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崇光再次返回臨時指揮部的時候,屈陽明剛剛從救援現場回來,進度已經不慢,可中州墟方位的狀況正變得越來越不穩定,在此前的三個小時內,已經監測到大小地震十五次,平均五次,隨著時間的推移逐漸增加,分別為二、五、七雖然地震的級別都不大,可誰又能保證中州墟不是在醞釀著一場前所未有的爆發。
屈陽明的聲音變得有些沙啞:“可能來不及了。”他不得不考慮最壞的一步。
安崇光沒說話,默默點燃一支煙,雖然屈陽明在此前和他發生了嚴重的分歧,可他并沒有幸災樂禍的意思,災難到來沒有人能夠獨善其身。
“岳先生怎么說?”
安崇光抽了口煙道:“必須做好最壞的準備。”
屈陽明點了點頭:“也許應該多留曹誠光一些時間。”在他看來對曹誠光下手太早了,畢竟曹誠光是目前唯一能夠進入中州墟內的人。所有人員還沒有營救出來之前,安崇光就將曹誠光重新囚禁,這樣的舉動并不明智。
安崇光當然知道屈陽明的意思,但是他并不認同,就算留下曹誠光又有什么用處?曹誠光也沒可能將那些被困的師生從中州墟里救出來。他想到了兩個字——天意,也許一切都是上天注定,并不是人力能夠改變的。
屈陽明默默望著桌上的地震波報告,在接手訓練基地之前,他特地從神密局調取了基地的檔案,反復論證基地的安全才決定將之設立為教學基地,屈陽明認為自己已經夠謹慎,可終究還是出了問題。雖然是一場意外的天災,可屈陽明卻認為這件事并非不可避免。
安崇光在中州墟的問題上對他有所隱瞞,也可以說包括安崇光在內的一些人對中州墟的狀況缺乏重視,他們甚至沒有給自己任何的提醒和建議。屈陽明并不想埋怨任何人,如果事情到了最壞的一步,比起有可能到來的懲罰更讓他難以承受的是責任和負疚。
安崇光將香煙摁滅,低聲道:“中州墟的事情絕對不能泄漏出去。”
屈陽明錯愕地望著安崇光,明白了他的意思,中州墟的秘密必須隱藏下去,那么就意味著被困師生和工人如果出現最壞的結果就要另找原因,屈陽明點了點頭。
“我會承擔屬于自己的責任!”
安崇光從中聽出了他的不滿,可又能怎樣?他同樣承擔著巨大的壓力,六十五名工程部的人也是生命,如果這些人不能在狀況惡化之前逃出來,等待他們的命運就是死亡。
安崇光遞給屈陽明一封信,屈陽明展開看了看,他的嘴唇抿起,然后雙手顫抖了起來,已經無法掩飾內心的憤怒和失望,大吼道:“二十四小時,你明明知道至少也要五天,這不是放棄!是謀殺!”
安崇光的表情同樣糾結:“里面有一百多人,外面呢?如果中州墟發生了爆炸怎么辦?”
“怎么會爆炸?”
“當靈氣不足以維持中州墟的內部結構,中州墟就會發生崩塌,崩塌意味著內部空間在短時間內驟然壓縮,靈氣的相對濃度會出現一個突然暴漲的階段,在短時間內達到一個極高的濃度值就可能引發爆炸。”
屈陽明冷冷望著安崇光:“你們早就知道中州墟會發生崩塌對不對?也預料到爆炸會發生?所以才派出工程部。”
“中州墟的靈氣泄露已經由來已久,為了挽救靈墟我們一直都在努力應對,在電腦上做過無數次的模擬…”
“為什么不早點告訴我?”
“這屬于最高機密,而且我們并沒有想到中州墟的狀況會急轉直下。”
“里面是一百多條活生生的性命啊!”屈陽明痛心疾首道。
安崇光道:“我已經盡了最大努力在爭取,可是我們賭不起!更輸不起!”
