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獅王都靜悄悄的。幾乎所有的店鋪都關門了,大街上也已經沒有行人。
一個酒鬼提著酒瓶醉醺醺地從酒館里走了出來,走到墻邊,解開腰帶,吹著口哨開始隨地小便。
“啪”。就在他身后不遠處,一雙小巧的靴子落地了。
“嘿,那個酒鬼!”
“嗯?”
“叫你呢!”
回過頭,酒鬼看到薇薇安穿著那身紅色長裙,披著斗篷站在遠處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酒鬼臉上的笑容漸漸變得微妙了:“喲,小妹妹?”
他連忙尿完,把褲子提上來。
薇薇安靜靜地站著,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這么晚了,小孩子一個在大街上可是很不安全的喲。就算沒有不安全,凍壞了可怎么辦呢?”酒鬼揉搓著手掌朝著薇薇安走過去:“要不要叔叔帶你回家?叔叔家里的床好大,好舒服的喲。”
薇薇安低下頭,默默地給自己的左手戴上鋼制手扣。
一分鐘后,酒鬼已經頭破血流地躺在地上了。
薇薇安脫下手扣,緩緩地吐了口氣:“舒服多了。是你先對我圖謀不軌的,我并沒有違反契約喲。”
說罷,揚長而去。
悄悄落到格雷房間的陽臺,薇薇安推開陽臺的玻璃門回到了房間里。
格雷坐在書桌邊上,黑貓窩在桌角。瓊斯和朵拉則乖巧地坐在沙發上。凱瑟琳則捧著打開的圣經站著。
老房間已經被毀得不成樣子了,這是給格雷安排的新房間。
凱瑟琳瞧著薇薇安說道:“你去哪了?去這么久。”
“不是說了去上廁所嗎?”
“魅魔需要上廁所嗎?”
“當然了。你又沒當過魅魔,你怎么知道?”說著,薇薇安翻了翻白眼,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旁邊的瓊斯小心翼翼地偷瞄著她。
“看什么?我很好看嗎?”
“不!”瓊斯嚇得連忙低下頭。
“你說我不好看?”薇薇安緩緩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不!我是說!我是說你非常好看!”瓊斯的頭埋得更低了,渾身上下又開始冒冷汗。
一旁的朵拉聲都不敢吭。
側過臉,薇薇安對凱瑟琳說道:“可以繼續了,我的天使大人。”
凱瑟琳無奈嘆了口氣:“我們剛剛講到哪了?”
“第七節!”好學生格雷舉手說。
“好的,那我們繼續第七節。”
此時此刻,獅王宮里還有另一個人也在偷偷“補課”。
“這什么東西…為什么我看著看著就想睡覺呢?真的好無聊呀。”雪萊抱著圣經,正在進行有生以來最艱難的思想斗爭:“不行,我一定要努力才行,我是圣騎士的未婚妻,怎么可以連圣經都沒看完呢?”
“可是…真的好無聊呀,這個世界上怎么會有這么無聊的書呢?萬一我睡著了還怎么接著追趕格雷的腳步呢?”
“要不我還是看一會言情小說提提神吧?”
“不行不行!我不能懈怠!這是不對的!”
“咦?怎么會有一本言情小說在我手里?是圣靈在啟示我應該休息一下了嗎?感謝圣靈!既然這樣,我就不客氣了!”
“呵呵呵呵,果然還是言情小說好看!”雪萊趴在床上托著腮咯咯地笑著。
馬廄里,特內達斯正背靠著馬欄十分騷氣地坐著,享受著月光。是的,坐著,背靠著馬欄,還翹著二郎腿。就差叼根煙了。
跟著它一起從白城過來的馬,包括另外兩匹骨馬在內,都乖乖地站在它旁邊。
在它的面前匍匐著整個馬廄的馬,包括國王的馬在內。一匹匹都恭恭敬敬的。
馬夫們聚在遠處議論著。
“剛剛打架了你知道嗎?”
“打架了?你們也不阻止嗎?”
“誰敢阻止?那是圣騎士的馬!你沒聽說嗎,遇到弱小的對手,比如只有一兩百個那種的,圣騎士都不需要自己出手,他的馬就可以搞定了。”
“可是,國王的馬也在里面,這樣會不會不好?”
“國王和圣騎士誰大?”
“額…圣騎士大。”
“那不就對了嘛。”
是的,特內達斯剛剛爆錘了整個馬廄的馬。
一個看上去只有八九歲,有著金色卷發,渾身臟兮兮的孩子拄著鏟馬糞的鏟子遠遠地看著耀虎揚威的特內達斯,都驚呆了。
在沉默了許久之后,特內達斯用“馬語”說道:“實不相瞞,我是一匹信仰圣靈,受到圣靈祝福的馬。來到這里,我真的很失望。今天是禮拜天,我發現居然沒有一匹馬跟我一樣做禮拜的。從今天開始,我希望你們都可以改過自新,當一匹有信仰,有追求的好馬。每個禮拜天都做禮拜,吃馬草之前一定要禱告,都聽明白了嗎?”
