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周鳳山就把手里第二件東西遞給林江北,卻是面額為三百二十元元的支票。
“周校長,這個是?”林江北看著這張支票,不知道這三百二十元錢是什么怎么回事。
“你在這邊入職,等于已經提前從杭訓班畢業,不能再住雄鎮樓的學生宿舍了。因為情報處總部還沒有把你繳獲密碼本的一千塊錢獎金發下來,局里提前預支你兩個月的薪水,好讓你先安頓一下。”周鳳山解釋道。
周鳳山之所以沒有等銓敘部的審批下來就提前給林江北下委任狀,目的就在于此。總務科那邊是見了委任狀才出支票的,周鳳山身為局長,是不會在這些小事上壞了規矩的。
“周校長,不用預支薪水吧?學生有錢啊,上次收繳王龍飛的贓款學生還沒有花完呢!”林江北連忙說道。
“我當然知道你有錢!”周鳳山說道,“但是省會警察局的規矩就是對所有新上任的警官都預支兩個月的薪水當做安家費,也不算是對你個人的特別照顧。”
“你如果不收這筆錢,讓在你后面入職的新警官們怎么辦呢?”
林江北想想也是,就不再推辭。只是他心里還有一個疑惑,就問周鳳山道:“周校長,兩個月的薪水,怎么能有三百二十元呢?”。
“因為我給你這個督察處副督察長官等定的是委任三級。”周鳳山笑瞇瞇的說道。
委任三級?
林江北吃驚地瞪大了眼睛。
所謂官等,換成后世的說法,就是行政級別。
按照南京政府內政部1934年頒布的《暫行警察官官等官俸表》分為四等三十七級,從高到低分別是特任一級,簡任一到八級,薦任一到十二級,委任一到十六級。
如果硬用現在的行政級別去套的話,特任官、簡任官、薦任官基本上相當于前世的高官、地廳級和縣處級。至于說委任官,則涵蓋了前世的科員到科長這些級別。
林江北之前在第二分局充當過兩個月的巡邏警,對那里的情況非常熟悉。據他了解,當時第二分局局長,官等是委任六級,每月官俸一百二十元。
即使是杜成虎這個督察處督察長,官等也僅僅是委任二級,官俸每月一百八十元。
本來按照林江北的預期,他這個督察處副督察長能夠被定成委任五級,每月官俸一百三十元就已經到頂了。
畢竟按照他在杭城站少校情報組長的薪餉水平,每月也就是一百三十五元錢。而且省會警察局很多部門長官的官等也都是委任六級、委任五級的水平。他一個副督察長,定成委任五級,甚至可以說有點超標了。
可是又怎么能夠想到,周鳳山直接把他的官等定到委任四級,每月官俸一百六十元水平?
“呵呵,”看著林江北吃驚的樣子,周鳳山笑了起來,“江北啊,沒有什么可吃驚的,這些都是你應得的。就不說你破獲王龍飛間諜小組,繳獲第一份日本諜報組織密碼本的功勞,單單就說你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潛入富山商行這件事情,又有幾個人能夠做到?”
“情報處里給你授予什么軍銜,這件事情我做不了主。但是在省會警察局這一塊,給你多提一級兩級官等這種小事情,我還是能夠拍板的!”
周鳳山既然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林江北自然不會再矯情,他支票手了起來,對周鳳山真心誠意地鞠了一躬,說道:“謝謝您對學生的關照!”
“是你個人爭氣,談不上什么關照。即使換別人坐在我現在的位置上,照樣也會如此對你的!”周鳳山笑著擺了擺手,示意林江北坐下。
“再向你通報一下王龍飛間諜案后續的進展情況。顧思強已經招供這件事情你已經知道了。”然后周鳳山繼續說道:
“另外在全杭城范圍內展開的甄別活動中,一共查獲了兩名被王龍飛拉下水的鼴鼠。分別是省政府公路局的一名技佐,和一名京滬杭甬鐵路局警察總署杭城站分駐所的一名副所長。這兩人目前都被送到了柴木巷拘留所,由劉滿倉主持對他們的審訊!”
