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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趁火打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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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頂撞老師在臨近高考的這屆學生中并不少見,畢竟在面臨人生抉擇關口之前,每個學生的心中躁動且迷惘著。

  校方遇到這種狀況通常的做法就是請家長過來,雙方協商進行解決。

  張弛是個特例,父母雙亡,親人大都不在,監護人一欄寫得是叔叔張國富,所以只能請張國富過來,其實校方對張弛的情況非常了解,過去也嘗試請過他的監護人,可身為監護人的張國富總是有找不完的借口,從未在校園內出現過。

  如果不是鐘向南堅持,教導主任是不會打電話給張國富的。

  而這次,張國富居然來了,說來湊巧,教導主任打電話的時候,他就在校門口等張弛放學,這對他,對張弛都是第一次。

  張國富四十三歲,英年早謝,因為過早謝頂,所以只能采用地方支援中央的巧妙策略,將腦后的頭發集中梳理整頓,將光禿禿的前額蓋住,再用大量的發膠固定。

  遠看上去也勉強毛發茂盛,可近距離觀看就像扣了頂古怪的帽子,透著一股說不出的滑稽。

  張國富在區公證處工作,干了二十年還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公證員,他這輩子做了無數公證,一度認為最成功的公證就是將老爺子遺留下來的破舊小屋本屬于自己的一半繼承權抵消了十萬交易房款。要知道當時那間小破屋的市價也就是兩萬塊,一半的繼承權只值一萬。

  張國富并不認為自己虧了侄子,大哥大嫂出了車禍,那新房還有貸款,即便是剛剛裝修,還沒入住,也不吉利,自己買下來就是看在親情的份上。

  雖然在價錢上占了些便宜,可畢竟解了張弛的燃眉之急,大哥留下的債務都是自己出面解決的,雖然沒出錢可沒少出力。

  他承認對這個侄子照顧不夠,可無奈家有悍妻,總不能為了一個癡癡呆呆的侄子毀掉自己還算安逸幸福的家庭生活。

  張國富是個妻管嚴,自從張弛所住的小屋被劃入了拆遷范圍之后,他更是家無寧日,老婆罵他目光短淺,簡直就是光腚娘們坐在石頭上,因小失大,為了當初多占九萬塊的便宜而放棄了一半的繼承權,在今天來看那是多么不明智的舉動,可這敗家娘們忘了,當初就是她慫恿自己那么干的。

  張國富今天來接侄子,就是想跟這個傻乎乎的侄子好好談談,看看他把房證和公證書放在了那里,哄他再去做個公證,最好能把小房子轉到自己的名下,那樣自己就有了購房資格。

  原拆原建,三環內的房子四千一平,誰都知道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

  對張弛公開頂撞老師的事情張國富也是沒料到的,這個侄子自從車禍之后就成了個悶葫蘆,三棍子揍不出一個響屁,遇到任何人都唯唯諾諾,根本就是個骨子里懦弱的慫貨,如果說成績不好他信,頂撞老師?借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

  張國富在教務處被教導處主任和體育老師數落了半個多小時,他的解釋從頭到尾就是那幾句話,這孩子是個孤兒,車禍中傷了腦子,心智不正常,總而言之就是這孩子腦子有問題,你們別把他當成正常人看待。

  整個聲討過程中鐘向南始終堅持張弛的頭腦沒有任何問題,甚至有些扮豬吃虎,裝憨訛人。

  不過鐘向南在一番義正言辭的斥責之后也冷靜了下來,他意識到包括教導主任在內,所有人都將張弛視為一個頭腦受損后智商不健全的人,如果自己非得要計較到底,反而會貽笑大方,這件事的最后的處理結果是讓張弛深刻檢討,并在班會上當眾宣讀,并給鐘向南道歉。

  張國富全都應承下來,他認為校方小題大做,張弛的腦子有問題眾所周之,對一個智商有問題的學生何必不依不饒如此較勁,其實有他這樣想法的不在少數,連教務主任都這么想,可他也不好得罪鐘向南,不僅僅因為鐘向南是年輕老師中的楷模,更因為鐘向南的家庭背景。

  鐘向南家境優越,北辰中學唯一一輛寶馬530就是他的座駕,車雖然稱不上真正意義上的豪車,可是在教書育人兩袖清風的教師隊伍中就顯得格外顯眼。

  據說鐘向南的父親是本地有名的建材商,在社會上交友廣泛,和北辰中學的校長也是老友,鐘向南一個本地師范體育系的自費生能夠進入北辰一中,并得到重點培養和他的背景不無關系。

  張弛就站在這輛寶馬車前,天庭雖然高高在上,可對凡人世界的信息卻采取閉關封鎖的政策,像他這種底層的小仙是沒機會了解凡間的太多事,張弛對汽車非常好奇,很快他的好奇心就變成了喜愛,香車美女,對多半男人來說都是難以抵御的誘惑。

  張弛希望有一天他也能夠擁有屬于自己的一輛汽車,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兜里僅有的一百七十塊連給寶馬做一次保養都不夠。騷年很想薅一根馬毛做紀念,可惜繞了三圈都沒發現,排氣筒?稍粗。

  身后響起沉悶的咳嗽聲,張弛抬起頭,看到叔叔張國富陰沉著面孔朝自己走了過來,張弛望著這位所謂的叔叔,智商、情商只能達到普通級數的親人,表情和目光一樣淡漠。

  張弛淡漠的目光在外人的解讀就是呆滯無神,張國富顯然并不知道這兩天發生在侄子身上脫胎換骨般的變化,嘆了口氣道:“你啊你,就不能爭點氣,咱們老張家的臉都讓你丟光了。”

  “你來干嘛?”

  張國富被突如其來的反問弄得一愣,三年了,整整三年了,這傻小子連叔叔都沒有喊過,更不用說其他話,爺倆兒唯一不變的交往就是每月12號中午12點,這小子會分秒不差地在區公證處門口等著領生活費,無論刮風下雨,雷打不動。

  張國富的初心倒是沒準備貪墨他的那點兒生活費,每月留下的260塊也的確是為他以后上學考慮,看他這窩囊樣,上大學壓根是沒指望了,能否順利拿到高中畢業證都很難說。

  “你以為我想來啊?如果不是學校給我打電話,我會來嗎?我這么大年紀被人數落了快半小時,小弛啊,你也得為叔叔考慮考慮,我也是有社會地位的人,我不要面子啊?”張國富苦口婆心地勸道。

  張弛望著張國富,在日記里他對張國富的為人有了初步的了解,通過和周良民的交談,在加上他從房間內發現的資料,已經初步把這位叔叔定性為趁火打劫的卑鄙小人。

  “說完了?”

  張國富原本還想說下去,可聽他這么說,頓時又想起這小子車禍后腦子出了問題,自己何必多費唇舌,于是點了點頭。

  張弛轉身就走。

  張國富慌忙追了上去:“哎,你別急著走啊,小弛,你還沒吃飯吧?叔叔請你吃飯。”

  張弛馬上就停下了腳步,不吃白不吃,自己兜里那點生活費實在是捉襟見肘,來者不善,善者不來,這位叔叔一定另有來意,若是有求于我,我自然要趁火打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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