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衣男人并沒有回答陸啟的問題,他意味不明的抿唇一笑,目光從周圍探頭探耳想聽八卦的鎮民身上一一掃過,然后才不急不緩的開口:“陸兄,想來之前南大街有人被吸成人干以及在山竹鎮鬧得沸沸揚揚的白府滅門一事定然都與此事密切相關。既然兇手一而再再而三的殺人又怎會就這樣收手呢?當務之急自是問問周圍的鎮民可有見過什么行蹤詭異的可疑之人。”
“不過對方既然能夠闖入白府屠了白家滿門,想來尋常人定是無法察覺兇手蹤跡的。”
“既然無法察覺又該如何去找。”陸啟看著紅衣男人,他總覺得對方不簡單,涼宣同藍南山來山竹鎮必然是為了百念珠,如今百念珠二人已經得到,照理說應該離去才對,莫非涼宣二人還在山竹鎮停留,這死的二人也是他們所殺?可是這是為何?徐凡又為何巧合的出現在山竹鎮,恰好是百念珠出事的時候,莫非也是為了那所謂的百念珠?
“陸兄,你可聽聞百念珠?”
“十方圣器之一,由鳳神內丹煉制而成,可凈化怨氣污穢吸收香火和人們的信仰,傳聞可以實現愿望。但是真是假無人可知,也因為其能力不明遠遠比不上其它九大圣器一直沒多少人在意,只知道有這么一樣東西。可為何百念珠會被突然盯上?白府已經在山竹鎮近三十年相安無事…”偏偏在這個時候出事。
“不,陸兄所知道只是傳說的一部分,現在僅有的記載對百念珠并不詳細。”紅衣男人打斷陸啟的話,“陸兄可知道念力與靈力的區別?”他并不等陸啟回答,快速的道,“所謂靈力想必身為修士以靈氣運轉奇經八脈的陸兄再為熟悉不過。”
“靈氣生于自然之力,可分為風雨雷電雪;而與靈氣相近的還有一種被稱為元氣,元氣乃金木水火土;除此之外還有一種名為魔氣,魔氣霸道性虐,多為吞噬腐蝕;而比魔氣更為神秘又常見的便是魂力,即靈魂之力,它蘊藏在每個人的身體之中,不僅僅是魂族特有力量,不過靈魂之力是最強大稀有的力量,魂族則靠修煉魂力壯大自身。
而念力則與魂力相生,靈魂越強大魂力便愈加強大,強大的靈魂產生的念力就越強,而來自靈魂深處的渴望會作為信仰之力被百念珠吸收,然后百念珠會藴養它庇佑下的靈魂,以此達到互惠互利,靈魂為它提供念力,它將提供念力的靈魂蘊養強化。
這就是為什么山竹鎮民為何少有病者…”為何三十年前留下的怨念如今消失的一干二凈。
“…”陸啟沒有接話,他輕輕蹙起眉頭陷入沉思。既然百念珠可以凈化污穢,照理說魔氣也能凈化,百念珠這樣的東西應該對魔族來說沒有多大的作用才對,為何涼宣他們要打百念珠的主意,莫非拿走百念珠另有其人?魔族搶奪百念珠的可能性比所有人都小。
紅衣男子也沒打算從陸啟嘴里聽到什么好的建議或者見解,說罷他收回看著陸啟的視線瞥了一眼身邊的兩具尸體往巷子外走。事實上奪走百念珠的人在結界撤去之后依然留在鎮子上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跟著陸啟前來的莫離見到紅衣男人已經擠出人群走遠心中不免有些著急,現在山竹鎮沒什么厲害的妖精,也就陸啟是長氙門的弟子,那個徐凡不知道怎么樣,但神神秘秘的應該有些手段。
“仙長,剛剛那個人已經走了。”
“嗯。”陸啟抬頭看向擠滿人的巷子,此刻他倒不是那么想同徐凡合作,“你去安排人,這幾天山竹鎮必須有人巡邏,越仔細越好,把能用上的妖族和人都用上。”
“是,仙長。”
近兩日山竹鎮時不時大雪紛飛,天寒地凍,空氣中也蒙上了一層常人看不見的暗影。
“山寒水冷人亦絕,破屋殘廬誰曾住?