“這個王龍飛拉人下水的本事還真有一套,連省政府公路局和京滬杭甬鐵路局警察總署杭城站分駐所這樣要害的機構都被他滲透進去了!”林江北說道。
“是啊!”周鳳山點頭慶幸道:“如果不是在這次清查活動中把這兩只鼴鼠抓獲,還不知道要造成多大的危害呢!”
“周校長,鄭副站長那邊追查吳文軍的行動有進展了嗎?”林江北問道。
“有個屁的進展!”
林江北不提這件事情還好,一提起這件事情,周鳳山就一肚子惱火。
“劉滿倉還特意把顧思強的交代材料給鄭向谷送過去一份。可是即便如此,鄭向谷那邊卻沒有絲毫進展。按照道理來說,保安處調查股那三十來號人也都是精兵強將,可是硬生生地被鄭向谷用成了窩囊廢!”
周鳳山擺了擺手,“好了,不談這個了!江北,我先給你放兩天假,你還是趁這段空閑時間,先去找一下房子,把家安頓一下。不然一旦你正式工作起來,有的你忙的!”
“好的,周校長,我等一下就去!”林江北應了一聲,看了看周鳳山的臉色,“周校長,我聽到一個消息,說南京那邊打算把咱們浙江警校遷移到南京,和內政部警官高等專科學校合并?”
“你聽誰說的?”周鳳山端著茶杯的手明顯一緊。
“具體是誰我也不記得了,反正聽人這么說了一嘴。”林江北自然是不會出賣找廖平,撓了撓頭,笑嘻嘻地說道。
“是有這么一個傳言。但是因為還沒有成定論,所以我也沒告訴你!”周鳳山說道,“這件事情你不要多想,浙警遷不遷移,也不是我們所能夠決定的,最終還要看上面大人物的角力情況。你只要踏踏實實地做事就行了!”
“好的,周校長,我明白。那我先走了啊!”林江北站了起來。
周鳳山往他頭上瞥了一眼,問道:“你的頭是在哪里理的?怎么跟狗啃的一樣啊?”
“啊?跟狗啃的一樣嗎?有那么難看嗎?”林江北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頭發,“我覺得還可以啊!”
“江北,你搞偵查和情報工作的天賦方面確實厲害!但是若論起這審美眼光來說,你真的是不怎樣!”周鳳山擺了擺手,示意林江北出去。
林江北走出周鳳山的辦公室,心里直犯嘀咕,周校長不會是從他新理的發型上,判斷出是誰透露給消息給他的吧?
注1:技佐,民國時技術人員的官職,位置僅次于技正。臺灣現在依舊設置有技正、技佐等技術官職。基本上,技正就相當于現在廳局里面的總工程師、總會計師、總經濟師、總統計師,而技佐,則相當于工程師、會計師、經濟師、統計師等等。
支持!
答案是不行!
必須考慮到當時國家力量的對比。敵強我弱,日本人處處要尋找機會挑釁,如果出現這樣的情況,必然是給日本人制造發動戰爭的機會。
我在這里舉一個真實的例子。
1936年時,毛森在福建擔任閩南站站長,抓獲了一批勾結日本人的海盜,送到了看守所,交給手下鄭沅看管。
這天,毛森正在家里吃午飯,鄭沅來了個電話,稱:“有一犯人突犯時疫癥死亡。”
未經司法審判的嫌疑人死在看守所,放到任何時代都是大事,何況毛森抓來的這些人,未辦理任何法律手續,從法理上講,屬于“非法拘禁”,一旦日本人知道了,要引起大糾紛。如今不明不白地死了一個,那還得了?毛森聽了大驚,“立刻放下飯碗趕往”。
到了泥鰍巷,毛森查看死者情形,“見死者指甲、口唇都發黑,口、鼻皆出血”。毛森是警校畢業生,學過法醫,一看便知系中毒死亡。同時,毛又聽到“樓上樓下呻吟聲音”,不一會兒,看守報告,又有一人死亡。
毛森說:“我三步并兩步,跑到樓上,見與第一死者癥狀相同。不久,樓下看守員又叫起來;另有一人死去。沒有多少時間,先后相繼死亡三人。”
毛森“環視各看守員”,都驚慌失措;只有鄭沅,“陰陽怪氣,面有得色”。
鄭沅有個毛病,喜歡用“私刑”——凡是他認為罪大惡極,同時又因政治或法律上的窒礙,有可能逃脫懲罰的,他“多就地秘密處決”。毛森早就知道他這特殊愛好,曾“再三對其警誡”。
這時,毛森斷定“鄭下毒手”,即對他大罵:“鄭沅!你搗什么鬼?這樣做如何得了?”
