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即將到來的疫區之行,李素并沒有瞞著云婉兒的打算,畢竟這種事情她遲早也是要知道的,不過她的反應確實是出乎與李素的意料之外了。
實在是太平淡了…
原以為她會柳眉倒豎,在憤怒指責的同時不著痕跡的流露出一抹不舍的意味來,但只是簡簡單單的‘哦’了一聲,便也是平靜如故,一點也沒有吃驚生氣的意思。
“那你準備什么時候去疫區?”云婉兒淡然說道。
”這個還不清楚,說是到時候等通知。”沒有看到女子預想中的表情,縱然李素這般心性,詫異之余也是微微感到有些失落,“你好像一點也不吃驚。”
云婉兒抱著膝蓋,抬頭望著他,奇怪說道:“我為什么要吃驚!”
李素一時有些語塞。
似是看出了男子那小小的心思,女子將頭放在膝蓋上,抿嘴笑道:“我還不知道你,以你的性子,又擁有了這般高明的醫術,那里會不去湊熱鬧。”
“什么叫湊熱鬧!?”李素辯解說道:“我這分明就叫做懸壺濟世,拯救蒼生,這其中的志向又豈是你這小姑娘能夠懂的。”
微風拂過,珠簾觸碰之間發到陣陣清脆的響聲,云婉兒白了他一眼,嬌俏的挺鼻輕輕哼了聲,隨后認真說道:“你且安心去吧,若是…不幸染病,那我…我絕不獨活…”
聞聽此言,李素感動之余,搖了搖頭說道:“有些俗了…若是真到了那一步,呢喃道不應該繼承我的遺志,以真球萬民與水火之中為己任嘛?”
云婉兒沉默片刻,然后點了點頭:“我一定會的!”
言語之間,滿是莊重的意味,似乎真的將李素的這番話記在心里,這場本就算不得太過傷感的離別,就以這種不算傷感的方式,悲壯的落下了帷幕,隨即兩人便又是說了些閑話,期間李素倒是說起了方才夏云錦出門時的異樣,沒成想方才還云淡風輕的云婉兒,突然像只炸毛的貓咪一般,渾身上下散發出著危險的氣息,而李素卻仍是一無所知的在那里說著。
“噢!很痛的,你干嘛打我?”李素捂著胳膊,一臉不解的望著眼前這個暴走的少女。
“我喜歡,不行嘛!?”云婉兒仰著小臉,所當然的看著他,倔強的表情中隱隱透露著縷縷哀怨。
很顯然強詞奪理絕對是女人的特權,而面對一個既喜歡強詞奪理,又喜歡不講道理的女子,李素很快暗熄滅了想要跟她講道理的想法,只得搖了搖頭,感慨一句人艱不拆。
又過去了幾天,隨著時間的流轉,云婉兒的傷勢也是逐漸好轉起來,正常行走已是無礙,而在養傷期間,李素在府衙偏廳的那番舉動,也是開始在東平府流傳開來,不出意外的引起了一番振動,大部分人在確認這個消息無誤之后,涌上心頭的第一個念頭便是濃濃的可惜,可惜這樣一位才華卓絕的才子,還未在天下人面前一展東平風采,就要隕落在瘟疫之下,此情此景又如何不令人惋惜呢!
想來也是,李素之前雖說依靠所謂的那偏方治愈減弱了周三母親的病情,而名噪一時,勉強撐過了金風細雨樓的危局,但這取巧之法又那里是正經之道,所以人們對于他的醫術仍是抱著懷疑的態度,也就在人們對他這番舉動疑惑不解的時候,隨著討論的逐漸深入,又是傳出了李素此舉名為救人,實為博名這樣說法來,細細想來,倒也是有理有據,一時間從者不少。
畢竟醫術不高,前往疫區豈不是白白送死,正常人那里會有這種想法,那李素這不是博名是什么,只不過代價大了些而已。
實際上不要說是耐餓無知盲從的民眾,便是知曉他醫術的人對他此行那也是抱著不太樂觀的態度,之前云婉兒那般話語,雖說令人感動,但往深了想也是這樣一種態度,畢竟現在他要面對的那可是瘟疫,先是有陳,謝兩位登門拜訪,再有曲,李,錢三位老人聯袂前來,兩撥人來的時間不同,但對于反對他這種冒險舉動的態度卻是驚人的一致。
陳儒言,謝廣蘊畢竟是他友人,先是引經據典說了一番君子不立與危墻之下這種言論,再是旁敲側擊的提點一下,這反對的方式也是委婉,與之相比,老人們倒是直接粗暴了許多,先有曲老吹鼻子瞪眼直言反對,再有李老和顏悅色溫言相勸,紅臉白臉配合的堪稱完美,末了還有錢老善言相勸,這段日子學校停課,錢老比往常也是清閑了許多。
這段時間,為了響應宋彰的封城行動,曲老等人也一直安穩待在家中,少有的幾次也多是與老友聚會,而李素也一直在城外忙于各種事務,見面的機會肯定少了許多,因此在明月樓聽到這幾位老人聯袂前來,他也是一臉欣喜的趕了回來,沒成想這原本應該喝茶暢聊的情況,居然變成了這般嘮嘮叨叨的說教,李素也是有些無語。
不過面對他們這般激烈的反應,李素也只是輕抿口茶,欣賞著角落里那株開的正艷的桃樹,隨口甩了句:“敢問幾位,李素此舉何錯之有?”
聞聽此言,老人們便立刻吶吶不知所言。
實際上老人們并非不懂得是非善惡,這般反對的態度說到底還是出于擔心李素的緣故,李素又怎能感受不到呢,所以他也是也是不好做的太過分,費勁口舌的跟他們解釋了一番,這才緩解他們的情緒。
雖說決口的只是渭河一支流,但今年整個東南道都深受這次決堤事件的影響,各府數據通合在一起,大約也是有十幾萬人流離失所,東平府處置及時情況倒顯得穩定,但其他府就不是那么樂觀了,聚集打砸搶劫,占山為王的情況有很多,聽說與東平府相隔不遠的安河府還零零星星的爆發了好幾場規模不算太大的起義,不過自然是被撲滅了。
一般來說,只有到封建王朝后期,人民真正活不下去的時候,才會走上起義這條不歸路,現在的大乾雖說算不得國泰民安,但也沒到能逼人造反這種程度,有其他選擇糊口活命,百姓們肯定會選風險比較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