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感風寒?騙鬼去吧…
九皇子冷唯義心中冷哼一聲,昨天還見那太子爺去御書房給父皇請安,怎么可能今天就得病。
不過這種時候,他這十二弟既然都這般說,以冷維義這種八面玲瓏的性子,自然也是不好在反駁什么,只是盡力維持著臉上的微笑,跟他說上幾句話,便也是退回原位了。
面帶微笑的將九皇子打發走,直到面朝前方的時候,他臉上那種拿捏的和如春風的笑容,才緩緩褪散下去。
今日大朝會所牽涉的事情實在是太大了些,盧大人是太子黨的主要骨干,一向被太子所信任,此次他若是倒了,只怕太子瞬間也是要自斷一臂,甚至他們若是借著這個事情攻擊太子,即便太子身為儲君,恐怕免不了也是要灰頭土臉的。
父皇雖說表面上放鹿中原,但私底下對太子還是相當喜愛的,不過太子這些年的舉動實在是過于荒唐,這才讓父皇對于他的能力忍無可忍起來,此次若是這副灰頭土臉的樣子被父皇看見,本就對他不太好的觀感恐怕又要再降幾分了。
不過眼下只能將希望寄托在那個男子身上了,想起前幾日那道清瘦身影對他說的話語,十二皇子沉郁的側臉上那抹蹙起的眉頭,也是皺的更加深了幾分。
畢竟這個方法實在是過于冒險了些…
也就在十二皇子默然無語的時候,不遠處幾位皇子正小聲的在說著話,不時疑惑的目光便也是望了過來。
“二哥,你說那邊是什么情況,這時間都快到了,那位太子爺還遲遲不肯現身,莫非是知道自己敗局已定,這才故意不來。”面容英武,體態敦厚的八皇子冷維泗看了眼周圍后,見太子仍沒有現身,這才小聲對旁邊同樣身穿蟒袍的男子說道。
“你覺得可能嘛!?”
二皇子冷維螓輕笑一聲,說道:“眼下他已經退無可退,若是就這般躲避著不見人,這讓朝中官員今后還如何看他,他以后又如何服眾,等著吧,指不定什么時候就會過來殺一個回馬槍。”
區別與八皇子,九皇子的儀表堂堂,二皇子冷維螓面容黝黑,五官更是平平無奇,四十多歲的年紀看上去竟是宛若五十多歲一般。
民間多有流傳皇帝陛下之所以不喜歡他,就是緣由他的樣貌,不過當然其中更深層次的原因,就不足為外人道哉了。
聽完這番話語,冷維泗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隨即又問向旁邊男子,“九弟,十二弟是怎么說的?”
冷維義搖了搖頭,無奈說道:“那小子油鹽不進,咬定了說太子是偶感風寒,我也實在沒什么辦法。”
到底是虛長了兩人幾歲,性子較之他們也是更加沉穩幾分,見兩人皆是愁眉不展,冷維螓卻是笑著安慰道:“兩位兄弟不用著急,如今大勢在你我之手,只要我們將國庫的事情捅出來即可,一切自有父皇公斷…消息應該都放出去了吧!”
“二哥放心,前幾日我便將消息放了出去,御史臺那幫家伙可是群聞見腐肉的蒼蠅,為了所謂的清名那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來。”
“這就好。”
冷維螓滿意的點了點頭,“今日這種事情,我們不宜出手,這殺人的刀還是交給旁人比較好,我們就負責敲敲邊鼓就可以。”
“這個小弟自然明白。”八皇子冷維泗一邊點點頭,一邊也是朝后方文臣序列最前邊的某位大臣望去。
顯然那位身穿紅色官袍,此刻正束手沉默站立的老人,就是他們今日的獵物,而他旁邊的大臣雖說皆是無言,但若有若無的隔離感,卻是悄然彌漫在老人四周。
見得這種情況,冷維泗輕笑一聲,但細細打量片刻后,那道劍眉卻是微微一皺,因為在這片氛圍當中,老人始終是一副沉默是金的姿態,對眾人的態度仿佛是置若罔聞一般。
到底是混跡官場的老油條,這故弄玄虛的本事就是高明…冷維泗冷笑一聲。
旭日劃破天際,天邊漸漸泛起了一抹魚肚白,清晨的一縷陽光就這樣毫無征兆的出現了,就在他準備在這件事情當做趣聞告訴旁邊兄弟的時候。
“啪!”的一聲 朱雀門內卻是響起陣陣有規律的,很是清亮的響聲來,聽動靜像是皮鞭鞭打地面的聲音。
聽到這番動靜,諸多官員,包括皇子在內,都是忍不住精神一振。
重頭戲終于來了。
“上朝!”