鄭沅“很悠閑”地說:“他們傳染時疫病而死的嘛!關我什么事?”
毛森聽了,“大罵叱責”說:“這樣厲害的時疫病,你還敢在這里嗎?你不要騙我,我是學警察的!我懂得法醫,這明明是中毒現象!你趕快說,怎么把他們弄死的?”
這時,鄭沅“慢吞吞”地說:“這班家伙,都是侵華的先鋒!好不容易被我們捉到,將來被引渡回去,還不是干得更兇一點?尚留他們作什么?”
毛森“頓足叫苦”地罵道:“你為什么這樣狂妄胡為?日本人正到處惹是生非,找尋借口;這事被他們知道,日軍立即登陸福州。我陪你送了這條命事小,貽誤國家事大!現在怎么辦?”
接著,毛森令鄭沅講出“毒死犯人經過”,鄭沅“拿出一碗用牛奶沖的草,有筷子粗細,切成寸寸,并說明是什么草。具什么毒性”。
毛森說:“我被氣得半死。乃將鄭沅關在房里”。同時,毛向特務處和福建省政府主席陳儀都做了匯報,但沒敢講實話,只說“據看守員報稱,系染時疫死亡”。
毛森回憶說,陳儀聽了,神色“頗不安”,他說:“日本總領事曾向我查詢過兩次,問這些人的下落;我回答他已飭屬調查。”
接著,陳儀指示說:“速買大量冰塊,將各尸體凍住,將來勢必請中立國醫生解剖檢驗。”
因當時正值盛夏,毛森“只好專派幾人不斷的買冰”。
接著,特務處回電:認為“可能是看守員被日人收買,暗中下毒,制造侵華借口,猶如藏本事件”。并告毛森:“中央已派軍法官專機來閩,辦理此案。”
不久,特務處的軍法官趕到福州,毛森只好實話實說,經向鄭沅了解情況,雙方商量對策,“認為對外絕對不能稍漏風聲,亦不能請中立國驗尸”。
接著,毛森又找陳儀,“向陳儀報告實情,請其對日方暫仍否認拘捕這些人。”
毛森說,那些天中,“大家彷徨無策,只好等待事態發展。”
恰在此時,七七事變爆發,接著“八一三”抗戰開始,中日全面開戰,彼此已成敵國,無須再有任何顧忌。毛森說:“這時,我們重負頓釋,把這批尸體,草草埋了;對鄭沅也不再追究。”
這一番突然的變故,使鄭沅不但無罪,反而有功。據毛森回憶,鄭出獄后,曾“得意洋洋”地說:“我把這批侵華的先鋒干掉,所以福州、廈門,很遲才淪陷。而且大家都不敢做漢奸,沒有人幫助日本鬼子組織維持會。”
連勾結日本人的海盜死了,都可能造成重大的后果,更別說是直接沖進日租界的日本商行,和日本人發生槍戰了。
我在這里解釋這些,并不是長別人的志氣,滅自家的威風,實在是當時大背景就是如此,國力孱弱,不敢給日本人輕啟戰端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