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鼻的藥味緩緩氤氳在整個房間之內,甚至就連屋外那都是清晰可聞,不少人緊皺著眉頭,以袖掩鼻,但皆是不愿錯過這場熱鬧,
房屋內,謝大夫用抹布將藥甕端放在長案上,此時這婦人腿上的膿血仍是在緩緩滴落,看樣子約莫還得需要點時間,李素起身站在長案后邊,畢竟是剛剛出爐,陣陣濃霧自藥甕中蒸騰而起,李素的臉旁淹沒其中,遠遠望去,好似神仙中人一般,離藥甕有些近了,這藥味自然也就更加辛澀了,讓人聞之欲嘔,但李素卻是臉色不變,而是拿起這甕中湯勺輕輕攪了攪,見其內的藥材已經全部融合成了粘稠的膏狀,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
這虎骨,熊骨藥用價值極高,也是具有治療風濕,強壯骨骼的作用,但作為動物骨骼那也是極難熬制,好在這謝大夫在熬制之前,也是先將這些東西研磨成粉,在搭配其他一些通脈活血,強筋健骨的藥材,歷經了一個多時辰,這才熬制而成。
先是去旁邊的藥庫中取來五六張獸皮出來,將這些獸皮裁剪成手掌大小,隨后便也是用湯勺將這些粘稠的藥膏一勺一勺的倒在獸皮之上,這這個簡易版的風濕膏便也是完成了。
而這便也是李素整個治療體系中的最后一步了,在李素的那個時空,風濕膏的運用那可謂是相當廣泛的,風濕膏字如其名,治療風濕病那可謂是相當有效的,在配合李素的針灸之術,雖說不能完全治愈這婦人的病癥,但減輕她的病癥,緩解她的痛苦,那還是綽綽有余的。
不多時這桌上十幾塊巴掌大小的獸皮,也已經全部澆灌好了藥膏,此時這夫人腿上流出的鮮血,也已經是沒有半點方才那種烏黑的雜質了,清水將她腿上的血漬用毛巾擦了去,又用沾染了酒水的棉球將她傷口進行了一番消毒處理,李素也將從桌上取來塊藥膏,緩緩的將它貼在了這婦人膝蓋的位置,隨即又問了她幾句,貼上這藥膏有何感覺這類的問題,得到的回答也無非就是‘有點熱,有點燙’之類的,這婦人有這種感覺倒還在他的意料之中,點了點頭,李素也是嘗試著讓她起身走幾步。
那婦人猶豫片刻,稍微活動了下腿腳,見方才還刺骨的疼痛此時已然不是那般強烈,也是點了點頭,隨即坐起身子,腳尖緩緩碰到了地上。
對于李素的要求,周三張了張嘴,但最終拒絕的話語也是沒有說出口,而此時那謝大夫對于目前這種情況早已經是震驚無言了,只時不時用愕然的眼神看著場上那道清瘦的背影,仿佛是重新認識了眼前那個人一般,他行醫治病多年,對于針灸之術雖說算不上精通,但這份眼力見那還是在的,方才見李素行針之間從容有度,又見那張藥方中也僅是虎骨,熊骨這類活血通絡,強筋健骨的藥材,也是隱隱猜到了什么。
這剛剛還動彈不得的老婦,現在就能下地行走?