“嘶~”
一整個馬廄的馬小聲回答道。
整體而言,來到獅王都的第二個夜晚,是和諧的。
犯罪小團伙,哦不,福音小團伙的成員們都在兢兢業業地貫徹著自己的職責。
格雷、瓊斯、朵拉、黑貓都在認真學習,骨馬用心良苦地在給馬群普及著如何成為一匹虔誠而有信仰的馬。雖然它自己都可能不太懂。
就連剛加入的薇薇安,在出去發泄了一通不良情緒之后,也積極投身到提升神圣信仰的光榮任務當中了。
是的,和諧,非常和諧。
如果說獅王宮中還有什么不和諧的聲音的話,大概就只剩下國王了吧。
“你說什么?主教說他還需要時間?”
“是的,國王陛下。主教大人說他需要一些時間。圣騎士大人對我們的建議似乎有些抵觸,但他請您放心,他會盡快解決。”
“盡快是多久?”
“這個…他沒說。”
“啪”的一聲,國王把自己手中的酒杯砸在地上了,還好是個金杯,并沒有打爛,不過酒灑了一地。
“你現在就去告訴他!距離冊封,只剩下兩天了!只有兩天!聽懂了嗎?”國王高聲咆哮道:“兩天后,我就要戴上王冠!如果我沒有辦法在冊封大典上宣布圣騎士直接效忠于我的消息,他還想讓我怎么支持他的宗教改革?”
“可是,陛下,兩天實在沒什么可能啊。”匍匐在地的臣子委屈地說道:“今天圣騎士回來之后,似乎發了一大通脾氣。整個房間的家具都打爛了。這說明他不是一般的抵觸,是非常抵觸。這種程度,兩天恐怕主教大人也沒辦法解決。”
“那是他的事!他用了二十年都沒辦法說服我父親接受宗教改革,現在我愿意接受,這禮物難道還不夠大嗎?他不用為此付出點代價?現在就去說!現在就去告訴他!”
“是,國王陛下!”臣子連滾帶爬地沖出了門外。
國王閉著眼睛,扶著額深深吸了口氣,又緩緩地吐了出來。那呼吸都在微微顫抖著。
一旁的王后輕輕挽著他的手說道:“事情總是不可能那么順利的,就像你繼承王位,不是嗎?雖然等了很多年,但最終的結局是完美的。”
“可我不想再等很多年了,我也已經沒有很多年可以等。蘇珊。”國王撫摸著王后挽著自己手的手背說道:“我必須采取措施,否則,我的王位甚至坐不穩。你明白嗎?”
“這不可能…”王后小聲說道:“所有可能繼承王位的人,不是都讓你給…”
“還剩下兩個。一個是鮑勃,年齡實在太小了,找不出什么理由對付他。不過我已經讓他去養馬了。還有一個是依琳。”
“依琳?”
“雖然牽強,但未必不可能。”頓了頓,國王接著說道:“這件事可能比我們想象的要復雜得多。圣騎士為什么要拒絕?這么優越的條件為什么還要拒絕?依琳不肯放手,我甚至覺得她對王位有所圖謀。不然,她為什么要堅持擁有比王室還強大的武力?圣騎士也不同意,那是不是說明他支持依琳的想法呢?”
“也許,也許只是因為婚約問題?我聽說,圣騎士跟他的未婚妻雪萊小姐感情很好。”
“你真的相信愛情嗎?”國王反問道。
王后抿著唇靜靜地望著國王,沒有回答。
國王哼地笑了,接著說道:“就算感情再好,難道我給出的條件還不足以讓他動搖嗎?為了一個女人?我從來沒聽過這種事情。”
“或者因為信仰?我聽說圣騎士恪守騎士宣言,也許他對貝希爾大公和雪萊小姐,都只是因為騎士宣言?”
“這就更離奇了。這個世界上,根本不可能存在信仰純正的人。這么多年,我父親跟主教做過多少違背教義的交易,我可都在旁邊看著的。甚至如果不是中途出現了個圣騎士,主教最終也會承認那個私生子的繼承權。你覺得,圣騎士的信仰,會比主教純正無數倍嗎?”
王后微微低頭,不再說話了。
國王自言自語道:“我不能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主教身上。也許,我應該親自出手。他是圣騎士沒錯,但他終究還只是個人。是人,就會有欲望,頂多只是被壓抑了而已。而被壓抑的欲望,恰恰才是最強烈的。只要我能找到他的欲望,那么說不定…如果是圣騎士自己直接同意的話,我甚至不需要答應教會宗教改革的請求。那就更好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