果然響聲剛剛停下沒多久,一道激昂慷慨的喊聲,悠悠響徹空曠的宮墻內。
厚重的城門在轟隆聲中徐徐打開,穿過稍顯幽暗的城門,諸位官員魚貫而入,向著太極殿的方向走去。
時間還早,所以太極殿內的視線不免有些模糊不清,縷縷青煙自殿內角落的三足大鼎內悠然而起,悄然彌漫在大殿之內,挺神醒腦之余,倒也是映襯的氣氛愈加莊重威嚴。
畢竟今日也是大朝會的日子,區別與往日的閑散隨意,今日的冷霖一身明黃色龍袍,花白的頭發也是收攏的嚴絲合縫,陣陣不怒自威的氣勢緩緩向著四周鋪陳開來,令人不敢直視。
此時正端坐在龍椅上,略顯威嚴的目光,在群臣當中環視一周后,花白的眉頭一皺,冷霖開口說道:“太子為何沒來!?”
聞得這番話語,諸位朝臣的目光瞬間聚集在前面某位皇子身上。
“啟稟父皇!”冷維邈上前一步,拱手說道:“太子身體抱恙,特命兒臣向父皇稟報一聲。”
言語剛剛落下,頓時竊竊私語便在何處響了起來,使得殿內的莊嚴氛圍稍稍變得有些嘈雜起來。
這也難怪諸位朝臣這般驚訝,畢竟大家都知道,今日這場大朝會可是太子爺跟二皇子,八皇子正面硬剛的關鍵時候,正所謂牽一發而動全身,兩方稍不留神,就有可能在這場奪嫡之戰當中黯然出局。
就在這種關鍵時刻,身為本場主角之一的太子居然沒有到場,這就像兩軍對壘,陣勢都已經拉開了,這時候全軍將士突然得到消息,元帥突然帶著小姨子跑路了…
這豈不是貽笑大方嘛。
望著場下亂哄哄的一幕,冷霖眼中也是難掩失望之色。
對于二皇子跟八皇子聯手的事情,他自是知道的,這若是放在往年,以他的脾性,絕對是要將這兩人收押宗人府了事的。
不過既然決定要放鹿中原,取賢能而任之,那他自然也是樂的看看雙方都能使出什么招數來,
但即便如此,他還是希望太子能給他一些不一樣的表現來,
畢竟他是皇后唯一的血肉,想起他鐘愛的那位皇后臨終的遺言,冷霖也是忍不住失望的搖搖頭。
本以為經過這么長時間的打磨,想著太子即便是德行不夠,但一國儲君的氣度也是應該擁有的,沒想到終究還是令人失望啊!