隔得也不算太遠,方才李素的那番話,屋外的眾人那也是聽得清清楚楚的,腦海中便也是不自覺的浮現出這個念頭來,雖說方才那李素一直在理瓶瓶罐罐的診治著,樣式倒也是有模有樣,但這周錢氏眾人那也都是知道的,患病日久,又豈是說治好就能治好的,但隨即眾人便也是瞠目結舌起來了,裙擺微微垂下,就見方才還疼痛的走不到道的周錢氏,在沒有外人的攙扶下,竟是站起身來,緩緩的走上幾步,雖說步履蹣跚,但眾人也都是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在望著屋中那道鎮定自若的身影時,眼中便也盡是震驚之色了。
無視場中眾人震驚的目光,看著這婦人蹣跚的步伐,李素也是微微點了點頭,隨即便也是扶著她坐下了,又來到長案后面,隨手將剩余的這些風濕膏收拾了起來。
經過了這么長時間,這些風濕膏也是漸漸凝固在獸皮之上了,若是下次再用那也是需要過火將這些藥膏重新燙開的,將這些藥膏交給了那周三,并將使用方法與一些注意事項,簡單的交代了他幾句,末了也是對沒能徹底根治他娘的病情,表達了一番歉意,左右不過是“在下學藝不精。”之類的 那周三聞聽此言,也是連忙擺了擺手說道:“李公子切勿這般說,公子貴人之軀,能將我娘治療到這種程度,小人已是萬分感激了,說來慚愧,在下聽聞外面之言,方才也是輕待了公子,還望公子勿怪,日后在外面,小人若是聽見有人在背后非議公子,定要撕爛他的嘴,以全公子名聲。”
說吧又是對李素千恩萬謝了一番,留下些許銀錢,便也是拿著藥膏,重新背著他娘穿過人群走遠了。見已經沒什么熱鬧可以看了,路過的行人便也是漸漸散了,只不過經過這件事情一鬧,患者的數量那也是不及方才多的。
李素站在屋檐下,想著方才屋內那滿滿當當的一幕,也是輕嘆了口氣,隨意扭頭朝遠處瞥了一眼,卻是微微一愣。
就見在去往百草園的青石小道上,有道蒼老的背影,在人群之中腳步虛浮,有些失魂落魄的走著。
望著那道身影,李素一挑眉梢,細細想了想,再聯系了一番前因后果后,也是明白了什么,笑著搖了搖頭,便也是轉身回到了屋內。
自李素名揚東平府以后,便也是被人廣為稱頌,說他才華卓絕,風頭可謂是一時無兩,這般有名的人物,在自己面前出丑,想來那也是別有一番滋味的,細細想了想,張更年張大夫便也是決定親自到金風細雨樓門前看上一看,當然看李素出丑固然有趣,但往更深層次想,他也是有自己的一番打算的。
那謝大夫肯定是無法治好這周三母親的病情的,剩下一個李素自然也是不值一提,而到的危急關頭,他輕描淡寫的往人前這么一站,在施針隨手解了他母親的病痛,這其中高下自然也是一目了然的,憑著李素的名頭,日后若是傳揚了出去,人們在看清了金風細雨樓之余,無論是對百草園,還是對他那都是有巨大好處的。
走在路上這般想著的時候,饒是以他的城府,蒼老的臉上都是禁不住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來。
此時屋外早已經是人頭攢動,吵鬧的聲音不時從里面傳了出來,站在人群里,掂了掂腳,隨意往里面看上一眼,就見那周三揪著謝大夫的領口,在那里大吵大鬧,這一切跟他預料的相差不多,旁邊那老婦人的痛哼聲與吵鬧的聲音交雜在一起,場中也是一片混亂,倒是那李素此時仍是不見身影,多半又是屋里邊醉生夢死了。
這醫道乃是治病救人的行當,首先重要的那就是一個態度問題,整天不是跟那些書生才子們吟詩作詞,就是在屋里邊消磨時間,這醫術怎么可能提高,看看,這就是醫術不精的下場,置病人與不顧,在醫館里這般大吵大鬧的算什么樣子…
張大夫微微搖了搖頭,嘴角卻是揚起一股嘲諷的弧度來,隨即輕挪腳步,卻是準備向屋里那邊走去了,局勢鬧到現在這種程度也是差不多了,按照腦海中的劇本,也是時候該他這個救世主登場了,盡量將臉上的神情收斂成古樸方正的嚴肅模樣,張大夫輕輕向前動了一步,隨即腳步一頓,便也是悄然收了回來…
房屋中,一道清瘦的身影,卻是從金風細雨樓后院緩步走了進來。
看著那道身影,張更年瞇了瞇眼,隨即冷哼一聲,也是冷笑著看他如何收場。
就見那李素先是何止了周三的行動,隨即在安慰了一番柜臺的小侍女后,便蹲在那周錢氏身前,看樣子竟是準備查探起病情來。
裝模作樣…張更年心里冷笑連連,外邊人群眾多,他在邊上,也是不擔心被發現的,此時他心里想的跟那謝大夫也差不了多少,都是認為這李素是在拖延時間。細細看了一陣,張更年很是努力的想從那道年輕的臉旁上,看到諸如驚慌,無奈等多種表情來,但那個年輕人始終是一副平淡如水的表情,花白的眉頭卻也是漸漸皺在一起,這跟他預想中的場景可大不一樣。
這李素未免…也太從容了點吧!
ps:先跟后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