短短的幾個小時,從春天到夏天,從夏天又到了五彩繽紛姹紫嫣紅的秋季,可轉瞬之間氣溫驟降,寒風呼號,依然來到了冬天。
空中飄起了白色的雪,王猛好奇地伸出手,幾片雪花落在他的掌心,雪花融化了,變成了晶瑩的水珠,他從未見過雪,欣喜得像個孩子。
張大仙人望著王猛,忽然感覺中州墟對這小子還是非常眷顧的,在幫他科普關于天氣的知識。
氣溫已經降到了零下二十度,雪越下越大,地面上已經積滿了厚厚的一層,風雪造成的障礙還在其次,關鍵是這場雪讓地貌變得越發復雜,地面上到處都是溝壑,積雪覆蓋了溝壑,若是稍有不慎就可能墜入其中。
眾人牽拉著繩索在風雪中躑躅行進,王猛衣衫單薄,感覺越來越冷,主動將手伸向張弛,張大仙人笑了起來,這小子雖然不會說話,愣頭愣腦,可腦子倒是不笨,握住王猛的手,將一股熱能送入他的體內,王猛頓時感覺到溫暖了。
身體的溫暖通常會讓人在心理上產生安全感,這個世界上不僅僅女人需要安全感,男人其實也需要。
白小米在后面望著手牽手的兩人,不由得有些想笑,王猛最開始的時候只信任她一個,對張弛還有些畏懼,可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對張弛漸漸產生了信任,甚至依賴,從被動變為主動。
曹明敏在前方停下腳步,示意大家可以原地休息十分鐘。
相比剛剛過去的三個季節,冬天明顯有些漫長,大雪如同鵝毛,氣溫的驟降,讓他們哈氣成冰,雖然眾人都有防護服,可防護服并不能起到太多的御寒作用。
曹明敏憂心忡忡,這樣下去就算中州墟沒有崩塌,他們中的一些人也會因為低溫死去。
周興榮來到曹明敏的身邊,低聲道:“有些學生已經體力透支了,咱們距離寂滅之淵大概還有一半的距離。”原本五小時的路程因為下雪的緣故現在可能需要花去多出一倍的時間,他擔心這樣走下去,中途就會有人因為體力不支而倒下。
曹明敏道:“從未感覺到冬天如此漫長。”
梁教授和孟教授也來到他們的身邊,孟教授道:“氣溫驟降或許是中州墟自我保護的一種方式,按照物理規律,低溫降低分子運動,應該可以讓靈氣外泄的速度減慢吧。”
周興榮嘆了口氣道:“中州墟的靈氣所剩無幾…”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地面劇烈震動了一下,有不少人因為這突然的震動身體失去平衡跌倒在雪地上,不過還好雪夠厚,沒有給他們造成傷害。
曹明敏慌忙讓大家集合在一起,利用繩索將彼此相連。
張弛和王猛將繩索的一端系在樹干之上,更為劇烈的震動又已經到來,他們如同站在了劇烈顛簸的甲板上,身體隨著地面晃動,眾人利用繩索彼此相連,相互牽住對方的手。
惶恐的尖叫聲響起,地面上突然裂開了一條壕溝,潔白的雪面上出現了一條黑色扭曲的疤痕。
四名女生掉了下去,她們死命抓著繩索,眾人一起用力將她們拖了上去,剛剛回到地面上,那條裂縫又向中心擠壓合攏,如果再晚一刻將她們拖上來,這四人就難免被活埋的命運。
他們期望震動盡快過去,可地震一次接著一次,一次比一次劇烈。
有些女生已經絕望地哭了起來,雪面上黑色的裂縫越來越多,裂縫中冒出淡黃色的蒸汽,蒸汽帶著刺鼻的硫磺味道,寂滅之淵的方向的天空已經被染紅,火紅的巖漿從地底噴射出來,在白雪的映襯下美得觸目驚心。
曹明敏開始感到絕望,他們應該無法走到寂滅之淵了,曹誠光一去不回,她相信曹誠光應該不會主動拋下自己,應該是被控制起來,救援尚未結束,為什么他們要這么做?難道已經放棄了救援,讓他們在這里自生自滅嗎?
安崇光和屈陽明彼此對望著,接收到的地震波越來越頻繁,距離最后約定的時間只剩下一個小時。
“必須行動了!”
屈陽明痛苦的閉上了雙目,安崇光所謂的行動就是要在中州墟自行崩塌爆炸之前,先行在外圍定向爆破,進一步造成靈氣大量泄漏,從而減低中州墟內部的壓力,避免爆炸的發生。這樣做仍然無法避免中州墟的毀滅,不過是人為摧毀,可以避免爆炸產生的不可預估的巨大損失。
定向爆破作為最后的補救方案早已開始準備,隨時都可以開始。
“沒有機會了嗎?”屈陽明不是向安崇光發問,他是在問自己。
安崇光搖了搖頭,拿起通話儀:“開始行動,啟動密碼是68…”
白小米爬到張弛的身邊,抓住張弛的手,張弛以為她也和王猛一樣需要溫暖,趕緊送過去一陣暖流。白小米低聲道:“還有機會!我可以嘗試瞬間轉移,可是我從來沒有這樣做過…”
張弛意識到白小米并不是征求他的同意,而是要尋求他的鼓勵和支持,他握緊白小米的手:“那就做!不管怎樣,總比死在這里要強!”
白小米道:“我能夠開啟傳送門,可是無法掌控傳送的地點。”
“沒關系,我陪你到最后!”張弛握緊她的手大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