那壺酒內,被衛道人暗中命人放下了“迷心散”,那“迷心散”是天師教的獨門秘方。那“迷心散”的主要成份叫做迷迭香,據說還是魏文帝從西域移植而來的,同曹植等各有賦。其草修干柔莖,細枝弱根。繁花結實,嚴霜弗凋。收采幽殺,摘去枝葉。入袋佩之,芳香甚烈。與今之排香同氣。
經過天師教千年來的研究與配制后的“迷心散”,可以暫時使人迷失本性,輕易的吐露實情的逼供藥物。同時也是迷藥之中唯一中了迷,依然令人中之無異狀,也看不出絲毫異處,清醒過后毫無所覺的一種奇藥。只是對功力深厚者無大效用,只能迷倒,而不能逼供。
連總管微微一笑,說道:“如此就好!”
衛道人深沉的問道:“連總管真的相信他說的話么?”
連總管笑道:“怎么?你懷疑他的來意?”
衛道人嘿然道:“正是。”
連總管笑了笑道:“如果他是劉正風,本總管以為他是為日月魔教的江西分壇而來,本教無需理會。就算他是別有企圖而來的,但本教早已知曉了他的存在,量他區區一個人,也翻不起什么大浪來。吩咐下去,且看他與何人接頭交談過,可有什么可疑之處。”
衛道人拱手拜道:“小道謹尊連總管之令。”
本欲夜間行動的岳不群一覺茫然醒來,不禁渾身冒汗。昨夜喝酒時千防萬防,雖知那酒中有鬼,卻沒想到昨夜的那迷藥如此厲害,混元功的避毒抗性居然全失,自已卻是托大了。
翻翻包袱后,看著紋絲未動。但岳不群知曉,必定是被動過的。幸好自已裝毒藥的那個皮囊藏在他處,沒有被衛道人發現,包袱中也沒有令人懷疑的物品,不然的話,自已這顆項上人頭只怕不保。聳立于江西龍虎山達千年不敗的龐大宗門,果然有著不可小覷的暗藏實力。一切不可強為,只能暗來。
清洗過后,岳不群裝做毫無所覺的樣子,只是與一臉含笑的衛道人隨意說了一句昨夜的酒后勁頗大,便出門逛了逛。臨近中午時,取回了自已藏于暗處的皮囊毒藥,方才回來與衛道人用飯。說起要離開龍虎山,前往南京一行。飯后,在衛道人的念念不舍之下,揮手拜別,一路向東北而去。
離開了二十余里路后,岳不群閃身進了道旁的密林之中,潛伏了半天,也不見有人尾隨,這才松了口氣,暗思之后該如何的行動才好。按正一教遍布整個上清鎮的耳目來說,自已想要不打草驚蛇就瞞混進去,只恐不易。
正為難之際,突然見到東北方向有一隊數百人的軍隊朝著上清鎮的方向直開過來。岳不群一愣,立即大喜過望,若是有朝庭的兵馬為掩護,想要潛入天師府中豈會不易?正一道縱算再厲害,難道還敢監視算計朝庭的兵馬不成?
在岳不群的期盼之下,那隊朝庭的兵馬來到密林左近之后,立即有一員將領出馬大聲喝道:“全軍停止,原地休息半個時辰,今日務必于申時中趕至龍虎山,不得有誤。”
“是。”全軍高聲應喝道。
只見兵馬紛紛就地解散,以什伍為群的聚在一起坐地喝水吃著干糧。那名將領策馬跑到軍中的一輛豪華大馬車前,不知說了些什么,一揮手,立即有數十名軍卒從后面的輜重車中取出物品,以很快的速度就建好了一座大軍帳。
這時才見從那馬車之中鉆出兩名女子,踏著輕盈的步伐,踩著下車凳,在四名婢女的服侍下,一路向著軍帳而去。
岳不群見了暗自稱奇,難道是什么達官貴人的家眷前來龍虎山上香,禮拜三清不成?用了五百軍隊一路護送,可見這貴人的身份不低啊。不過越是如此,自已混入其中便越加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