巷頭只有碎瓦片,毛深三丈怎見日?
故里再難辨東西,不敢言是舊地人。”
“山竹鎮的血氣倒是出乎意料的重。”涼宣靠在窗口看著大街上來來往往的人們語氣輕快的開口,“之前這一片是座荒鎮吧,嘖嘖。”百念珠對魔族有害,他已經用父親給的法器將百念珠封印了起來,想不到這才封印兩個時辰不到這山竹鎮就開始血氣與怨氣肆虐,這么重的怨念難不成曾有屠鎮之事發生過?
“他們在山竹鎮加強了巡邏。”藍南山站在涼宣身邊看著從客棧走過的幾個青年緩緩道,“山竹鎮結界被破后我察覺到一股奇怪的而力量,應該是魂族。”魂族雖然稀少但不算什么稀罕的玩意兒,“若是抓住這個魂族,對鎖魂帆定是大有益處。”
“唔,是嗎,送上門的為什么不要。只不過…”涼宣說著話語一轉抬眸盯著身邊的男人,“這陸啟也沒有離開山竹鎮的意思,到時師兄你可別手軟呢。”
“…不會的。”當初他走上這條路的時候就知道沒有回頭的余地,這個世上又哪里來的那么多的善意,該殺之時必然不會手軟,他們終究是敵人這是無法反駁的事實。只是…在宣兒心中難道真的一點情分都沒有嗎?
這個世上太多的無奈,說不清是立場的錯還是某個人的錯。
“若是真的動手,藍藍你能親手殺了陸啟嗎?”
“自是會。”男人回答的很平靜但卻很堅定,他對涼宣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視而不見只是無悲無喜的看著木窗外的大雪。
當初的藍家他可以屠的毫不猶豫,區區一個陸啟又算什么?自為魔那日他早已沒有良知。
涼宣可不知道藍南山所想所思,他只是瞇起眼睛意味不明一笑。事實上與藍南山相比涼宣覺得自己至少還是一個有心之人,雖然喜怒不定可自己還有在乎的人,藍南山卻是真的無牽無掛。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已經到了模糊視線的程度,藍南山看著一個熟悉的人影走上對面的石橋,可他也只是看著,看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行舟淺溪上,白雪亂人眼。
兩岸燈火暖,深冬不覺寒。
冷風夾香豚,橫從鼻尖蕩。
白衣翩翩來,君站石橋望。
這首詩本是記不真切的,但此刻卻每一個字都清晰的出現在腦海中。
陸啟走上石橋后突然停下腳步,轉頭望著上游那些稀稀散散的小舟。
他記得那天是一個黃昏,父親帶著他到鎮子上的藥鋪賣草藥,那天的草藥很新鮮,他和父親從藥鋪拿到一百三十文錢,在返回的途中,也便是這座石橋遇到了駕舟的白清。那是陸啟第一次見到白清,便將平日所學不多的字句組合在一起悄悄在心底作出了這樣拙劣的一首詩。
那個時候父親也是這樣站在石橋上靜靜地看著上游,白清站在小舟前端一手收于小腹前一手負于背后,小舟蕩漾在水面隨著溪水緩緩而來,微風吹過夾雜著周圍人家雞豚狗彘的香味,白清身上雪白的衣袂飄飄。
“父親,你們認識啊?”小小的陸啟看著白清朝著這邊笑,不由得抬頭詢問男人。
“這是白叔叔,我們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白叔叔長得真好看,都要趕上父親了,就像畫本子里吃人的妖怪…”
“休要胡言…”
呵,可這些東西終究抵不過匆匆時光。
男人收回目光快速離開了石橋。跟著男人的莫離望了望水面,不明白對方剛才在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