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晚連最后一絲月光都被吞噬,黑暗向一張巨獸的嘴沒有盡頭。
涼宣幾個翻身潛進陸府,卻在即將穿過第三扇石門時被一個帶著斗笠的黑衣人攔下。
看著握著齒刀的黑衣人少年漆黑的眸子紅光一閃很快消失,緊接著他揚起一道天真的笑好奇的眨著眼睛清澈如泉水叮咚的聲音穿透黑夜:“你是誰啊,在我家陸兄的院子里作甚?”
黑衣人眸子一沉手上刀鋒轉動沒有說話直接朝著涼宣沖來。少年撇撇嘴看上去有幾分委屈,黑衣人下意識的放松了警惕,眼見齒刀就要劈中涼宣胸口下一瞬少年消失在原地,接跟著黑衣人只覺得脖子一涼恐懼的瞪大眼睛......
咕嚕——
“真是不乖。”看著滾落在地面的那顆頭顱涼宣歪頭無辜的眨眼,看上去俏皮無害。
就這點能耐還學人暗殺,派這個渣渣來的人怕不是瞎子就是傻子。
點點雪花灑落卻依舊無法覆蓋住地面。山竹鎮雪最大的時候堆積起來可以覆蓋到膝蓋,那幾天往往都是大年初三四五,已經快到了。
長氙門禁酒,準確來說是長夢殿禁酒。在沒下山之前陸啟不碰酒,下山之后陸啟發現酒異常的美妙,隱隱有些上癮。
千杯盡盡人間,萬般醉醉浮生。
此番酒中大夢,何須再問紅塵?
難得清濁杯間,不看對錯情薄。
難怪凡人枯骨不過一瞬,唯獨這酒世人皆愛。
重重將空壇放下陸啟抬頭視線涼悠悠的掃向對面坐立不安滿臉肉痛的莫離:“拿酒來!”
“......這、仙長,就都沒了啊,你都喝了五壇了,要不明天我去給你買?”這人酒量怎么這么好?酒罐子吧?
“沒了?”男人目光一冷,下一秒氣勢駭人,“真的沒了?嗯?你肯定?”
“我我我......”
“喲,陸兄這是在生什么氣?喝酒的話不如我們一起去外面喝如何?你請客,咱們不醉不歸?”
“涼宣?”陸啟已經微醺但還沒醉,看到突然冒出的少年他心里一緊不由得想到了白天藍南山的疏離和冷淡,陸啟撇開眼冷聲驅趕,“不了,我突然不想喝了,時間不早了要歇了。”
見陸啟起身要離開涼宣連忙湊上去一臉嫌棄又拉著男人往外拽不愿意松手,“陸兄都三十年了你還是這么小氣啊,一起去玩啊,難不成你還怕你家長啊,沒志氣,走跟爺喝酒看美人去。”
感受著少年拽著自己的力道陸啟怔住,竟然有些想哭,莫名委屈的想哭。
當年他拜入仙門想成為父親的驕傲,誰知那一別竟是失去父親所有的消息,那個人仿佛人間蒸發。身為仙門弟子與魔族勢不兩立,這些都并非他所求,白日看到藍南山那防備的樣子他感覺自己無處安放。
如果可以重新選擇他一定不要做什么仙門弟子,他只想娶妻生子孝敬父親,而不是如今這般無處為家,無處可記。
院子中獨屬于男人的威壓消散,莫離皺著眉看著走出院子的二人想了想還是決定告訴老大一聲——那個陸啟認識的少年身上有血氣......似乎剛殺過人。
客棧內。
男子恭敬地跪在地上額頭貼著地面無比卑微。
“宗主,我們派出去刺殺涼宣的人失手了,宗主你看......”男子說著便停下,悄悄的看了一眼把玩著藍色玉佩的紅衣男人。
“嗯。”男人點點頭從虛空取出一塊銀色面具戴上,“既然如此那就去會會這個汴城少城主吧。”
涼宣并沒有心滿意足的與陸啟喝酒賞美人,在半路上被藍南山截了去。
仗著喝了酒的醉意,陸啟看著拖著涼宣離開的藍南山忍不住問道:“為什么?”
藍南山離開的身影一僵,頭也不回的回答:“人妖殊途,仙魔不茍,陸啟這是命,不管愿不愿意沒有后悔的余地,正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以前是以前,現在我們橋歸橋路歸路。”
“是嗎?原來是這樣。”看著藍南山帶著涼宣消失在黑暗中陸啟抱著自己的肩膀慢慢蹲下。
他知道自己此刻一定狼狽又脆弱,如果可以他一點也不想堅強,他想念那些藏在記憶深處回不去的溫暖。
為什么就沒有人問問他愿不愿意變成這樣?
“修行是一條漫長的路,在這條路上最折磨人的就是人心,最難熬的是人情,最放不下的便是過去。”
“為什么修仙?”以前他想成為父親的驕傲,后來習以為常,那究竟為何修仙?
陸啟抬頭看著身邊站著的紅衣人,他混沌的大腦已經忘記思考對方的身份。
“為何修仙,這個應該問你自己。”紅衣人語氣平靜的回答,他伸出手溫和的摸摸陸啟的腦袋,“你想要什么呢?”
“我......”腦中閃過那人修長的身姿,陸啟握緊拳頭,“我想找到父親。”
“嗯,這就對了,總得有個追求。”紅衣人頷首將陸啟扶起來,“累了的話就睡一覺吧,沒事的。”
“嗯......”
眼皮越來越沉......
陸啟做了一個夢,夢里又回到了當年的小屋,男人拿著《藥草集編》抽問他。
“當歸、決明子、川貝子三味藥的特點藥性幾何?”
他呆呆的看著那男人回答不上來,然后男人罰他將書抄十遍。十遍抄下來手肯定廢了。
陸啟從夢中驚醒,瞪大眼睛緩氣,許久才發現不對,這床幔似乎沒見過啊。
他慢慢從床上坐起來,看到房里的圓桌邊坐著一個人。
聽到屋里另一個人呼吸的變化紅衣人轉過身去,銀色面具泛著金屬的寒光,他放下手中的茶杯開口:“你醒了,做夢了?看來睡得還算不錯。”
“你是什么人?”這個人身上隱隱有一股邪氣,但又給他一種熟悉的感覺,不過對方舉手投足間都是上位者的氣息,他應該沒見過這號人吧?要是見過根本不可能不認識。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一個人的生命里有許許多多過客,難道每一個你都要記住嗎?”紅衣人笑了笑,溫文爾雅仿佛凡世的世家貴公子,“倒是你,一個修者喝酒也沒什么但盡喝些凡間的劣酒,里面的污濁對你修為可不好,日后少喝為妙。”
聽罷,陸啟皺眉下了床與紅衣人對視。
見狀紅衣人嘆氣,從衣袖掏出一個青玉制的酒葫蘆,“你要是真的喜歡喝酒這個送給你,這是盛酒的靈器,可以除去凡酒的污濁對修為有好處,就當見面禮送給你好了。”
裝酒的靈氣是非常常見的器皿。
陸啟接過依舊不死心的問:“你到底是誰,既然以禮相贈又不留名連個稱呼都沒有恐有不妥?”
“告訴你也無妨。在下徐凡,游歷途徑此地,聽聞前日有人命發生所以在此停留。這個答案你可滿意。”
陸啟抓緊手里的葫蘆。他本應該對這個人警惕奈何就是升不起防備之心,視乎確定對方不會傷害自己,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這樣的感覺讓他幾乎驚慌失措想逃,吶吶開口:“多謝照顧,在下還有事就不耽誤許公子,后會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