九皇子冷維義有些愕然的看了眼旁邊躬身退下的十二皇子,本以為他只是推辭之言,誰能想到這居然是真的。
而皇子當中也是有喜有悲,神態各異,倒是從開始到現在一直洞若觀火的六皇子冷維空看著始終從容不迫的十二弟,眉頭卻是不經意的皺了皺。
好在太極殿內的喧囂并沒有持續太長的時間,雖說今日太子未到,讓這場本該充滿火藥味的朝會,瞬間變得平淡許多,但按照慣例,諸多國家大事,也是要趁著這個機會處理一下的。
頓時有關大乾各個地方的問題,也是逐一向著皇帝陛下蜂蛹了過去。
雖然大乾目前尚處在盛世階段,但在疆域這般廣袤的情況下,像水災,地震,叛亂這樣的情況也是時有發生的。
而這樣的問題,自然也是作為重中之重優先匯報給皇帝陛下的。
左右不過是“西南道蠻人叛亂當中,左帥又是大勝一場,相信不日便可班師回朝。”這樣振奮人心的消息。
當水災,地震這樣的奏報被有序處理下去之后,明亮的光線便也是悄然播撒在太極殿內。
政務此時已經進入尾聲,但朝中諸多大臣仍是沒有想要離開的跡象。
因為真正的大戲現在才剛剛開始。
雖說太子沒有到來,但是針對他的行動自然是不可能半途而廢的,在這縈繞于殿內的寂靜氛圍中,不少太子黨的官員,此時是額頭見汗,臉色蒼白,顯然在主心骨不在的情況下,他們對于這次的朝會也是相當不看好的。
“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隨著曲公公一聲話語,也是引開了這次朝會之爭的序幕。
“啟奏皇上,臣有本奏。”
曲公公話音剛落,御史臺御史張啟山,便手持奏本,躬身站到大殿中間。
“臣奏戶部侍郎盧琬貪墨國庫稅銀,徇私舞弊,混淆圣聽。”
張大人的這番話語猶如一石驚起千層浪,轟的一聲,在場官員們頓時驚嘩聲一片。
畢竟戶部侍郎好歹也是堂堂從二品大員,數來數去大乾朝堂上也不過只有十二名從二品官員,地位之尊貴自然也就可想而知。
御史臺御史不過只是四品職位,看似跟從二品官員只有兩品半的差距,但這往往需要官員付出一生的時間精力。
本來在大多數官員的認知里,這次對壘本來是太子黨跟皇子黨之間的對抗,御史臺雖說監察百官的職責,但這波猛然殺出,本身就已經出乎眾人的意料之外。
更讓人沒想到的是,這平時一向名不見經傳的張啟年居然敢當庭參戶部尚書一本,這也是將事情的發展開始往不可預測的方向推動過去。
面對張啟年的這番動作,甚至就連他的頂頭上司御史中丞明大人都是一臉愕然,顯然事先也是根本沒有收到任何消息。
因尋舊例來說,參奏從二品大員,一般都是要御史中丞這樣的人物親自出手,方才合乎規矩,四品參奏從二品大員,在往年倒也不是沒有發生過,但卻是極少,而且大多都是以失敗告終,這張啟年敢直面參奏戶部侍郎,如果不是他得了什么失心瘋,就是他手里掌握有確鑿的證據。
想到這里,冷霖方才還有些索然無味的眼神里,便也是流露出一抹感興趣的意味來。
“張大人當庭參奏朝廷大員是要講究真憑實據的。”冷霖望著站立在殿中的那道身影,淡然說道:“憑空捏造,惡意誹謗朝廷大臣依照律法可是要受到處罰的。”
面對著加持在身上的各種目光,張啟年也是明白如今絕無后退的道理,當下一咬牙齒,開口說道:“微臣愿拿這顆人頭擔保,若是微臣所言有半點不實之處,甘愿深受千刀萬剮之刑。”言語之間,肯定意味十足。
聽著這般言辭鑿鑿的話語,冷霖花白的眉頭一揚,隨即便也是吩咐曲公公將他的奏本呈上來。
從曲公公手手里接過奏本,冷霖便也是將奏本從頭到尾仔細的翻閱了一遍,不過任由這奏折上面的言語如何犀利刁鉆,他也始終是一副不慌不忙的從容模樣,這倒是讓有心觀察他表情的官員,有些失望起來。
隨手揚了揚奏本,冷霖便也是將目光望向了官員當中的某道蒼老身影。
“盧愛卿,這奏折上面的言語文字可謂是辛辣異常,同時也是將你批駁的一無是處,不知你可有什么想說的。”
從方才進得殿內,便一直眼瞼微合,沉默不語,猶如尊石人的盧琬盧大人,此時終于是睜開雙眸,緩步來到大殿中間,恭聲說道:“回稟陛下,即便那道奏章上言語文字在如何出彩,那總也得講個真憑實據吧,若是僅憑這片面之詞,便毀人清白,那置我大乾律法何在,置這青天昭昭何在。”
老人的言語雖說緩慢,但其中的道理卻也是無可厚非。
“若想自證清白這還不簡單。”便在這時,一旁也是有官員開口說道:“只需將戶部保存著的國庫賬目逐一核對審查,如此自然一目了然。”
聞聽此言,方才還據理力爭的老人,臉色頓時微微有些蒼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